“砰——”
一声闷响,杜二手一歪,小腿像是被人捶了一般应声跪下,直愣愣地屁股着地,坐在青石板上,扬起一阵灰来。
身后的响动是意料之外的事,柏乘整个人一震,回头看一眼。
杜二呆呆坐在地上,他两个朋友被这动静吓得缩在一起,几人的身后,吴清荷抱臂站在那,百无聊赖地玩着一个弹弓。
“随手找的木叉,缠了我半截发带,不知道好不好用,如何,疼吗?”
她像是真的在探究这现做的弹弓到底能不能玩,转头问杜二。
怎么会不疼?当然疼!杜二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眶一红,想哭又不敢哭,他哪里知道这位祖宗也在场,现下慌得半句话不敢讲。
看着他的反应,吴清荷再次举起弹弓。
三人霎时意识到什么,那疼得想哭的杜二慌忙把眼泪吞回去,一骨碌爬起来,连朋友也不顾了,拼命朝远处跑。
“砰!”
一人应声摔出个狗啃屎,一人呜呼,脚下一软如烂泥滑在地上。
“吴清荷,你,你欺人太甚了!你怎么连不会打架的公子都欺负?”
一边跑着,杜二气不过,壮着胆出声抗议。
“全天下只有你能总挑弱的欺负,我就不能么。”
他的抗议太过好笑,吴清荷微眯着眼听着,再度拉弓,她少了半截发带,头发披散下来些许,眼睛微眯,神情稍显不悦。
就是这三个闲得没事干的猴子推走了云梯,把柏乘困在树上,让她还得忙着把这倒霉的小公子接下树。
给她添了好大一个麻烦。
她被惹恼了,始作俑者既然就在面前,总是要给人点教训的。
柏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眸子微动。
“啪——!”
杜二最惨,臀上挨个石子,一头栽下去。
“啊啊!我的屁股!”
他哀嚎一声,柏乘这才回过神来,侧头看看他,怔了下便扑哧一声轻笑出来,像是瞬间被什么哄好了一般,起争执时心中的酸涩化为乌有。
点到即止,“咔哒”一声,树杈一角断裂,再弹不出小石子。
吴清荷有些可惜地看一眼,取下发带,将那树杈扔回灌木丛里。
好,气也算是出了,剩下的事,就真的不归她管了,她该跑了,再躲一躲...
“什么动静,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吴清荷!是不是她!”
尹夫子的声音突然传来,如一颗尖锐的石子划破水面。
“你们几个,从那边走,她逃的快!给我把她围住喽!”
一阵脚步声逼近,从不同的方向传来。
吴清荷有些无语地一捏眉心,抬头扫一眼同样听见声音的柏乘,柏乘此刻也有些茫然,他没碰见过这种局面。
“柏乘,帮我个忙。”
她忽然想到什么,抓住柏乘的衣袖,表情认真。
“我现在要跑,但缺个人帮忙,我觉得你最合适。”
听完她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天太热,柏乘的耳后根红起来,睫毛扑闪,像是要讨好人的小动物,垂眼使劲点点头。
“我能帮到你?...好,我一定帮。”
如今骄阳似火,几个守卫跟着尹夫子跑遍了整个学堂,现下已是口干舌燥,筋疲力尽。
“至于么,这样抓个孩子。”
“嘘!你少说这种话,当心尹夫子骂你。”
尹夫子头上是豆大的汗珠,可仍旧是脚下生风,走得比守卫们还快,只是这弯还没拐过去,她就瞧见一个女君低垂着头,背着个少年急匆匆地跑过。
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吴清荷么!
“你倒识趣,懂得自投罗网!快快!来条麻绳把她给我绑了!”
尹夫子挥手就要侍从上去,可到了近处,她才突然发觉,吴清荷背着的男孩,竟是柏家的公子,他现下脸色苍白,昏迷不醒,趴在她肩上奄奄一息。
“夫子,柏乘肺疾发作,严重得很,要尽快送出去,不然性命不保。”
吴清荷神色严肃,抬头交代着现下最要紧的事情。
这公子身子骨弱,那可是整个学堂的夫子都已经知晓的,尹夫子呼吸停滞,血都凉一半,但还是犹豫着讲一句。
“让底下人把他背出去,你个孩子多掺合些什么...”
周围的侍从们听见尹夫子的话,就缓缓上前,吴清荷抬眸瞥一眼,立即阻止。
“他现在正难受呢,轻易动弹不得,随意折腾一下都要他的命,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侍从们立即停手。
她们也确实不敢背这病怏怏的公子,他若是在她们背上出点事,那可就不得了了。
尹夫子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没法子,只能无奈皱眉,迅速摆摆手。
“快去快去!”
吴清荷点点头,背着柏乘快步离开。
再拐两个弯就能见着杜二三人了,她还是得动作快些,在夫子反应过来之前出去。
她心中盘算着,加快速度远离尹夫子。
背柏乘是件极其轻松的事,他很轻,吴清荷背了就能走,很方便。
他身上的药香环绕着她,吹过的风都是沁人心脾的。
柏乘趴在吴清荷的肩上,大气不敢出一下,直到走至没有人的地方,才在吴清荷耳朵边小声问一句。
“我装得像不像啊?”
吴清荷盯着路,不停地抄近道,顺带点点头。
“装得好。”
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装得真好。
听到她的赞许,柏乘心情很好,嘴角不禁扬起点弧度,悄悄将下巴靠在吴清荷肩头,有些紧张地眨眨眼睛。
幸好他方才是真的犯过肺疾,脸色不佳,才能装得那么逼真。
头一次骗大人,他的心扑通直跳。
“我家的马车,一直停在门口等我散学,只要到了门口,他们一定会接应,守卫不会拦我的家仆,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柏乘眼中是满满的期待,他实在有些兴奋。
虽说骗人不太好,但是,能帮到吴清荷,他就很满意很开心。
现下已是日上三竿,学堂内冷冷清清,女君们都在听夫子讲学,仅有几个侍从守在门边,门外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正是城里头最热闹的时候。
守卫们正悠闲,却见吴清荷背着柏家的公子出来。
“这,这不是吴女君么,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守卫一时有些语塞。
“柏公子旧疾发作,尹夫子让我背他出学堂,柏家的马车在门口,快喊他家下人进来。”
这事情可不得了,守卫立即正色道:“小的去下面唤柏家来。”
守卫转身走出去,吴清荷也跟着,默不作声地跨出学堂的门槛。
快了,很快就能自由了。
骑马还是射箭,都由她自己决定,她可是凭本事正大光明出来的,谁都不能把她再喊回去。
“吴清荷!”
“你这个混账崽子——!”
尹夫子的怒吼声回荡在学堂前院的每一个角落。
周遭的草都被吓得一震。
“快点拦住她!”
“你竟然还打伤同窗,毁了学堂里的百年老樟树,罪加一等!你反了天了,不许跑!即刻拿下她,回来挨戒尺六十下!”
吴清荷听着自己新增的“罪行”,不以为意地抿了下唇。
没想到夫子这么快就发现了,还以为她老人家要等好久才反应过来,那确实是她干的事,不过她没觉得做错了,只是现在貌似没机会回头和夫子解释两句...
几乎是同时,柏乘倒吸一口气,回头瞥一眼,急忙出声。
“吴清荷!快点跑!”
听得迷糊的守卫们这才算是反应过来,可吴清荷比她们想得还身手敏捷些,早已跨过门槛,唰得一下躲开,毫不犹豫地溜进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那几个看门的,出去追!把她给我追回来喽!”
夫子咬牙怒吼,还气得直跺脚。
“追!快追!”
守卫们接了命令,纷纷往外跑。
柏乘晕乎乎的,吴清荷就这么背着他逃出来,让他产生种眩晕感,就好像他是只纸鸢飘在云层中。
他的纸鸢还在灌木丛里安静躺着,之后再回去找吧。
现在,他有比放纸鸢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回头观察一下,接着便赶忙提醒吴清荷。
“吴清荷,她们也追到人群里了!”
听见他催,吴清荷有些不耐烦,她真是倒霉,方才为了逃跑的计划才背的他,现在计划露馅,她腾不出时间把他放下,只能带着跑出来。
“你有点烦,我要把你丢下去。”
她说话间就要松开环住他的双臂,柏乘吓得赶忙抱紧,敛眉垂眼,可怜巴巴地盯她。
“别别别,你不能过河拆桥。”
“什么过河拆桥,她们追的是我,又不是你,我把你撂下来,你还能有事不成。”
吴清荷避开行人,不耐烦地讲一句。
“我帮了你,现在你是主犯,我是从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跑不快,你一抛我下来,她们就一定能抓住我,到时候,我免不了要挨夫子一顿骂,指不定还要罚我。”
柏乘话说到这,还小心地歪头观察吴清荷的神色。
吴清荷没有表情,什么都没讲。
他深吸一口气,趁热打铁。
“求你了,求你了...”
“再讲我就真的把你抛下去。”
“我闭嘴,我会安静的,千万不可以把我丢下去哦。”
柏乘乖乖抬手做个捂嘴的动作,唇角微扬,开心到眼眸变成弯弯的月牙,亮晶晶一片,像琉璃,甚是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榜单的要求字数是一万字,所以就是说...对,嗯,是的,根据榜单要求变成隔日更了,下一次更新在周日,但下一次更新的内容貌似很肥。好,祝大家周末愉快!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