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水蛭贴着地面游走，第一枚子.弹掠过它头顶，甚至没能擦破它的硅酸盐皮肤。
但紧接着，第二枚就呼啸而至。
“噗嗤。”它精准地钻进3个颚片组成的口器，从另一侧飞出，破开一个拳头大的伤口。
绿色血浆爆溅，落在柏油马路上，地面冒出一缕呛鼻的白烟，响起一阵被腐蚀的咝咝声。
姜霓脚边，两枚金属弹壳这才相继落地，发出叮当脆响。
贯佩星吃惊地望着姜霓。
寄生水蛭体表的硅酸盐皮肤能够起到防弹作用，柔软的腹部是最大的突破口，但它们喜欢贴着地面行动，很难攻击到。
这种情况的最优解是将子.弹射.进它的口器，击穿它的内脏。
每个军校生都会接受这样的训练，没有机甲的情况下异兽的寄生虫都能对人类造成极大威胁，但没有人能在第一次实战中表现得如此完美。
第一枪引诱水蛭挪动位置，为第二枪提供完美的射击角度。
贯佩星心中惊叹一闪而过，没时间再多想，跟上姜霓的节奏，压下扳机，和姜霓一左一右连续射击，子.弹像疾风骤雨一样倾泻，弹壳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寄生水蛭发出凄厉的惨叫，被弹雨阻住前进的脚步，差点就被它追上的少年抓住机会，奋力拉开距离，但他显然有些慌不择路，不知道往哪里跑。
“过来！躲我们后面！”背得滚瓜烂熟的战场平民保护条例发挥了作用，姜霓边开枪边说，“我们是沧海机甲军学院大三学生！有上千次实战训练经验！相信我们有能力保护你！”
在这种情况下姜霓清晰的指示无异于定海神针，少年哽咽了一声，无条件地选择了信任，狼狈地奔向姜霓，擦肩而过时，脸上的泪水被月光照得一清二楚。
他全身多处被水蛭体.液腐蚀，已经看不见几块好肉，强撑着一口气逃到姜霓身后，已经是极限。
他腿一软跌倒在地，想要抓住一旁的路灯，却实在没力气，伤痕累累的手掌在灯杆上留下一串血手印，他眼皮沉沉，几乎就此昏睡过去，却又被姜霓喊醒。
她头也不回地说：“和我说话，别睡过去！”
少年身体一颤，垂下的眼睑骤然抬起。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两道身影挡在他面前，面对生命力顽强到恐怖的寄生水蛭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他咬了咬牙，用指甲掐进伤口，强令因失血过多而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
“是！”
他以为他的声音很大，实际上细若蚊吟。
密集的弹雨令寄生水蛭痛得翻滚起来，柔软的腹部暴露在两人面前，姜霓正要乘胜追击，却发现20发子.弹已经打空。
她摸出弹匣，迅速更换，贯佩星补位，刚打中两枪，水蛭一个翻滚，滚入灌木丛中，失去了踪迹。
两人警惕退后半步，往光线昏暗的灌木丛中望去，姜霓耳尖微动，从夜风中捕捉到两道刮擦的声音，她想起水蛭的特殊能力，推开贯佩星：“躲！”
两头各有一米长的水蛭从灌木丛中蹿出，分别冲向姜霓和贯佩星。
濒死之际，寄生水蛭会主动分裂，以多取胜，与人类同归于尽。
姜霓这边，水蛭分裂体的口器中喷射出数十道绿色毒液。
她就地一滚躲过密集的毒液攻击，一瞬间判断出反击最佳位置，肩膀不可避免被擦到一点。
衣服在咝咝声中冒出白烟，肩膀传来灼烧感，不用转头看也能知道皮肤被腐蚀掉一层。
鲜血淌落，流到小腹，传来一股黏腻感。
更多酸液落在地上，把柏油马路腐蚀了一大块。
姜霓顾不上检查伤口，大喊舍友名字。
“贯佩星！”
“我没事！”
贯佩星立刻回答，声音依然洪亮，她站位靠后，姜霓吸引了大半火力。
姜霓松了口气，手指按住扳机，瞄准分裂体正在愈合的裂口迅速开枪，这是它们最脆弱的部位。
肩部痛感越来越强烈，酸液撕扯着伤口，但她手依然很稳。
在姜霓的连续射击下，分裂体的裂口被打成一滩烂泥，它尖利地惨叫一声，身体因残留的神经反射抽搐了几下，重重一跳，随后落地，终于不再动弹。
另一边，贯佩星躲开另一头分裂体，后者却醉翁之意不在酒，冲向了最初的猎物，那个少年更有吸引力。
少年虚弱地靠在满是血手印的路灯上，抓着不知从哪捡的木棍，哆嗦着挡在胸前，分裂体的口器张开，千疮百孔的内腔一览无余。
他张了张口，不知是想说遗言，还是想喊救命。
姜霓调转枪口，嗖嗖数颗子.弹再次钻进分裂体的裂口内，子.弹呼啸着撕碎它的身体，送它去见自己的另一半。
烂泥般的怪物尸体抽搐着流出一摊绿色血液，腐蚀声令人头皮发麻，白烟升起，沥青地面下方二十公分厚的混凝土全部被洞穿。
当分裂体生命走到尽头，10对眼睛依然直勾勾盯着少年方向，渴望，贪婪。
少年满是鲜血的手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树枝掉落在地，噼啪一声。
“还活着吗？”姜霓走到他面前，弯腰看了看他的瞳孔，摸了摸他的颈侧动脉。
他还活着。
他有那么一瞬间忘了疼痛，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头，他看到姜霓站起身，随手撕开伤口附近的破损布料，用绿化带的全自动洒水器清洗伤口，鲜血从她紧实的臂膀滑落，在地面汇聚。
他神色怔忪，眼里只能看到姜霓和她身后高悬的明月，月光洒落人间，照在了他身上。
姜霓拨了120，把少年丢给了贯佩星，贯佩星的精神力特质是稀少的治疗，显然更适合照顾伤患。
贯佩星帮两人处理伤口，用精神力安抚少年，他伤得很重，更重要的是精神上受到太大冲击。
轰鸣声突然在头顶响起，姜霓抬起头，看到数架空天战机在云层中掠过，转眼没入夜色，只留下一团团状如圆锥的音爆云。
她侧头和贯佩星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我来联系老王。”姜霓拨通班主任王蹇之的通讯器，寄生水蛭的事不简单，还是叫老师来处理更好。
……
一条黄色警戒线在寄生水蛭出现过的区域拉起，急救车和警车都已赶到，少年受到紧急治疗，浸泡在盛满修复液的医疗舱中。
警方了解到的情况是，他叫纪临泽，是拉普拉斯高中的高三学生，家里条件不太好，找了个便利店兼职，打完工还要再去图书馆补作业，经常到半夜才能回家。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走在这条僻静的小路上，正在默背单词，突然听到绿化带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起初以为是流浪猫狗，正好身上有便利店处理的临期香肠，就走向绿化带准备喂给它们。
“……这怪物突然就窜了出来，它能喷酸液，擦到身上就会融化掉一大块皮肤，它还想吸我的血，嘴巴张得大大的……”
纪临泽说话有些颠倒，情绪还没完全稳定，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抱歉地告诉警员：“请明天再来询问吧，这孩子需要休息。”
警员理解地点头，听到纪临泽睡过去前，还在喃喃：“沧海机甲军学院的学姐救了我，谢谢她们，请帮我说一声……”
警员目送急救车带着纪临泽离开，转身走向正在向班主任汇报的两名机甲生。
姜霓肩部伤口被医务人员又处理了一遍，她裹着绷带，把遇到寄生水蛭后发生的所有事告诉王蹇之：“……本次作战共消耗子.弹58枚，需要我们提交一份详细的说明报告吗？”
机甲生能够随身携带致命武器，拥有紧急情况自行决定是否开火的特权。
但特权依然受到制约，每一颗子.弹都要注明去向，否则会招来督察院的指控。
王蹇之道：“技术人员会核对弹痕和子弹数量，确认无误后，我代你们向学校说明情况。”
姜霓松了口气，和贯佩星不约而同露出笑意，王蹇之摇头：“我还不知道你们，写个八百字作文都能抓耳挠腮好几天。”
姜霓望天。
贯佩星：“给我们留点面子吧，警察叔叔来了。”
王蹇之失笑，看向走过来的警员，向他行了个军礼，警员连忙回了个军礼，才说：“这次多亏两位同学见义勇为，万一这头寄生水蛭逃窜到居民区，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少伤亡。”
王蹇之点头：“这是我最好的学生，也幸亏是她们碰到了，其他学生不一定能顺利解决。”
贯佩星偷偷戳了下姜霓，老王可以啊，真给面子。
姜霓回了个挑眉，自信点，我们就是他最好的学生。
警员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这件事暂时不要传扬出去，或许是哪间实验室没有做好安保，不小心让它溜了出来。”
“应该是这样。”其实王蹇之心中怀疑事情并不这么简单，今夜军方动静可不小，数十架空天战机起飞，不知赶往哪里，但在更深入的调查完成前，不能主观臆断引起恐慌，“放心，学校也一直在强调保密条例，我们不会声张。”
“太感谢了。”警员露出笑容，“过两天有空，我们就去学校送锦旗。”
王蹇之忙道：“机甲系三年级二班，姜霓、贯佩星。”
警员摸出终端：“您写一下，具体哪几个字。”
“是是，不能弄错了。”
好酒也怕巷子深，宣传必须得重视。
围观的姜霓、贯佩星：严谨。
放松下来的姜霓很快发现，周围的声音、黑暗中的景物、空气中的味道，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更加清晰。
她能听到灌木丛中蚂蚁进出洞穴的声音，能看到树叶上正在凝结的露珠，能闻到警员衣兜里的奶糖香味。
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让她的精神力快速增长。
如果现在再出现一头寄生水蛭，或许她能无伤单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