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枕上梦魂惊亡人

殿上的宫女太监被上者挥手谴退。

青丝则不敢多言,只待着等这皇帝开口解她的惑。

......怎么什么话都不说,她等得焦急。书里不是说的暴躁易怒,稍有不慎处人以极刑吗?

青丝咬牙,莫非人设又崩一个。

此时他二人一人立在殿上,一人稳坐高堂。

或许是受强烈的求知欲驱使,她竟然主动开了口。

“父皇上次说的事情……”

青丝单知道宣月澜很是苦恼这份承受不住的姻缘,却不知道此前她说了什么。

此时只好浅浅地试探一二。

“哦?”宣帝终于舍得直起身,绷直了肩颈。微眯着的眼后扯出几条苍老纹路。

他笑笑,“朕以为你不愿意。”

但很快话锋一转,冷冷哼了声,“当然,父皇做什么都是为你着想的。”

“这你要清楚。”

......休想对我放屁。

青丝腿脚俱酸,内里不住的吐槽。然而她只是连忙点头,表示听进了他的话。

宣帝看着殿上低眉顺眼的女儿,突然站起来走下殿去。

“更何况,月澜属意谁人已久——”衣上飞鸾至她身旁,甚至发出一声堪当慈祥的感慨。

“真当父皇不知晓吗。”

宣帝拍拍女儿肩头,正巧按住那肩上鸾鸟的隼。

“父亲是在圆你的心愿。”

老太监拱着腰接过皇帝手上批红的折子,只在来时堪堪见着公主离去的身影。

看着是伤透了心的糊涂样,竟连门槛都要踏不上。

最后是身边的崔姑子扶着才离开。

但圣上明显心情甚好,他也就不必多说多言。

倘若人人都要多出张嘴来说别人的事呐,就怪不上这人活不长。

他一向知道这个道理。

——

“殿下!”少年难得的失控,从她掌上抬起脸。“怎么可以让她进那里去!”

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一个……

遥星看着面前女子面色,终究哑言。

凭什么,她可以。

座上的宣月澜无端浅笑,也不忘安抚狂躁的少年。

女子的温热手指自少年柔顺乌发一路滑下、缓缓地揉捏他紧绷的肩颈,直至最后到达系得宽松的雪色衣领。

她没有收手。

“殿下……”

遥星自耳后漫起一阵红潮,终而忍不住嘤咛几声,又主动迎上去握住宣月澜的手,甚至仰起面来。

......唇齿之间尽是暖意,宣月澜却睁开了眼。

眼前是忘情的少年郎,眼睫颤动仿若蝴蝶,看似纯情无比,心上算计的东西可一点不比自己少。

而念其中心,她心中悄然蔓延几丝苦涩滋味。

却很快被自己掐灭。

如此最好,她可不喜欢一味付出的人。

门被轻轻阖上,而青丝靠在一边掐着手让自己清醒过来。

什么意思,难道宣月澜真是喜欢齐珏的?

不能吧,书里没说过啊。

被迫而来的帝女,诡异地失踪又被找到,还有最后带走的小侍卫。

就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女配啊。

怎么越牵扯越大,越来越不懂。

青丝总觉得自己遗落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东西……她竟然一时也想不出来?

于是索性趴在窗前看外边发呆,却见着外边剩了半截的树。

这让她念起自己脚下曾经踏过的粉花。

原来那是一株海棠。

!海棠

——“看够了吗?”

听见这样一声,青丝身子僵直没有动作,倒是身后人顿觉了无趣,偏手来敲她的头。

“今天怎么不摆弄你的笔墨了?”

见青丝不说话,这人略显生硬地移开话题。

“虽然我是不喜欢那个味道,但你要是实在不能割舍——”

“我也是可以忍受一二的。”

她信誓旦旦,带着一张无比熟悉的艳丽脸庞转到青丝身前,皱起了眉头。

“嗯?怎么闭眼不说话。”

——玛德,青丝统共见过这张脸三次。

第一次是被红艳灯笼强扯进的奇怪境里,那时她叫宣月澜。

第二次是在现在这境里,这脸莫名成了她的。

第三次是在此时,这脸是眼前突来姑娘的。

真的,谁对着和一张和一模一样的脸还能不叫出声啊!

她还算厉害的。

而不惊恐出声已经使上此生她最大功力,所以闭上眼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她深呼一口气,睁开眼睛。

姑娘并没有消失,仍然抵着那张她看了发怵的脸站在她身前。

只是似乎有些生气。

“你今天怎么了。”她双手抱胸,看着青丝的神情一瞬间倨傲起来。

像极之后的某个人。

“莫非又是你父亲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话,叫你憋了闷气反倒撒在我身上?”

......不回答好像不行了,于是青丝只能摇了摇头。

“不是呀。”

没有察觉到这姑娘的恶意,所以青丝暂且放下心来,在她注目下缓缓起了身朝铜镜走去。

“外边风太大,你看,这把我的头发都吹乱了。”她胡乱搪塞着,坐下。

看到自己镜里面目。

……又变了一张脸。

不再是那样艳丽浓稠的牡丹面,只是薄的唇瓣,小巧的鼻,一副小家碧玉长相上头却生一双不搭配的上翘狐狸眼。

很奇怪,青丝荒唐想着,这眉眼间竟然有点像她。

呵呵,哪里来的碟中谍气息。她扯起一边摆放的檀木梳,自己想要摘下几支沉重的珠钗。

但手仍然颤抖就是了。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她恨不得怒吼出声,不经意却让掌上木梳被身后人夺去。

“还说不生气。”

声音不同于后来的宣月澜让人捉摸不透,这姑娘甚至带着一点只在熟人面前展露的娇意。

至少这证明这二人很熟,青丝想。

心中迷雾忽而被一双手猛地拨开一点。

“这样折磨自己的头发作甚?”姑娘把青丝头发一捞,露出她底下藏着的耳朵,更加以凑近,认真感受自己抵着实物返回的温热气息,满意开口。

“我早说了可以帮你摆脱,偏你不信。”

青丝不敢动,心中恐惧不经意滋生。等到她下意识去摸腕上木镯,却发现空荡荡。

只有一只没有温度的玉镯子垂着。

不冰也不温热,却证明这一切是假的。

心安只在一瞬,她便垂下眼眸。知道越慌越出乱子,还是得稳稳着走一步看一步。

身后姑娘没听她回答,正想如往常识趣地退开再也不提,手腕却被人捉住。

温度自手腕传来,这人转过头。

是那位向来一笑了之的公主拉住了她的手,脸上是丝毫不掩饰的信任。

“这次听你的。”

听她这样说,于是那姑娘也就震惊,牢牢站住了脚。

这次怕是真开了窍。

青丝共在这殿里待了三天。

这三天里她像个正常人一样肚子饿了吃饭,困了就睡觉。这故事里那件让宣月澜压抑无比的事情似乎再也没有出现。

而那个长着宣月澜脸庞的姑娘,青丝知道了她是谁。

她的目光常落在寝殿壁上的墨画上,明明无比嫌恶这墨味,却总要凑近了去看上几遍。

那是一棵水墨勾勒的花树。

青丝认出,正是前几天看见的那棵残棠。

所以,她的名字叫作小棠花。

而这姑娘恐怕不是人,而正是……

被抛却的真相在青丝心中隐隐现出,曾经被忽视的线索也在此时昭然若显。

——一国帝女,怎么会是只大妖呢。

而遥星又说她是人非妖……

“在想什么。”这被念起的姑娘轻飘飘落到她身前,未束的墨发随意纷飞,刺着她颈上一点裸露的皮肤。

像是书中随意出没的妩媚山鬼。

青丝放下了笔。

她根本就不会写什么毛笔字,也不会画什么水墨画。只能拿着毛笔装着样子。

见着她迟迟不下笔,倒让小棠花以为她是真被那件事扰得心烦了。

撑了案面,她俯至青丝耳边。

“说了会帮你解决。”她轻哼一声,把掌心落在这执笔的细手上。

“就算你想再见他一面,也不是不可以。”

这姑娘抚着掌下浅薄温度,弯起嘴角。“只是你这些日子记性越发不好,再过几日怕都要忘了我叫什么。”

见着青丝不语,她反而越发翘起嘴角。

“算你识趣,忘了那男人也好。”

见她这样说,青丝又愣了。男人男人,那个男人?遥星还是谁?

她试图开口询问,便念出一个名字来。

“遥星呢?”

小棠花脸色一顿,又讽刺一般的笑道。“莫非这是你那心心念念皇帝的小字?”

……皇帝?齐珏?!

“莫想了,”不等青丝理出个思绪,这棠花气味却将她彻底笼罩,“不准再想。”

青丝拢了拢耳边的发,抬脚走进大殿。

她不知道在这境里待了又几天,但现在才终于忍不住去找皇帝。

原因只有一个,前几天这公主的哥哥,也就是如今的太子,突然就死了。

身为公主,她却被暗暗地拦了下来,不允去吊唁。

很奇怪,太奇怪了。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青丝捏紧了手上的袖子。

大敞着的殿门后,宣帝一个人背手而立,似乎早就屏退众多宫人。

只像个沉默的影子。

“父皇。”

这次她没有再试图行礼,只是轻轻喊了一声。

“......坐。”

宣帝声音稍微有些嘶哑,自己也顺势坐下。

他看着这弱柳扶风的女儿,忍不住皱起的眉心被自己死死按下。

咳了一声,宣帝竟然亲切问起女儿近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不知道你的女儿好不好,但是我是不太好了。青丝拼命忍着神色,终于挤出几滴眼泪。

“皇兄之事,父皇为何——”

“住口!”

身侧的慈父面目没几时就被撤下,宣帝此时大声呵斥着不懂事的小小女子。

“你懂什么!”

......青丝被吓得肩膀一缩,只能咬了牙齿低头垂泪。

玛德这个老壁灯叫什么叫!我真是大大的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俺开着拖拉机来了X2(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