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众人越过小院篱笆。
齐悠白抬手去扣门上铁环。
青丝则随他声响张口。
“有人吗?”
她早就恢复一张八九岁的女童声音,清脆稚嫩,惊慌而害怕,像个误入山中的迷路小童。
但门内无人应答。
“有人在吗?”她捏着嗓子又喊了一声。
而下一刻,红色的影子就移至门外。
“砰——”
......黎黎收回手,潋滟眉眼在灯火下渐渐清晰。
她掌上白布缺了一块,此刻就将手藏到身后。
“藏妖者不必怜惜。”
“师姐说的对。”薛凉月自沈阔身边走出来,笑嘻嘻地将头探到小院子里去。
黑雾自他掌心升起,映起他唇角一抹残忍的笑。
藏妖者不必怜惜。
青丝心中一紧,抬眼去看齐悠白。
书里身为帝女的宣月澜在拜访景国时失踪,因事关两国邦交,齐珏并未大声宣扬,只集了几个奇人找寻。
最后她被发现于一个破落小院,后来所说是被人掳走丢在这里。
但她归国时带走了景国一个小侍。
至于后来写这位帝女归乡后日日梦魇缠身,形同枯槁。民间只传言是被妖邪之物缠了身并未消除。
但这个小故事估计只是为了促进男女主感情所设,并没有仔细描写这位帝女后来的结局。
青丝看的时候就挺喜欢,甚至遗憾于这略显苍白的结局。
此刻,她离这位帝女只一墙之隔。
而离她两步远的是将要踏入门的黎黎和薛凉月,站在她身后的是迟疑不决的沈阔。
齐悠白站在她身侧。
恍惚中听闻风声大恸,她猛然抬了头。
头顶灯笼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像是沙漠里跌跌撞撞迷了路的不甘旅人。
色彩红艳而凄迷。
怎么回事?她该上前的。
但目光所至只能是那盏飘忽而昏暗的大红灯。
她好像……成了其中的灯芯。
恍惚间,她听但一声熟悉的喊声,似乎是齐悠白正在叫她。
青丝却张不了口了。
——
一只手却将她打捞起来。
身体突而能够掌控,她看见齐悠白脸上昏暗和担忧神色。
并未说话,他把僵硬的青丝拉进门。
少女的裙摆巧而滑过老旧门槛,沾了上面一点湿滑的泥水,迅速地拖曳着向前扯去。
院外的灯悄然熄灭。
青丝心中猛跳,看到这黑漆漆的小院子更甚。
袖中木镯滑落腕际,她却顾不上抬手——那抹红色又冲进她眼睛。
齐悠白原先轻抓着小师妹手腕,将她掩在身后。
怎料这不听话的小孩子却借着力,小而细腻的手掌攀上他手心。
心中一跳,他隔着衣袖想去扯青丝的手。
只偏头一看,这手中所执的哪里是小姑娘细腻手掌。
——分明是一节将燃尽的红艳长烛。
他在夜幕中闭眼,掌上却生银光。而身后那里还有什么师妹?
薛凉月跟在黎黎身后,手指微点,欲生出星火照明。
姑娘挥手起风将其掐灭。
薛凉月将手收回,“寻不到妖,师姐还要我滴血么?”
他夜中视物无碍,随意的将手搭在一边光秃墙壁。
虽然询问,说的话却似乎恨不得把一身血液赠她。
黎黎却没有回他,转瞬嗅到香甜。
“......滚。”
她不喜说浑话,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微闭的房门吱呀一声——黑暗中的房门被人猛地打开。
“师妹!师妹不见了!”
沈阔一张嘴,吐出这样的话。
“看来师弟判断有误,”齐悠白早收了手掌,看着从房间里踏出的二人。
他捏着手上枯桃枝,
“哪里是什么初生的妖呢。”
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人从他手下换走,怎么可能只是个初生的魇。
薛凉月眉间一挑,“青丝是在你手下弄丢,现下却来怪我?”
他欲要讥讽的手却被身侧姑娘打下。
黎黎细眉紧皱, “当务之急是要找人。”
她迟疑地伸出手来,腕上盘旋的柳环枝叶翻飞,竟然泛起丝丝萤光。
薛凉月阻隔的手被她再次打下。
“师姐!”
齐悠白抿唇,掌上银光消逝。
她是要……结实剑。
这过程并不简单,青光大盛间黎黎眉间冷汗皆下,却仍旧不停手。
几人注视下,终见那柳环化作一把笔直长剑。
沈阔睁大了眼睛,却不由得看向一边的齐悠白。
黎黎眉目凌厉,带着难得的惊喜。
她握着终于凝成的实剑,对准急冲而下的血红雾气狠狠就是一劈。
来了。
——
“宣女、宣女月澜,恭顺明、明德,性行淑均。”宣旨的太监冷汗直流,忙用指甲掐紧了手继续念。
高台上端坐着的是垂帘天子。
金裙黑发的华服女子仰着头站在殿上,通身的气派。
她并未下跪。
“故册封帝女,执掌朝阳。”
“赐号——昭华。”
——面上刺痛。
青丝眼皮颤了颤,挣扎着睁眼,一片朦胧的金色裙角却入目。
女子低头,手上泛着温润光华的长长珍珠串就垂至小姑娘眼前。
“醒了?”
眼前美貌女子用赤红长甲抵住她的脸,扬起的眉目冷傲而殊丽。
笑得十分好看。
青丝突然就知道了她是谁。
金裙溢彩光,面赛芙蓉霜。
——宣月澜,那本书里没有结局的工具人。
但青丝现在难得生出见到美女的快乐,因为这位姐姐好像不怎么友好?
书里没说她这么……那啥啊。
青丝看到自己凭空坐着,全身却无法动弹,只剩下一个尚可转脸的头。
“姐姐别杀我。”
即使心脏怦怦跳,她还是利落地求饶,哭丧着脸悄悄躲开女子坚硬刺痛的丹甲。
拜托啊,真的很痛……
宣月澜眸子一转,似乎惊讶于抓来的小姑娘这样大胆。
但此时她显然兴致很高。
“哦?”
她倒是笑着认下小姑娘一声姐姐,将自己长甲再度印上她的脸。
“姐姐什么时候说要杀你?”
宣月澜眉眼皆扬,满心的愉悦。
干什么干什么,猜不透了猜不透了!青丝心中怒而咆哮,强撑着面上冷静。
她只好收了满脸的笑意,垂下眼睛悄悄看。
四周一片陌生的荒芜,并不在刚才那个院里。
......更慌了。
前半生平平安安的青女士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危险,因为这姐们已经把手放到她的脖子上。
“姐、姐姐你干什么呢?”她试图找点话题,声音却忍不住颤抖。
一只手动不了,两只手动不了。
连木镯子都按不动!按不动啊!
“你在找这个?”
一摸一样的木镯子突然出现在女子手上,宣月澜抵着脖子的长甲松懈下来。
?青丝怔愣着双眼,彻底不动了。
这姐到底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手都没动起来啊。
......玛德,她竟然也不是人?
所以这破世界有谁是人啊到底!
宣月澜握着木镯子的手微微刺痛,但大可忽略不计。
不必想,她也知道这该是什么厉害法器。
她眸光一转,眼前的小姑娘肉眼可见的沮丧起来。
宣月澜瞬间觉得无趣。
果然还是亲手教出来的得心意。
但要不了多久了,她想,然后在小姑娘诧异目光下把镯子套到自己手腕上。
然后就是腕上加倍的刺痛。
果然厉害得很呢。
但没关系,只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离开这里,顺便拥有一个真正的遥星。
......青丝看着这姐们心安理得套上自己的镯子想要走开,但自己还是动不了!
她好气!但是为了活着她不可以生气!
……想到一个好主意!
于是她艰难起嗓,随着记忆胡乱地套上一个调。
“月、月皎皎而人依、依依——”
?怎么那么喜欢卡脖子啊这姐!
她呼吸不畅,是去而复返的宣月澜一把卡起了自己的脖子,面上愠怒非常。
盯着熟悉的眼头小痣,她心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似乎也嘲笑自己似的,宣月澜忽然息了声音。
好半晌她都这样沉默,久到青丝心里都没了底气。
她看眼前面容陌生的小姑娘,淡淡的语气。
“你如何会唱这首歌?”
因为你小时候喜欢唱啊姐姐!她心里苦涩,但好歹终于落下地面。
真的,她就随便乱套的调。
“你生在立春?”
青丝心中一震,拧着手指回道,惊讶非常。“……你怎么知道?!”
“生肖属兔?”
青丝不太想回答了,但这姐们脸色又开始臭起来。
她只好点头。
“是。”
“你……家住何方?”
还来查户口了这是!
她好歹忍下怒气,决定为项上人头拼一把。
“约在……南方吧。”
一字不差,宣月澜想。
莫非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巧合?
宣月澜记起那人模糊眉眼,再看看这眼前人。
——竟然隐隐地对上?
哈。
她回来了?
但瞬间就察觉不对,宣月澜嘴角一扯。
那个人死了,早化成了灰,如何还回得来?
至于眼前这个,只会是一个赝品,一个被她利用就杀死的废物罢了。
“乖乖呆着。”她恢复之前面目,然而神色终究不如之前平静。
如同一泊藏着微澜的平静湖面。
“等会儿姐姐就送你上路。”
......这是还要杀了?青丝垂下头。
也不知道死了之后在那边算不算也死了。
又或许自从来到这里她就已经死了?
死到临头,她却忽然触及之前不敢想像的真相一角。
......那岂不是死在宿舍里头?
也太惨了,说不定要被流传为x大恐怖故事之一。
不想死,但是不得不死了吗?
穿书哪里有这么好混啊。
这次要是能活下来,她一定好好学习。
至少学个土遁术吧……
她艰难地抹了抹泪水。
手也好麻呜呜呜。
呜——?
靠!能动了!
......站起来的脚透着让人瞬间哭爹喊娘的酸爽,她周边什么都没有,像是一个隔绝的空间。
却在这时,身侧有人扶住了她。
“姑娘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歌是瞎编的,姐爱你是真的(比心,笑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