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祯乜眼盯着那圈被反复践踏而折了腰的野草,稍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向里正:“你后头又找人来瞧过?”
里正一听这话,生怕她误会生气不干了,立即就解释起来:“那绝对不能!自从昨儿个仙姑带咱们来瞧过之后,就没人上这来了。”
秦祯瞧出他没扯谎,“嗯”了一声,点点头:“那你也没找人在这片看着啊?”
“!!!”
还需要找人来看着的吗?里正有一瞬的懵然,似乎这事还真从未想过。
见他这样,秦祯不由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手端罗盘在这块地上走了一圈。
罗盘上的指针并未出现异常动静,那些人只是来这探了探,并没下手。
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来不及动手还是不屑动手,也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但有人来这探过风水是事实。
“仙……仙姑……如何?”
见她一直垂眼盯着罗盘,紧蹙着眉头也不言语,里正的心登时就像是打鼓一样。
秦祯的目光从罗盘转向里正那张惴惴不安的脸,便舒展安慰道:“没被动过手脚,还能用。”
见时间也不多了,她拿罗盘定了珠宝线的位置之后,便拿棍子以珠宝线为对称轴在地上划了个长方形出来。
“按这个大小,向下挖五尺。”
听了她的话,众人都一愣,里正不由疑惑:“仙姑,为何要挖得比寻常宽大还深?”
秦祯用棍子戳了戳地上那些乱石:“石多土少,气不足,要按寻常法子来,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坟,想要能荫庇子孙的得补气葬,气足,今夜葬下去,明儿就能见效。”
里正:“!!!”
她看了眼有震惊中又带着迫不及待的里正,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注意时辰,亥时到了才下铲子。”
里正两眼放光地点了头,但这会子他满脑子都是那句“明儿就能见效”,盯着地上她画出来的那一块,越看越觉得似乎并不算大,好像还可以再大点?
心里头这样想着,就憋不住扭头望向秦祯又问:“仙姑,这个管够吗?要不要再挖大些?”
他的想法很简单,越大越深,气肯定会更多啊!
这样的事主秦祯见过太多,她微笑着收起罗盘:“过犹不及,物极必反,万事万物都得讲究个恰到好处。”
“唔……”似乎好像是这个理,但是自家有两房兄弟,对半一分,每家又有那么多口子……这些气能管够吗?
里正咂了咂嘴,还想开口问,又怕自己话多惹仙姑不高兴,于是便自个儿在那纠结起来。
村里二更更鼓敲响的同一时刻,山里也忙活起来。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刨出了一个大深坑,还不等到秦祯跟前邀功,就听她说了句:“把这些土里的石头挑出来,然后将土回填半尺。”
一听要回填半尺,里正的心肝儿都在颤:“仙姑,为何还要回填……”
“先前不是说了,这边石头太多气不足,最简单的补气法子便是在里头多加些土,但也不能取别处的土,得是这一片的。”
秦祯见他们脸上似懂非懂,也不想继续耽误时间,又道:“再耽搁下去,到三更便不能下棺,得再挑别的日子。”
再挑别的日子?
就是秦祯不嫌麻烦,里正也不愿意,当下便急吼吼地催促人照仙姑说的干,手脚都快些。
不一会儿,他们将挖出来的土筛完石头之后,从深坑底部回填了半寸。
秦祯见差不多了,便示意可以开墓下葬了。
小伙子虽然走夜路胆怯,但是杀鸡是一把好手,眨眼的工夫,刚才还生机勃勃的大公鸡,就没了气息。
坑里洒上充满阳气又镇邪的鸡血之后,秦祯便将七个铜板按照北斗七星的格局铺在墓底。
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下棺,必须要端正落在珠宝线上,才能真正吃到这块风水的正气。
“动作慢一点,我没说落地便不能落。”
又交代了一句,这才让他们动手,她站在旁边,一边看他们慢慢将棺材放入其中,一边盯着罗盘指挥:“停,棺尾往这边偏一点……过了……再往回退一些……好!就这样,慢慢下。”
众人大气不敢喘,生怕呼吸间都会破坏这好不容易调整好的角度,等
棺材终于踏踏实实落在土坑里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由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事自然也不用秦祯交代,只要按程序再拿土将墓填好就成了。
“仙姑,这就成了?”
一直搁在心里的大事现在总算是落下了大半,里正这会子较之从前都显得愈发精神。
“过两天再把碑立好,这事就算了结了。”
“……”
秦祯知道里正的意思,她办事素来没什么玄之又玄的唬人花样,所以在一般人眼里就总觉得缺点什么,不踏实。
不过,入乡随俗,人家事主也是花了钱的,为了让事主提高满意度,让这钱花得高兴,她也要来点变通之法,毕竟“好评”“口碑”对哪个年代的服务行业都很重要。
“一会你还是抱着遗像,不过跟来的时候不一样,要反着抱,脸朝里,不能让令尊看到路。”她说着,还点了一支香塞进对方手里,继续交代,“一定要在这支香烧完之前回到祠堂,记住,路上千万不要开口说话。”
里正点点头,连“为什么”也不问了,真是打从心里头觉得这些就是“正道”,一手抱紧遗像,一手捏着香,真就不再开口了,只能看见眼中的激动。
“……”秦祯有些无语,但是事主高兴就好,“跟我走。”
来的时候,秦祯打头阵,去的时候,也还是她打头阵。
她怕里正手里那支香不够烧,便可以加快了脚步,一队人便“呼啦啦”脚底生风似的下了山。
回到里正家的时候,那支香距离烧完只剩下了一公分。
秦祯从里正怀里捧过遗像端正放在供桌上,供上三炷香。
“仙姑,我能开口了吗?”里正小声问。
“……”秦祯点点头。
见得了应允,里正当下便笑着讨好:“仙姑受累了,那个……”
不等他吞吞吐吐说完,秦祯便反问道:“是想问立碑的事?”
里正大喜:“正是,正是!仙姑当真是活神仙,连这都能猜到!嘿嘿嘿。”
“碑刻好了之后告诉我,到时选个时辰上山一趟就成。”
·
夜里睡得晚,还以为会睡到大中午才会醒,没想到阳光才晒进东墙,秦祯就起床了。
才一打开门,就看里正领着一众人站在那,她愣神的工夫,眼前的那群人便“扑通通”全都跪地整整齐齐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仙姑救命之恩!”
秦祯唇角不由抽了两下:“不必行此大礼,我也是拿钱办事。”
不是她直接,而是她怕因为先前第一笔“农家饭换算命”就会他们真以为自己是“世外高人”,不喜俗物,视钱财如粪土,觉得给钱是对她的侮辱,那这到手的钱岂不是要飞走了!
不行!绝对不行!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喜欢钱,不丢人。
到底是能当村长的人,反应自然比别人快一些,一听这话,当即就心领神会地从怀里摸出早就备好的银票。
“仙姑与那些个假学道不同,不仅心肠好,而且是真的有手段,说今儿见效,果然!小女原本一直卧病在床,食不下咽,每日只靠些粥水活命,今日居然有胃口了!还有贱内,今日也没咳血了!”
他说的这些,秦祯并不觉惊奇,本就是应该发生的。
她浅笑着点点头,接过那张银票:“好日子才刚开始,不过这才有了胃口,也别贪食伤了脾胃,还需循序渐进,慢慢来。”
里正连连点头,眼中全是纯纯的感激之情。
或许是像这样不把自己当锦鲤许愿的事主很少见了,秦祯心情也愉悦起来,想起便又提点了一句:“这条脉先前被泄过气,只能让你家发百年,也就是三代,百年之后便会山砂枯竭,到时候便会转凶,到时候从这里迁走便可化解。”
“仙姑是说……我家从今儿起能发一百年?”
里正一下就抓住了重点,虽然这个重点跟她想要表达的重点不太一样。
“嗯,一百年。”秦祯微微挑眉。
得了她的肯定之后,里正嘴咧得更开了,脸上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快乐:“多谢仙姑!多谢仙姑!仙姑如有需要只管说,我要是办不到,还有在京里当差的家兄!”
一般人也就客气一下,但“在京里当差”五个字确实让秦祯有了想法。
毕竟要把事业做大做强,不能局限在这小山村里,她要走出去,去京城当北漂。
这样想着,她也斟酌着开了口:“先前听你提过,说是你侄儿忽然间性情大变?”
“正是,正是,家兄为此操碎了心,寻了多少大夫都不见好。”说到这里,里正不由笑容换愁容,看向秦祯的目光有些欲言又止。
该是她抛砖引玉的时候了:“我也有意去京城……”
果然,里正眼睛都亮了:“仙姑有意去京城,不如让我先修书一封给家兄,这样仙姑去京里也好有人接应。”
“那就有劳了。”
“应该的,应该的,仙姑客气了。”
秦祯也不推辞,极其爽快地应了,毕竟京里有人好办事!
作者有话要说:秦祯:要去京城了,开心!
肖晋:^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