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一场春雨把小画舫众人困住,齐悠白却也不急让老船夫将船驶靠岸。
似乎已经不需要再证实什么。
青丝倚在小窗处看飘雨入湖,戴着的木手镯瞬间垂至掌心。
皱着眉头,她把手镯一收。
所以薛凉月是……妖?
那是妖气吧?
完蛋,这样一想她怎么觉得一个个都不像人。
一阵冷风吹过她斜露的颈脖吗,青丝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师妹在想什么?”青丝转过脸去,是她和蔼可亲的大师兄。
“师兄啊,”她谨记师姐说的身份保密,故而悄悄地问,
“你们打算去哪里找宣月澜?”
齐悠白看狗狗祟祟的小师妹,把紧握掌心展开。“师妹看看这个。”
......看什么。
手心的——梨花钗子?
青丝忽然气短,什么时候了师兄!怎么还不推动剧情走啊!
还想着拐弯抹角送礼物。
“好看的师兄,”她觉得应该体谅师兄少年情动心思乱颤,于是仍然怀着笑意,
“所以到哪里找到宣月澜呀?她要是出事怎么办?”
小师妹说好看,齐悠白看小孩时而垂落的鬓发,觉得这东西真是十分有用。
“不必惊慌,”他眉间温和,“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青丝以为自己听错了话,你家办案开的飞机火箭啊。
察觉她不信任的眼神,齐悠白娓娓道来。
“魇息既然残存,魇妖就不会走太远。”他不知道师妹听不听得懂,尽职尽责地耐心教导小辈。
“所以只需夜间循着这困住的魇息走上一走,就可以找到那位帝女。”
“师妹且放心。”
......青丝顿悟,这开了外挂的世界观啊!
所以这根本就不是悬疑档栏目!她怒斥。
青丝不信邪,“所以直接就顺藤摸瓜过去捉?”
大师兄纠正她,“是救。”
“这魇没有恶意,至于那位帝女。”
——或许才是需要捉的人。
但他并没有和小师妹说。
“雨停了,路上水塘却还深的很。一不小心就要溅人一脚泥泞。”齐悠白微侧过身,露出一抹常见笑意。
“青丝一起去吧。”
......
齐悠白自小船舱出来,手上空空荡荡。
那梨花簪子已经悄悄放进小姑娘腰间储物袋——也是他前几天送的。
不知道兄长哪里来的这么香的东西,他不愿意戴,但小师妹一定用得着就是了。
稍加改造,就用来储物。
——如他腰间玉铃铛。
船已经靠岸,他见着边上薛凉月莫名神色。
“凉月。”
这样叫着,他看见不远处红衣姑娘背影,竟透着股难得的气急。
“师兄。”见齐悠白看过来,薛凉月恶趣味地扬扬自己的眉梢,
“你要带小师妹一起去?”
大师兄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留下句意味不明的话。
“注意分寸。”
......薛凉月微翘嘴角,抚着一边磨损的扶栏。
“青丝。”他朝那关着的小舱喊,“下船了。”
众人先是回到原先的小院子,等待夜中魇息行动。
青丝发觉黎黎有点不开心。
和平时习惯的冷脸不同,此刻师姐的嘴角还要下去一点。
怎么回事?
但她不好意思问,只好说些笑话逗她开心。
“哈哈哈,师姐知道蚂蚁的牙齿是什么颜色的吗?”她把黎黎扯来坐下,似乎真是求真好学的师妹。
“......什么颜色?”黎黎疑惑,谁会去注意一只蚂蚁的牙齿颜色?
“师姐再猜猜~”青丝用手遮嘴,强忍着铺天盖地涌来的笑意。
妈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
好冷的声音,这不学无术的小师妹瞬间就正经。
“黑色!因为嘛咿呀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师姐怎么不笑啊。
黎黎不但没笑,反而一脸沉色。
她看着嬉皮笑脸的师妹,觉得很有必要说些什么。
“今夜恐有大雨,追击魇妖不是件易事。”她面色冷硬说出一番担忧的话,
“你就不要去了,安心在这里等我们。”
青丝心头一空。
虽然知道那可能为妖的少年性质不坏,他们此行也会胜。她还是生出一点害怕。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她安慰师姐,“既然成为了你们的师妹,我怎能退缩呢。”
更何况,她触到腕上木镯。
“师姐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这是自然。” 黎黎妥协,但仍然叮嘱她不可乱跑,一定跟紧了他们。
“届时我们会跑的很快。”
“好。”
但谁知道很快是多快呢。
......
夜中风雨果然又突袭,众人放风筝一样追着飞去的白色魇息。
青丝听见身侧一阵呼啸风雨声,手指不由得紧紧紧紧攥住眼前白袍。
“师妹抓紧。”
青丝自然听话,小心翼翼地又缠几圈师兄泛着银光的锦衣。
谁让薛凉月抢她位置!
什么割了手痛的要死不好掌握方向,只有师姐才会相信他。
四师兄的厚脸皮又得一次深深造诣。
青丝看大师兄遮着风雨的背影,感慨二人艰难。
前方领着头的黎黎在山脚停下,将脚下柳枝收回。
雨色朦胧,她亲眼见那团被束缚的魇息钻进前方残灯小院。
她转头欲与大师兄说事,身后却传少年熟悉叹息。
“师姐,我好疼。”
他伸出一只白布包裹着的手掌。
或许是淋到了雨,已经又被血色浸透。
身后已经传来沈阔细碎脚步,姑娘解下一只手包裹的细软白布丢进他手里,并没有说话,但薛凉月已然满意。
黎黎朝身后示意。
这头齐悠白将桃枝收回,察觉脚下山路泥泞非常,干脆一把将小师妹提起来走。
被迫升空·当小鸡仔·青丝:很好,不怎么卡脖子。
这地界恰处在春城边缘,齐悠白幼时和同父兄同游曾经来过这里。
他把师妹放下,看到前方小院血红灯笼。
如同传闻中黑山的吃人怪兽。
眼前一切随落下的睫羽消失。
齐悠白无名指稍曲,掌心旋转间淡色银光自掌心缓慢升起,如同朝起的烟雾。柔色乍起时,他掌心银光轻柔而不可抗地全然向小院漫去。
直至将小院完全笼罩。
他睁开眼睛,“就在那里。”
众人提着枝条而去。
“他们要来了。”
少年温热呼吸此刻就洒在耳廓,同人一样缠绵而缱绻,以至于溅起她一点不该有的妄念。
她忍不住偏了头,在稚嫩眉梢落下一个冰凉的吻。
那团乳白烟雾中长出一双臂,遥星颤抖着把手缓缓落在宣月澜肩头。
他神色似乎害怕,但拢着的手却紧。
“我替殿下杀了他们,殿下带我走。”
“杀了他们?”凤眼微眯,眼前人似乎真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能性。
“杀了他们去哪里?”宣月澜微微抿唇,伸出赤色的指甲抵住他嘴唇。
浅浅的触碰。
少年唇瓣微颤,然而没有退后。
姑娘看着他的反应,忽而笑得花枝乱颤。
坚硬长甲刮上他唇上一点柔软,她想着竟然是如何都走不出这执念深困的都城。
实在是不甘心的得很呢。
“遥星,你是妖我是人,我能带你到哪里去呢?”
她还在笑,似乎只当这是小妖开的玩笑话,却看见他唇角被划开的一点血迹。
于是刺了眼一样的收回手。
她哼一声,“何况你怎么杀了他们。”
“殿下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唇上触感消失,遥星迫切的又去找寻她的手,将热度印在自己身上。
“只需要一个梦,殿下给我一个梦好不好。”
赤着手的鬼魅缠在她身上,一头冰凉的发散在耳侧。
明明是个妖,神色却委屈得像个孩童。
他别的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梦而已。
魇妖一类,在梦中功法为最强。
见她不作回答,遥星自顾自地缠上去吻她的耳侧,自玉白小颈慢慢移至姑娘稍抬起的下巴。
她没有阻止,甚至放肆自己被一个小妖这样亲吻。
但二人之间并不缺几个吻。
魇妖仅在生人面上印有体温,他的微薄温度从来只能也只想留给他的殿下。
自下一一吻上,遥星却只见一双微眯的沉静凤眼。
他手指抚在她心口上方,渐移的唇也仅停在她丹色半寸,似乎一片孤舟停靠着岸。
久久得不到回应,少年眼睫忽而颤抖着垂下。
“殿下……”
这人便又垂下头在他唇上又落下一个吻。
……但还差一个梦,一个可供他成长的梦。
魇妖唇边印上生人的气息,另外划出一点一点凌乱的红痕。
同往常不一样,他第一次在她狠心抽离时将姑娘又拉回来。
......宣月澜掩住眼中诧意,低了头看向那只握住自己的赤|裸手臂。
余光中,她见到地上的一双脚。
——那是一个魇妖初生的双足。
她的小妖还没完全长大,却在此时生了双脚,自生而为牢的梦里完全走出来。
宣月澜看着他站起来的人身,眼中微闪。
少年身躯苍白瘦弱,带着一点凭空的圣洁味道,让人生不起绮念。
由她而生的妖,此时却破了从来的胆小。
他自一片混沌中赤|裸着生出,是这女子的梦魇。
但她着一身金色踏水而来,灿若他后来第一次见过的霞。
她在梦中为他取了名字,说星星是很漂亮的东西。
后来甚至教他如何蚕食她长大。
......他的殿下,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总会帮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小子,是有点勾人的技术在的。
(大美女殿下不是纯粹的好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