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林娇和周言终于在距离红星大队最近的路口下了车。
“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刚下车,林娇立马原形毕露,站在周言身边一副求夸奖的样子说道,乖巧的和车上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还不错。”周言挑眉看她,他望向林娇的眼睛,随后评道。
“哼,什么还不错,明明就是非常好~”林娇撇过头不服气的说道,谁让她娘总是说自己像个孩子,这下她不仅替自己讨回了公道,还将事情完美的解决了。
虽然是春天,可日头还是晒得很,林娇下意识的用手挡住眼睛看着周围的环境,茂密的杂草生长着,凹凸不平的道路一直延伸到看不见方向,按照周言刚才说的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红星大队了。
很显然,虽然还没开始走,林娇就已经知道,这红星大队名字虽然响亮,可实在不算富裕。
“趁着天还没黑,咱们快点走吧。”周言一手拎着自己的包裹,另一只手则是拿着林娇的,率先朝着那条小路走去,林娇则是挎着自己的小书包乖巧的跟在后面,至于刚才谁说靠自己双手的,反正她是不知道的。
自打她记事起,她家和周言就已经是邻居了,他们一起上厂子里的托管班,再到育红园,直到高中毕业,从小到大她没干过什么活计,就连上学时候的值日也是周言替的她,因此,林娇早就已经习惯了周言的存在,就像临走时她娘说的,周言就像她的妈妈一样。
只是……刚才的喜悦过后,平静下来的林娇抬头看着周言的后背,眼里露出疑惑,梦里的女人说父母丢了工作都是他干的吗?可是为什么呢?
“周言。”林娇从来不是什么有话不说的性子,梦里的场景太真实,她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在她看来,她和周言之间没有秘密。
“怎么了?”周言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被晒得红彤彤的林娇,眼里不自觉的带上柔色,或许就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
“你……你家里的抽屉是不是有一个绿色的玉镯?那是你妈妈的吗?”林娇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不可闻的地步,说出口的那一瞬,林娇就后悔了,她怎么就这么直直的说出口了呢?
“你看到了?”周言有些惊讶,不知道为什么林娇突然提起这个,可想那镯子的含义时,看向林娇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明的意味,她想要那个镯子吗?
“就是……就是那个镯子是……是给你未来妻子的吗?”林娇说完,忍不住看向周言,梦里,那个女人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手中举着那个镯子对她说:你看,这是周言给我的,说这是他娘给儿媳妇准备的,你算什么?青梅竹马也不过如此。
所以,那女人说的是真的吗?林娇捏着挎包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心里生出一丝紧张来,她知道那是梦,可是……周言的妈妈在他五岁那年就病死了,在那之后,他就变得很少说话了,像个闷葫芦一样,而她也会特意避开这样的话题。
“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林娇这样问,但还是点头承认。
啪嗒!
听到这个答案,林娇的心漏了一拍,瞪大了眼睛的看着他,一时间连呼吸都停止了,所以,所以那梦是真的吗?那女人又是谁?又在哪?难道跟那女人说的一样,造成那种结果都是自己太纠缠周言吗?
周言看着林娇一副怔住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抬起胳膊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却被林娇偏过头躲开,周言没有察觉不对劲,以为林娇又生什么小性子,便缩回了手,现在他们都还小,他也并不打算告诉林娇,还是等回城再说吧。
“咱们快点走,不然以我们的速度,怕是天黑了也还没到。”说着,周言又提起行李走了起来,林娇小手纠结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这根刺在心里扎了根。
又走了大约两个小时,一路上歇歇停停,终于看到了点着灯光的屋子,院子的大墙上刻着“计划生育”“劳动致富”几个大字,窗户上还拉着一排的干辣椒,摆着一股股的玉米,尽管房子有些破旧,却真的有一种劳动致富的感觉。
“您好,我们是来红星大队下乡的知青,这是我们的介绍信。”周言放下行李,拿着信对着窗口带着眼镜正看书的人说道,那人大约三四十岁,胳膊上带着红布,周言看不清。
“噢,是下乡的知青啊,是迷路了吗?”一听是下乡的知青,中年妇女脸上立马扬起了笑,她放下手中的毛主席语录,顺手拆开两人的介绍信看了起来,这里的客车只有下午两点钟是最后一趟,现在已经是晚上五点钟了,按照年轻人的脚力,一个小时就会到。
“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周言笑着说道,并没有打算说车上发生的一切。
“北京来的?时间不早了,我先带你们去知青点安置一下。”女人摘下眼睛站起身,从门外走出来,“我是红星大队的妇女主任,姓关,叫我关主任就行,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关博秀这名字虽然听起来文雅,可身体结实强壮,一看就是干活麻利的人,说着就要上前拿起其中一个包裹,却被周言率先抢下,“主任,这些我拿就好。”
“你们都是北京来的吧,倒是有缘。”关博秀赞赏的看了一眼周言,转头打量起林娇来,两个大辫子垂在胸前,腰间挎着个包,白净的面皮一看就是没干过什么粗活的。
“是从北京来的。”林娇不知怎的,直接脱口而出道,末了她又悄悄看向一旁拿着行李的周言,看他没发现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既然来到咱们红星大队,那就是大队的人了,咱们这虽算不上富裕,倒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咱们队一共有一百二十三户人家,两百多亩田地,其中八成种的都是玉米,对了,咱们可是这附近唯一一处有果园的地方……”
关博秀一路上讲着红星大队的基本情况,带着两人又走了一段,终于来了一处茅草屋前。
“这就是知青点了,里面已经有几个知青,都是从不同地方来的,你们年轻应该有很多共同的话题。”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穿着深色衣裳的知青端着水盆走了出来,看见关博秀,脸上的笑立马扬了起来。
“主任,你来了,这是新来的知青?”于兰英放下水盆走了过去,一笑整张脸都明艳了起来,她头上包着围巾,不停的有水珠从头发上滴落。
“这是于兰英,也是刚来了四五天,一个是林娇,一个叫周言,这两个我就交给你了,时候不早了,你就帮他们安顿安顿。”关博秀看着天色不早了,直接将两人交给于兰英,又说了几句嘱咐的话才离开。
“放心吧主任,我办事你放心。”于兰英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说话却是敞亮,摆起手就招呼着两人进了屋。
“这么晚了,应该还没吃饭吧?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于兰英麻利的给两人倒了杯热水,然后继续道:“正好大家一起吃个饭,我刚做熟。”
“我们是从北京来的。”林娇抱着热水猛喝几口,下车前壶里的水就被喝干了。这一路两个多小时没喝水,可把她给渴死了。
“北京?那还挺远的,我家就在这附近,离大队就十几公里。”于兰英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尽心的介绍起情况来:“咱们现在已经来了三个知青了,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男知青,一个叫黄宗正,另一个叫刘玉青,不过他们上山去了捡柴火去了,一会应该就回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于兰英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还没看见人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听说又来了两位新知青?年纪还不大?\"说话的是黄宗正,一走进屋眼睛就急忙往林娇两人身上看,看见周言的第一眼,黄宗正心里就想这个新来的男知青怎么看起来像个官老爷一样?于是朝着林娇走了过来。
林娇同样也好奇的看着他,这个头看起来比她还要矮上一节,看着他朝着自己走过来,一时间,林娇唇角止不住的笑意,露出了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这位姐姐长的好可爱啊,一笑还有虎牙呢。”黄宗正走进看着林娇,一本正经的说道,个子跟林娇一般高,一举一动像个小大人一样。
“这小子,一听主任说来了两个知青,扛着柴火就往回跑,跟头小牛一样。”刘玉青放下手中的柴火走了进来,拍着身上的木屑笑着道。
“他叫黄宗正,今年才十五岁,应该是咱们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了。”
才十五岁?林娇不可置信的看着黄宗正,她今年都已经十八岁了,竟然比他整整大了三岁。
“不过,怎么算,你们肯定都没我大,你俩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学生,那稚嫩的劲可真好啊。”说话间于兰英已经将饭菜端了上来,刚出锅的大白菜直接勾响了林娇的胃,咕咕叫了起来。
“姐姐今年有二十岁吗?”林娇看着于兰英忍不住询问。
“二十?妹子可真会夸人,我都不好意思说我今年二十四岁了。”于兰英笑的合不拢嘴,开心的拍着林娇的肩膀说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社会青年,之前一直没找到工作才下的乡。”
被拍了肩膀的林娇不好的意思的脸红起来,她可没有夸人,而是于兰英看起来真的很年轻。
一桌子的人,林娇和黄宗正聊的火热,两人像久别重逢的兄妹一样天南海北的什么都说,给这第一顿饭增添了一丝烟火气,几个知青简单的吃了几口饭,林娇也没闲着,麻溜的收拾了碗筷,不过被周言抢了去,这才跟着于兰英回了屋里。
晚上七点钟,天已经暗了下来,虽然都在一个院子里,可男女是分开住的,黄色的草泥墙暴露了这间房子已经有些年头的事实。
“咱们这还没有电灯,都是点的煤油灯,你要是晚上方便的话我陪你。”于兰英拿出煤油灯点上,黑暗的屋子里这时才有了点光亮,“这都是队里给的被子,我给你铺上了,现在夏天应该冷不了。”
一路的奔波,林娇早就浑身发软了,顾不上矫情,直接脱了外套钻了进去,这还是她第一次住火炕呢。
“好暖和啊兰英姐。”察觉到褥子下的热度,林娇发出一声喟叹,这是和家里的床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像是太阳一样温暖。
“你这丫头可真是想的开。”周兰英无奈的笑了笑,吹了煤油灯也钻了进去,有多少知青不愿意下乡,想方设法的留在城里的?这丫头单纯,以后的苦日子可长着呢。
“对了,跟你一起来的那位知青一晚上也没见他说几句话,你俩倒是完全相反的性子。”于兰英想起周言说道,和叽叽喳喳的林娇不一样,怕是从进来也没说上十句话,不过他身上莫名有一种感觉,让人觉得坚实可靠。
“嗯,他就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林娇被窝暖呼呼的,赶了一天的路,意识早就陷了进去,迷迷糊糊的说道,其实不是的,如果周言的妈妈还在的话……不可控制的,林娇又做起了今天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给友友们出个完形填空
林娇:你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
周言(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