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用余光瞥了眼沈雨舒。
接收到女儿的“求救”信号,沈雨舒脸上当即露出一抹客气的笑。
她看着陆廷洲,淡定地补充秦嘉的话:“我们找你二叔。”
陆廷洲敛眸,侧身让路。
他身后,陆景年笑了笑,气定神闲:“廷洲,她们是我的客人。”
陆廷洲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习惯,可是此时此刻,他心里冒出许多疑问,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秦嘉和秦墨妈妈为什么会在一块儿?她们看起来关系不错,难道说,她跟秦墨已经好到见家长的地步了?
另外,她俩来找他二叔做什么?二叔手下有负责婚庆的公司,她们是来沟通婚礼相关事宜的?
越往下想,陆廷洲的困惑越多,不知不觉间,他原本舒展的眉头紧锁,眉间的沟壑深得可以夹死蚊子。
注意到侄子的异样,陆景年停下脚步,掉头回来。
他拍了拍陆廷洲的肩膀,语气深沉:“廷洲,晚会应该快开始了。你来得晚,没赶上前半场,别再错过后半场。”
陆廷洲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淡淡地嗯了声。很显然,他们接下来的谈话,是不可以对他公开的私事。
“我拿个外套。”他道。
陆廷洲往屋里去,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大步流星往外走。
快到门口时,陆景年忽的想起什么,叫住他:“对了,等会儿拍卖,要是我还没到,你帮个忙。那只南宋的龙泉青釉纸槌瓶,不管多少钱,拿下就行。”
陆廷洲淡淡:“好。”
说完,他推开门出去。
门被关上,房间里瞬间陷入安静,静得针落可闻。
沈雨舒注意到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意识到陆廷洲才来不久。
她看向陆景年,客套地问了句:“陆总,没打扰到您吧。”
即使真打扰了,现在人都走了,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陆景年知道她在寒暄,笑着回:“不碍事。”
他示意她俩入座,接着指了指桌上的茶具,“两位喝茶么?”
沈雨舒作势要去拎茶壶,陆景年拦下她,“来者是客,我来。”
陆景年从茶盘里拿了两个新茶杯,拎起茶壶依次倒了两杯。袅袅茶香在客厅里散开,香气馥郁,回味甘甜。
“前阵子刚采的雨前龙井,朋友从江南给我带回来的,味道不错。”
“两位尝尝看。”
沈雨舒端起茶杯品尝,秦嘉学着她的样子抿了一口。
茶水清甜,隐约中能尝到阳光雨露的味道,让秦嘉想到了老家迷雾森林,嘴角微微上扬。
她开心地又喝了一口。
陆景年见状,高兴地笑了笑,“秦小姐,这茶好喝吧。”
秦嘉点点头,“好喝。”
陆景年:“你要是喜欢,我回头让人送你几罐茶叶。”
秦嘉放下茶杯,一脸期待地看着人,眼眸晶亮,“谢谢。”
陆景年:“不客气。”
眼见话题要跑偏,沈雨舒开门见山:“陆总,我们今天不是来聊茶叶的。安俊的事,我希望您给个说法。”
陆家在榆城势力复杂,盘根错节,很难撼动。作为陆家二把手,如果陆景年想要保人,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安俊很大程度能逃过一劫。
即使逃不过,她为了女儿跟陆家对着干,最终伤敌一千,也会自损八百。但,如果她能说动陆景年不插手这事儿,情况就不一样了。
陆景年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缓缓开口:“沈总,安俊毕竟是我的干儿子,如果他真进去了,我们陆家脸面上过不去,我希望你理解。”
刚才还和颜悦色的人,没几分钟便转了态度,沈雨舒在心里嗤笑,心想果然是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
“陆总,您这个干儿子在甄原拿工资不干事儿,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雨舒微微哽咽道,“可是现在,他对我闺女下毒,害得她脑部受损,成天傻乐,有时候连我这个妈都不记得……”
秦嘉默默听着,不禁怀疑人生。刚开始她确实不认人,但那是因为她来不及读取信息,她聪明着呢!
陆景年默默观察秦嘉的反应。
小姑娘被妈妈说成是傻子都没什么反应,看来是真的受了刺激。
沈雨舒持续发力,她从包里拿出检验报告,递给陆景年,“安俊干的好事,白纸黑字在这儿写着呢。”
“陆总是明事理的人,我相信您看了这个,一定会改变想法。”
陆景年接过报告,翻看起来,看到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捏住手里的纸张,手指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律师说,安俊下的是助兴药,药效一般,没造成严重后果,情节相对轻微。律师没道理撒谎,很显然,是安俊没说实话。
警方那边没查到毒药,大概率是他使了障眼法——他偷偷买了两份药,警察查到的是效果差的那个。
陆景年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骗他,他按捺住心里的火气,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打了个电话。
“小刘,找人查一下安俊近两年的购物记录,以及人情往来,看他有没有通过隐匿途径购买违禁品。”
“二十分钟之内,不管查没查到,都给我回个电话。”
挂断电话,陆景年调整心绪,重新坐到位置上。他看了眼腕表,说:“我叫了点心,两位留下来吃点?”
沈雨舒刚准备推辞,忽然听见秦嘉说:“有抹茶味的吗?”
她抬头,见对面的陆景年愣了下,绷紧的脸霎时变温柔了几分,语气轻缓:“我让厨师加紧做一点。”
秦嘉:“谢谢,您真好。”
看着小姑娘无忧无虑的笑,陆景年的心忽然变得柔软起来,下一秒,脑海里蓦地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她要是他的干女儿就好了。
他没来由地想。
同一时间,酒店宴会厅内,主持人正按部就班走流程。
精彩的节目表演过后,令人瞩目的拍卖环节到了。
除了前后两次捐赠,晚宴后半程设有一个怡情的小型拍卖会。一共有五件藏品被拍卖,买家自由出价,价高者得。
台上,主持人激情开麦:“接下来登场的是第一件藏品,国画大师温如许的《月下独酌图》,起拍价35万,烦请有意向的朋友们踊跃竞价。”
锤音落下,竞拍开始。
观众席上的报价声此起彼伏,几轮叫价过后,这幅《月下独酌图》最终以168万的价格成交。
主持人开始介绍第二件藏品,第二件藏品是一条翡翠项链。
陆廷洲看了一眼介绍图,默默拿出手机,打开某新闻APP,刷最新的行业资讯。
刷了没几条,身侧突然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陆廷洲没抬眼,继续盯着手机,淡声说:“林秘书,青瓷到了叫我。”
林秘书脑子里全是刚从厕所那儿听来的八卦,他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匆匆说了句“好的”。
第二件藏品拍卖结束,主持人开始介绍第三件藏品。
陆廷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台上人在讲什么。倏然,零星的几个字像一道闪电,将他的世界劈开一道裂缝。
“12号秦先生出价320万,还有更高的价格么?”
“320万一次,320万两次,320万……”
小锤即将落下的关键时刻,陆廷洲像是被下了蛊似的,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漫不经心开口:“360万。”
“360万!6号陆先生出价360万,还有更高的吗?”
秦墨举牌,“365万。”
陆廷洲接着压他,“375万。”
就这样一来一回,第三件藏品的价格很快被抬到了420万。
一旁,林秘书两眼一黑。
他看着台上那幅熟悉的草书,心想老板莫不是失了智,花420万买自己舅舅写的一幅字画,何必呢?
他这是钱多了没地儿花,还是单纯想找人家的茬?
林秘书眯起眼,往后看了看。
12号的秦先生是……
秦墨?!
看到秦家那个小少爷,林秘书终于知道陆廷洲为什么像疯了一样抢这幅书法作品了。原来老板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跟人家抢东西呢!
他要不要告诉他,秦墨其实是秦嘉的亲弟弟,他俩没谈恋爱?
另一边。
几轮喊价下来,秦墨开始怀疑自我。他看了看隔桌的朋友,低头打字:【你说,陆廷洲是不是针对我啊?我还要继续跟下去吗?】
朋友回:【陆廷洲跟你又不熟,没理由针对你。他应该是很喜欢那幅字画吧。你别跟了,再等等别的机会。】
秦墨叹了口气:【好吧。】
“恭喜陆先生成功竞拍,下面我们来看第四件藏品介绍,请看大屏幕。”
第四件藏品被工作人员拿上台,那是一件南宋时期龙泉窑烧制的青釉纸槌瓶,时隔千年,保存依旧完好。
秦墨觉得妈妈会喜欢,于是积极举牌出价。这件藏品竞价的人很多,很快,价格被喊到了500万。
秦墨加到600万,就在大家以为600万会成交的时候,陆廷洲举牌,平静的声音说出了令人心惊的价格。
“1200万。”
秦墨看了眼妈妈给的预算,弱弱地加价:“1400万。”
陆廷洲直接加到了2400万,秦墨心碎地看向友人,戳手机屏幕:【他是不是我有意见啊?】
友人:“……”
“2400万!6号陆先生叫到了2400万!还有更高的价格吗?12号秦先生,秦先生你要跟吗?”
秦墨放下号码牌,不愿意再多说一个数字。2400万买只瓷瓶回家,他今晚别想睡觉了。
“2400万!成交!”
锤音响彻会场,林秘书如坐针毡,他寻思老板急吼吼把未来小舅子得罪完了,以后可怎么收场?
在最后一轮竞拍开始前,林秘书赶紧拉住陆廷洲,小声说:“陆总,陆总,我跟你讲一件事。”
陆廷洲滑开手机,“很重要?”
“非常重要!”
陆廷洲:“你说。”
林秘书压低声音,“秦墨是秦嘉小姐的亲弟弟,他俩是姐弟关系。”
陆廷洲滑屏幕的手指赫然顿住,他怔在原地,缓缓抬眼,看向旁边的秘书,“你在哪儿听来的?”
那眼神明显在说,他不信。
林秘书隐去厕所这个地点,清了清嗓子,说:“秦墨他妈在草坪当着大家的面说的,她说秦小姐是她的大女儿。”
“很多人都看见了,不会有假。您要是早来几分钟,也能见证那一幕。”
“保真,我发誓!”
陆廷洲听罢,淡淡嗯了声。
林秘书见状愣了,他看了半天,没从陆廷洲脸上看出半点愉悦。
怎么,他刚刚疯狂截胡秦墨的拍品,不是因为嫉妒?是他想多了?
狐疑之中,最后一场竞拍开始。这回秦墨又叫了价,陆廷洲没跟,林秘书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看来,他没想错。
老板内心已经心花怒放了吧!
拍卖结束,观众席的灯光被关掉,下边重归黑暗。
在无人注意的昏暗中,陆廷洲不自觉勾起唇角,心头的烦闷一扫而空。
同样高兴的还有秦墨。
隔座的朋友恭喜他成功竞拍,并附言:【你看,我没说错吧,陆廷洲没有针对你。】
秦墨握着手机,高兴地回:【你说得对,是我小心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秦墨(凌晨两点惊醒版):是我小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