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与此同时,距离南城一千公里的某个部/队。

“蒋哥,转业的手续办过了?”叶知年问正在整理行装的那人。

蒋彦辞收拾东西的动作极其利索,看起来十分专注,即便是叶知年插了一嘴问他问题,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径直点了头。

“办下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

他的语气平平,听不出来什么,但是他表现的越是冷静,叶知年就越是替他可惜,略带点埋怨的语气说:“要我说,程以时要是想你想让你陪着,完全可以带着小狗蛋来岛上随军,非得转业干什么?”

“说句实在话,蒋哥你在部队表现那么好,还立过好几次功,往上升是早晚的事,现在转业回去,往下掉一级,实在是可惜!”

叶知年语气激动,对面的蒋彦辞从头听到尾,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有条不紊地叠着手里的衣服,放到一旁的编织袋里。

局势安稳,退役转业的人不少,部队特地定做了几个编织袋,供这些人整理东西,也当作是留作纪念。

“要不这样,要是蒋哥你不想说,我去跟程以时说。”叶知年说。

听到这里,蒋彦辞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很闲?”

叶知年:“…”

副团长哪来的闲职。

蒋彦辞没有家属随军,一个人住在宿舍里,东西很简单,除了衣柜和床,也没别的家具。退役回去,除了几件军装,就是一大沓存的票跟钱了。

改开的政策一出,一些一线城市早早放开经济,但是像南城一样的城市,大部分的东西还得去供销社凭票购买。

叶知年心知刚才的话题讨人嫌,冷静一点,转眼又看到这一堆票证,嘴角扯了扯。

在他看来,要说蒋彦辞这人有一处不行,那就是眼光不行。

再一看一堆票证里还有不少外贸商店的票,他都有些恨铁不成钢,抬头无语道:“蒋哥,你干脆跟程以时姓吧。”

他都没见过除了蒋彦辞以外,对老婆这么言听计从的人。

程以时在大院里待得不愉快,结婚后蒋彦辞就跟着她去了南城。

程以时刚生完孩子碰上政策放开恢复高考,她要读大学但是孩子太小,蒋彦辞就专门找了人照顾小孩。

现在更是因为程以时的一句话,蒋彦辞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从部队转业退役。

他再一想程以时一身的娇气样,叶知年免不得都怀疑起来蒋彦辞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叶知年。”蒋彦辞抬起头瞥他一眼,抬了下巴指了一下外面,“去看看窗台的虾子晒干了没?”

“虾干也是给程以时带的?”叶知年不情不愿问了一句,慢悠悠向窗台走去。

“给行舟带的。”蒋彦辞摇头。

叶知年不信他的话,半信半疑地回道:“程以时不喜欢吃虾?”说着,他扯了扯挂着虾的绳子。

蒋彦辞不置可否。

宿舍空间小,窗子也不大,扯了一根线,上面挂着两大串虾干。

海岛上温度高,虾干晒得酥脆,晃动一下绳子,虾壳撞到一声发出吱吱的响声。

叶知年伸手把两串虾干取下来,转头拎着走回去,见蒋彦辞早就铺上草纸,他把虾干一放,在一边嘀咕:“便宜程以时了。”

蒋彦辞闻声,扯着嘴角笑笑。

“…不过有虾了,蟹也别少了,等下我给你装点蟹,你带回去给小行舟吃。”叶知年别别扭扭地说,“顺便给程以时带点。”

“行。”蒋彦辞一本正经地点头。

叶知年:……

他总觉得对面的人在一本正经地嘲笑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就在这十分微妙的时刻,宿舍门口有人用力地敲了敲门。

蒋彦辞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心中一紧,眉头蹙了起来,似是想到些什么,放下东西便跑过去开门。

门一开,就听到——

“蒋团,南城市人民医院打电话到部队说,嫂子被车撞了…”

小士兵话音未落,就见一贯沉稳持重的蒋彦辞面色苍白得跑了出去。

不等小士兵反应,他就被另一个人拽住问:“你们蒋团老婆被车撞了?”

小士兵的表情是迷糊中带着点清醒,思索片刻点点头,大声说:“嗯!”

话音刚落,叶知年也如一阵风一样紧跟着跑了出去。

……

南城医院。

宋方方早早地带着蒋行舟来了医院,时候还早,医院里也没太多人,值夜班的护士医生忙着跟早班的护士医生交接。

南城人民医院是一栋四层的楼房,程以时的病房在三楼。

起早赶晚,以及黑宾馆不太干净的卫生环境,折腾得宋方方几乎一夜没睡,一晚上只顾着拍蚊子苍蝇了。

为这不让其他人说三道四,蒋彦明蹲在病房门口守夜,这会刚睁开眼,冷不丁被走过来的宋方方的黑眼圈吓一跳,慌乱地站起来,忙问:“这眼是怎么了?”

“宾馆里蚊子太多了,没睡着硬生生熬的。”宋方方说。

“南城招待所条件这么差?!”蒋彦明有些意外,据他了解,就算是县招待所条件都不会这么差,更何况是市里的招待所。

宋方方被他一问问得有些不自在。

昨天夜里,她住的可不是什么市招待所,为了省几块钱补贴她弟,她就是随便找了个黑宾馆。

她跟蒋彦明结婚这么多年,对他了解甚深,知道这人胆小不堪大用,但是却还有那么一丝正义感在,不愿意她总是拿家里倒贴她弟。

所以宾馆这事,她就想糊糊涂涂地糊弄过去。

“招待所哪有家里住着舒服。”宋方方急切地想用三言两语把这个事推过去。

不过,有人却不愿意。

“二叔,昨天我跟二婶没有住招待所,住的是一个黑乎乎的小楼。”蒋行舟仰起头对他说。

黑乎乎的小楼。

蒋彦明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昨天宋方方住的哪是招待所,估计是黑宾馆。

至于为什么住黑宾馆还瞒着他,不用想他也知道,肯定是想把省出来的钱拿出来去补贴她娘家。

“宋方方,你弟一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东西,你天天想着倒贴他是不是有病?”

宋方方本就心虚,这一下子谎言被戳穿了更是心虚,面对对面暴燥如雷的丈夫,眼神飘忽不定,小声地说:“没…倒贴。”

“没倒贴?你猜我信不信?”

“我说没倒贴,就是没倒贴。”

趁着一肚子坏水的二叔二婶吵架,蒋行舟轻轻推开了病房门钻了进去。

病床上的程以时一动不动,被子不知都掉到哪里了。

看到这一幕,蒋行舟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跑过去,把凳子搬过来,脱掉鞋子小心翼翼地站在上面,接着伸出小胳膊用力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拽了一会儿,被子总算是上来了一些。

程以时有意识,却动弹不得,认人只能靠辩声,听着扯了被子就呼哧带喘的声音,瞬间就认出了这个正在给她盖被子的人就是她儿子。

蒋行舟拽了一会被子,有些累了便坐下来,用双手托着下巴休息,如曜石一般的黑眸专注地看着程以时。

过了一会,程以时听到一句。

“妈妈好漂亮啊!”

程以时:……

一时哭笑不得。

蒋行舟坐下来休息了会,又开心地欣赏了一会妈妈的美貌,没过多久就恢复了精力,又开始了拽被子的工作。

被子扯到床上后就好拽了,小肉手一挥,左拽一下右拉一下,被子最终盖过了程以时的头顶。

门口的夫妻俩吵完架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宋方方甚至都来不及跟蒋彦明问清楚,喊着“救命”“救命”转头跑了出去。

蒋彦明脑子还来不及反应,刚交接完工作的医生就被宋方方又推又扯给弄来了。

“医生,昨天好好一个人,在你们医院住一晚就死了,你们可得给我们赔偿。”

市医院的医生平素治疗的患者也都是市里的本地人,哪里听过这样无赖的话,当下便道:“这位同志,医院是讲理的地方,不要乱讲话。”

宋方方哪会听这个,嗓子一嚎就往地上坐,哭喊道:“医院治死人了还不赔偿,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03床是单人病房,这一声哀嚎,可算是把周围几个病房的人都叫出来了。

蒋彦明是个要面子的,见那些人对这里指指点点的,急忙要去拉人。

“你拉我干什么。”宋方方一把把他的手甩开,继续喊,“医院要是不给赔偿,我就不起来了。”

听到动静的护士跑过来,赶忙把围观的人疏散了。

蒋彦明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宋方方撒泼。

医生气得不行,但又懒得跟这人计较,转头一掀被子,检查起来。

蒋行舟从床下爬下来,就坐在小凳子上,歪着脑袋看他。

“病人没什么问题。”医生检查完毕,准备离开。

“没…问题。”哭喊到一半,宋方方听到这句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没问题。”医生又重复一遍。

蒋行舟知道“没问题”的意思,奶声奶气地问:“叔叔,那我妈妈什么时候才能醒?”

医生摸摸下巴,看着病床上的人,半晌后说:“需要点刺激应该就能醒了。”

昏迷中但却有意识的程以时:?

刺激?

十分钟后。

蒋彦辞接到电话,连夜坐火车,匆忙赶到医院,冷峻的眉眼下还有些青黑,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放大到极致。

护士一面指路,又偷偷观察他,到了病房门口,急忙离开。

病房里,蒋彦明宋方方还在吵架,丝毫没有避开蒋行舟的意思。

“再给她治就是浪费钱,那些钱不给医院就是我们的了。”

“那也不能就让人现在去死。”

就当二人为治疗费争吵的时候,蒋彦辞推门进来。

蒋行舟昏昏欲睡,被这动静吵醒,睁开眼看清门口的人,像一枚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并大喊一声“爸爸”。

病床上的程以时也在这一刻瞬间睁开眼。

宋方方猝不及防和病床上的人对上,吓得大叫。

“啊——”

作者有话要说:刺激本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