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殿下我怕

“那个……”班馥咽了咽口水,不死心地挣扎道,“殿下啊,这儿瞧着像是他们的议事厅了。这岛上这么多人,如今我们被虎狼包围,双拳难敌四手,不如还是先想法子离开罢?”

元君白明明可以吩咐人来做这件事,依旧选择了暴露身份以身试险,自然是因为这里藏着的东西对他来说极为重要,他又怎会因为班馥一句话而掉头回去。

班馥见他笑着安抚了一句,不必害怕,就知道没戏了。

算了,她还是仔细想想怎么保住这条小命要紧吧。

大约这世上也没有像她如此蠢的细作了,来离国好一阵了,也没送回去什么可靠消息,第一件“功劳”居然还是帮着离国太子把自家老窝给踹了。

报给元君白的身世真假参半,不过,有一条她没有说谎,那就是她确实不是陈国人。

因而,如今也没什么叛国的心理负担,只是担心她的下一颗解药怕是没那么容易拿到了。想到那噬心之痛,她牙关都忍不住打了个颤。

她心情低落,有气无力地跟在元君白身后,听见他翻东西的声音,懒懒抬眼,却吓得心脏都要停止。他的手边放着一个暗红的盒子,那盒面上依旧雕刻着陈国星宿图,只是这个星宿图与平时见到的星宿图是反着来画的。

班馥亲眼在那人身边见过,他的属下办事不利,当时他和颜悦色似乎并不放在心上,谈话快要结束时却赏赐了这个暗红盒子给他。

那下属欣喜若狂地打开,毒烟随即飘出,他痛叫一声,跌滚在地,双目流下赤红的血,整个面目也开始溃烂,直至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大殿中。

那人视若无睹,甚至还笑着仰头问她,晚膳想吃什么。

她被吓得吐了三天,什么都吃不下,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看到血迹就害怕。

眼见他翻完其他,手即将移动过去碰到红色盒子,班馥脑子空空,直接喊了一声:“……殿下!”同时,她的手伸过去,猛地将元君白的手握住。

元君白顿住,垂眸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

女孩儿皮肤白皙,手指纤长,比他的手要小一圈,视觉上就形成了较大的冲击。

他眸光微动,抬眼看她。

班馥嘴唇抖了抖,有点卡壳:“我怕……”

总不能说这个很危险,我靠直觉发现的?

正是尴尬之时,外头甬道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班馥连忙轻声说:“殿下,有人来了。”

“嗯,走这边。”

元君白应了一声,抽回手,带着她往另一边的暗室走去。

班馥的手垂下,紧张地在自己衣裙上抓了一下,又松开。她反应慢半拍,这会儿才回味过来,她刚刚实在逾矩,竟然扑过去紧抓住殿下的手不放。

也不知殿下会如何看待她?

想起来刚才元君白怪异的眼神,班馥又飞快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摸着滚烫不散的脸心想,实在太丢人了。

这分舵地底如同迷宫一般,暗室无数,一个石门连接一个石门,走得人都晕乎乎的。

但是元君白的方向感似乎很好,几乎能确保他们所走的石门没有重复。

又到了一个分岔路口,他这回站在暗室中间,凝眸思索了一段时间,这才抬脚,带她往右手边的门走去。石门轰隆隆,应声而开。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间寝室,屋内陈设倒是和糜乐阁游舫相似。

元君白又开始了新一轮翻找,班馥找了张凳子坐下,觉得主子爷在干活,自己却好像在偷懒似的,于是意思意思地问道:“殿下,您要找什么?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原以为元君白不会答她,怎知他沉默了一下,回头看她:“也许是一本书册,也许是一幅画,我不确定,里面藏着的,是陈国暗桩在离国的分布点。”

班馥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说:“我帮您一起找吧。”

她找得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办?是破罐子破摔,索性帮他找到分布图?

还是想法子阻止他继续查找呢?

可是,如果再次打断他搜查,理由如果不充分,难免会被他怀疑。最好就是将这里的人引来,他自然就没有办法继续查下去了。

但这也太危险了,焉知那分舵主是不是想取他性命?

殿下于她有恩,她不想恩将仇报。

因而,当初即便是吞下蛊毒,被胁迫送到离国当细作,她也从未想过要主动亲近他。

天人交战了片刻,她似终于下定决心,开始认真翻找起来。

“殿下,会不会不在这儿呢?”

他们连暗格都打开了,可里头除了金银首饰等物,也没有其他了。

元君白想了想,摇头:“不,应该在此处。如果你是一个亡徒,随时有可能身份暴露,被朝廷捉拿。而这个东西,对你而言,非常重要,你会将它放在平日里无法触碰之地么?”

班馥顺着他的思路想:“唔,可是放在身上肯定是不安全的,如果是我,我肯定就放在日日能随手翻拿检查,却又十分隐秘的地方,这个地方也许是寝殿,也许是书房。如果我出事了,也能通知杜三娘回来取走。”

元君白露出浅笑,目光中有赞赏:“不错。”

班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抿唇,露出一对可爱的梨涡:“殿下厉害罢了,我只是喜欢代入身份而已。”

元君白道:“这也是你的长处,譬如之前我的爱妾。”

班馥正想取下一只毛笔来看,兀地听到“我的爱妾”四个字,差点把笔架都给掀翻在地。

她连忙伸手稳住咣咣作响的笔架,抬手悄悄扯了扯耳垂。

有些烫。

元君白走近,目光落在她刚刚扶着的笔架上。

班馥呼吸放轻,往一边挪开了几步,保持一定距离。

元君白注意力都放在了笔架上了,自然没有注意她的异样,他端起笔架仔细看了看,又颠了颠,随即又将上头挂着的笔一一取下,拿在手中观察。

“殿下,这个有什么问题么?”班馥好奇地问。

问题就是这个分舵主是个江湖人士,虽识得字,但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舞文弄墨,这样一个人,哪怕是附庸风雅,也不该在寝殿的书案上放这么多笔。

且这笔管子,细看的话,好像还比寻常的要粗一些。

毛笔顶端有一处小孔,针尖大小。

许是被经常撬开,有些许磨损的痕迹。

一时半会儿,自然也找不到他们平日里撬开的工具,元君白索性用手折断顶端。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笔杆应声而断,中空处露出一卷白纸。

将卷成一圈的白纸展开,一行行蝇头小楷书写的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代号,一会儿是花名,一会儿是菜名,可如果如此简单,自然不会被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

班馥看不懂,元君白却是轻笑了一声。

这反应,应该就是找对了吧?

班馥机灵十足地翻找了一个盒子出来,将笔都收拾进去,飞快地说:“殿下,既然找到了,要不咱们先撤吧?”

她乖乖抱着盒子,眼巴巴地望着元君白。

元君白犹记得她顶开杜三娘时张牙舞爪的样子,现下这样,倒是像只收了利爪的猫儿,他忍不住笑了笑,许是心情不错,甚至抬手轻揉了下她的头:“走罢。”

如风一样轻抚而过,温度未有片刻机会停驻,就已消散。

班馥怔怔摸了下头顶,恍惚觉得自个儿在做梦。

跟着元君白,在这迷宫一样的地下暗室竟也没有迷路,比进来时,快了不知多少,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掀开头顶的木板,攀爬了出去。

这里不再是正厅,像是岛上一间偏僻的普通弟子房间。

树影婆娑,周遭黑黢黢的,只有登上小楼,站得高了,才发现远处移动的星火及人声。

乌云不露声色地侵蚀黑夜,冷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元君白抬头,望着似乎快要下雨的夜空,微微沉了眼眸,神色有一丝阴郁。

“殿下,您怎么了?”

班馥见他许久不说话,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元君白反常的没有搭理她,转身朝前大步走去。

“殿下,不能走那边,那边有人。”班馥急死了,连忙跟上。

此岛四面环水,但唯一放了船只的地方,似乎只有他们上岸的地方。

想要上船,只有从正门口出去,那里守卫最多,晃过都扎眼,更别提直接溜出去了。

按照逻辑来上推理,这些人是老江湖了,定然会留有秘密通道,用以在紧急之时逃生。可是要找出这个秘密通道,必然要花费不少时间。

元君白似乎是不想要再等下去了。

他又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反手拽住班馥手腕,觑中了一个时机,带着她避开巡逻守卫,快速奔了出去。

怎知才奔至中央,原本空无一人的广场突然亮如白昼。原本巡逻离开的守卫从四面八方举着火把跑过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分舵主带着杜三娘越过人群,慢慢走出来,抚掌而笑:“少东家好生厉害,这捉迷藏的游戏可玩够了?”

元君白似乎并没有很意外,只见他淡淡一笑,眸色中露出上位者睥睨蝼蚁的淡漠:“孤若是没玩够,你又当如何?”

刚落,他错步上前,劈手夺过一个守卫手中之剑,剑尖直朝分舵主脖颈而去!

快如闪电!

作者有话要说:某天,元君白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沉着脸不说话。

班馥:殿下?要下雨了,我有伞不用怕。

元君白:孤没怕。

班馥:哦,那您黑着脸干什么?啊,我知道了,怕打雷是吗?

元君白:……孤没有。

班馥拍肩:殿下怎么跟小孩儿一样。没事,我保护你。

元君白:……好了,闭嘴。

班馥: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