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没有人说话,班馥有些惴惴不安。
“殿下,我……我站稳了。”她忍不住小声提醒,手在水下轻推他仍旧扣在她腰间的手。
水是凉的。
但他掌心滚烫。
班馥本能感觉到了氛围的异样,她莫名开始紧张,呼吸似乎都在打颤。
元君白眼睫微动,低声“嗯”了一声,嗓音沙哑低沉。
紧贴在班馥腰线的手,一根一根手指退开,感官分明到仿佛热度都在一丝丝蒸发。
班馥心不在焉地盯着他喉咙间滑下的水珠,在腰间的力量微微松弛之时,下意识快速往后退。
她退的步子有些大了,水花哗啦,划破夜的寂静。
元君白本该撤离的手,却猛地贴了回去,甚至将她整个人往他怀中拉了拉。
班馥惊慌失措,低叫了一声,懵懂地抬头看向他。
元君白指尖收了下,班馥明显感觉到腰被更紧地抓握住了。
“殿下……”
元君白垂着眼,又紧抿了下唇,猛地松开手,转身就翻身上岸。
班馥只来得及看到一片翻飞的玄色衣袍在眼角划过,元君白便已松松披好衣衫。
他没有回头,声音带着压抑的紧绷感:“上来吧,带你去换身衣裳。”
溶月如辉,男人长身玉立,分明是半湿的模样,却没有丝毫狼狈,倒像是经年便禁了七情六欲的神仙,刹那间露出了凡性一般。
班馥爬上岸,恍神地盯了一会儿他站过的地方积淌的水迹,这才匆匆追着他的脚步赶上去。
这处荒废小院占地并不大,出了寒潭,往前走了一会儿,穿过一处月洞门,便到了寻常供人休息的寝屋处。
元君白推门进去,寻了烛火,点亮,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透露着他对此处的熟悉。
班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株养在窗台,随风摇曳的兰花。
枝条伸展,郁郁葱葱。
与外间的破败景象不同,房内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乎可以算是纤尘不染。
看得出来,此处平时多有打扫,且主人也极为爱护此间一草一物。
元君白打开衣柜,翻找了一会儿,给她找了一条淡紫色的流光裙。
之所以叫流光裙,是因为此种布料及裙摆设计,在起风时、走路摇摆时,光线跳跃其上,如流光飞舞。
听闻离国静端皇后生前最喜欢穿流光裙,也因她曾穿着流光裙在桃林跳舞,其美更胜过灼灼桃夭,此裙一度在天下各国盛行。
此条流光裙虽是旧衣,但依旧保存完好,一针一线都极为细密精致。
班馥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双手捏了下自个儿还在淌水的裙摆,局促地说:“殿下,我换身宫女的衣裳便可。”
元君白下意识看了她一眼,目光从她紧贴在身的衣衫处滑过,“此处没有宫女的衣裳。无碍,换上罢。”
班馥还想推拒,窗外冷风一刮,冷得她一哆嗦,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元君白将流光裙递给她,偏头指了下屋内的一处屏风,“去罢。”
这个时候再推拒,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班馥接过流光裙,触手柔软微带衣香。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里的一切,包括静端皇后所留下的所有物件,对于元君白来说,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心绪霎时有些复杂,她轻声道:“多谢殿下。”
待班馥捧着衣服入了屏风,元君白便也寻了块干净的布巾子擦拭微湿的发,顺带换了件外袍。
将湿衣放在桌面,他听见屏风内传来一声低呼,似乎是什么东西不慎落地,女孩儿弯腰,拾起,嘟嘟囔囔地骂自己笨手笨脚。
元君白顺着声音来源抬眸。
烛光明灭,女孩儿的身影投在屏风上,窈窕曲线,随着呼吸起伏。
元君白的视线一触即转。
他蹙了下眉,深吸了一口空中凉意,走到屋内梳妆台前,从抽屉中的暗格内摸出一包银针。
未能想到此毒毒性刚猛,他在寒潭之中,泡得时间不够长,无法完全清除余毒。
眼下,只能暂以银针封穴,压制毒性了。
班馥出来之时,屋内没有人。
她摸出房门,正见到元君白靠在树下,正把玩着一根玉笛,垂下的眉眼甚是温柔。
“殿下,”她走过去,观察他的面色,“您好些了么?”
元君白抬眸看她,目光微怔,随即很快微微一笑:“你穿着很合适。”
班馥脸颊微热,手指悄悄捏了捏裙摆。
“我无碍。”元君白的指尖擦过玉笛尾部篆刻的“笙”字,将之收起,“走吧。”
“去哪儿?去找尸体么?”
元君白道:“去给你找吃的。”
饿点算什么,先处理要紧的事呀,否则证据都被销毁了,不就吃哑巴亏了么?
这好歹下的是情毒,若是下的是什么一剑封喉的毒药,现下可不是连命都没了?
殿下这个年轻继母,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
班馥疯狂摇头:“我没饿。”
元君白看了下她的肚子,唇角轻翘:“那是我饿了。”
这神态语气哪里像在说他自己,班馥一下捂住肚子,脸颊发红。
……我肚子叫了吗?没有吧?这次没有叫吧?!
啊,这人什么记性,不重要的事情也能记得这么清楚。
“太子殿下到——!”
随着一声通禀,被丝乐充盈的宫宴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朝来人望去。
男人踩着清辉徐徐走入,身姿挺拔,凤表龙姿。
席坐上不少女子连眼都不敢眨,偷眼瞧着,脸颊飞红,满脸倾慕。
“儿臣参见父皇。”
元君白来到御前行礼。
皇帝正跟梁皇后说着话,此刻见他来了,便放下了手中杯盏,眉头微蹙:“去哪儿了?”
上位者积年的威仪,脸色沉下之时,周围之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元君白却神色如常,不卑不亢地答道:“来的路上,被一个小宫女撞湿了衣裳。”
他语调一顿,微微掀眸看向梁皇后,梁皇后唇角的笑微微有些僵硬,脸色难看。
元君白淡淡收回视线,“途中绕道去了泠春殿换了身衣裳,在院中待了会儿,姗姗来迟,望父皇恕罪。”
“泠春殿”三字入耳,皇帝沟壑一般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碍于人多,终是忍了下来。
“罢了。”皇帝刚想挥手让他入座,目光却突然注意到低头跟在他身侧的女子。
淡紫色流光裙熠熠发光,随风轻摆。
女孩儿肌肤欺霜赛雪,在流光裙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身姿纤细,如暗夜明珠,叫人一见难忘。
皇帝有片刻恍神,几乎产生了静端皇后婷婷立于身前向他笑的幻觉。
元君白垂下眼,眸光之中带着讥讽。
“陛下。”梁皇后唤了皇帝一声。
皇帝揉了揉眉心,鼻息叹出一口气,像是霎时有些疲惫。他的目光落在班馥身上,又审视了片刻,道:“你是何人?上前来,让朕仔细瞧瞧。”
班馥微微一怔,抬头对上元君白的眼,他微微点头。
……她就说了,不要跟着他进来吧,他偏说没事,这下风头出尽,全场的目光都快把她扎死了。
班馥在心底叹了口气,小步上前,跪伏在地:“臣女鄞国班馥,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鄞国班馥,这名字有些耳熟……”皇帝在嘴里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身边立刻有太监低下身来,悄声禀告了她的来历。
皇帝恍然:“前些日子,可是你救过太子一命?”
……在外人看来,那顶多算是帮他挨了一刀,称得上救命吗?
班馥有些迷茫,正纠结着不知如何作答时,皇帝神色已微缓:“起身回话罢。”
班馥谢过恩,连忙站起来。
“你做得不错,”皇帝问她,“你说说,想要什么赏赐,朕可以满足你。”
之前既已听说了,也没打发人赐下东西,如今突然问她,倒更像是临时起意,她哪里敢当真提出要求。
班馥谨慎地斟酌了下,回道:“谢陛下恩典,不过……此事本就是臣女应行之责,况且此番能平安脱困,臣女也是仰仗了太子殿下护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敢揽功。臣女不想要什么赏赐,眼下惟愿能时常伴随在殿下身侧,已是无上荣光。”
她这一串马屁拍得实在是好,既显得谦逊,又克制地表露出了为妾者的深情。
她说完,心里也忍不住美滋滋。
元君白嘴角翘了一下。
皇帝自然也很满意,最后当然不可能什么也不赏赐给她,意思性的也赏赐些珠宝银钱。
班馥小发了一笔财,心里盘算着,又可以找小厨房加餐了。
下来后,为元君白添茶倒水格外殷勤,只觉这根大腿抱得实在是好。
旁人不知她心里头的小九九,见她如此亲近太子,愈发眼热。
梁皇后盯着她看了半晌,偏头低声问身边之人:“不是说,近来夜里召唤侍寝的是那个叫安诗雨的么?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心腹宫女也有些发懵:“这……好像是之前只召唤过一次,太子殿下已冷了她许久了,奴婢也不知为何会……”
梁皇后烦躁地低斥:“什么也不知要你何用!还不去给本宫仔细查查!”
宫女颤声回道:“是,娘娘息怒,奴婢这便去!”
元君白放下空盏,班馥立刻眼尖地提起酒壶,身子刚挪过去,他的手指便轻搭在了杯口。
“你想喝死孤么?”
“……那殿下若还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便可。”班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退回坐着。
元君白“嗯”了一声,手撑在额头,佯装醉意。
后面再有想要敬酒的,看到太子殿下不胜酒力的模样,也不敢再去叨扰。
在一片喧嚣的热闹里。
元君白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让班馥连看歌舞都无法专下心来。
她交叠在身前的手指互相抠来捏去,不安的心绪藏也藏不住。索性摘了葡萄往嘴里塞,不过她不爱吃皮,吸了果肉就把皮吐了出来。
她的慌乱尽数落在元君白眼里,他笑了下,缓声问道:“你再与孤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作者有话要说:班·颜控·馥沉迷男色不可自拔:这个男人484在诱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