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灶台凳子上的秦嘉树听到外面的骂声,小脸都白了几分。
“不怕!”许娇娇也听得一清二楚,抓着菜刀的她先是走到灶台前摸了下秦嘉树的脑袋、安抚他的不安,随即冷冷一笑起身往外走。
“短命鬼,搅家精,小贱胚子……”外面骂声还在持续。
“我看看是谁家的疯狗没拴好跑出来乱咬人了?哎,是你啊!”
本来还在骂人的赵桂香愣住了。
“对了,你有没有看到一只老疯母狗?刚才我在厨房听到那只疯狗在我家院子里大喊大叫的……”许娇娇举着菜刀笑眯眯的问赵桂香。
“……”泼辣的赵桂香呆了几秒,看着许娇娇手里高高举着的锋利菜刀,嗓子里的谩骂也跟着卡壳。
这短命鬼声音不大,说话也温柔,可举着菜刀对着她笑,怎么瞧着那么的渗人。
“短命鬼你举着菜刀要干什么?想杀人呐!?”赵桂香底气不足的质问。
原主许娇娇是典型的欺软怕硬,敢欺负秦嘉树,却不敢和赵桂香大声回怼一句。
赵桂香也知道许娇娇病弱又软柿子,听到宝贝大孙子哭着回家说被许娇娇打了,她立刻就怒气冲冲的跑来算账。
敢打她的宝贝大孙儿,说什么也得让她赔钱。
她可是知道秦正烨回部队前给她留了钱的,再加上每个月五十块的津贴也因为这小贱人嫁进来没了。
她一想到这小娘皮分家后三天两天跑县城往供销社跑,听说新衣裳都买了好几件,她就气得吃不下睡不着,感觉跟挖她的心肝似的。
“短命鬼?”许娇娇低喃着短命鬼一词,冷眼看着赵桂香,举着菜刀一步一步走向赵桂香。
“我最讨厌嘴巴不干净的疯婆子了,遇到这种人,我通常都是先往她脖子上砍一刀。”
赵桂香心虚的连连往后退,成功被许娇娇举着菜刀吓唬到。
秦宝贵跟着自家阿奶来算账,看到许娇娇举着菜刀,小胖子就害怕的躲到院门口,这会儿趴在院门偷看。
“我这菜刀刚磨过锋利得很,应该砍得动人骨头吧?”许娇娇摸摸菜刀做了个挥刀砍人的手势。
嘶!赵桂香瞪大眼睛再次往后退,她虽然蛮横不讲理泼辣,可却十分的惜命。
这许娇娇表现得有些疯癫,她一时间还真的被吓到了。
“你你你站那里别过来。”赵桂香警告着许娇娇:“你打了我家宝贵,你得赔钱……”
“我什么时候打宝贵了,有谁看见?空口白牙想来讹钱是吧!”许娇娇反驳。
赵桂香理直气壮:“我家宝贵说你打他了。”
许娇娇冷哼:“那我还说你家宝贵打我家小树了呢?你也得赔钱吗?”
“小杂种而已打了就打了,赔个屁的钱。”
“哦,那这么说,我把你这个老疯婆子砍了就砍了,应该也不用赔钱……”许娇娇举着菜刀朝赵桂香挥去。
许娇娇挥菜刀的手很使劲,一点没有装腔作势。
赵桂香险险的躲过去,脸彻底白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许娇娇不是在吓唬她,她举着菜刀刚才是真的朝她脑袋砍来的。
“你疯了,杀人要偿命的。”赵桂香想破口大骂,却下意识的她怕许娇娇再挥刀砍来。
“我反正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砍死你,黄泉路上还有人一起做伴儿。”许娇娇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赵桂香心惊的连忙往外跑。
“你个短命鬼搅家精,阎王爷怎么不赶紧把你收了……”
许娇娇这小贱人确实一脸的短命相,村里还有人说,她怕是挨不过这个冬天。
要不是知道她身体弱,瞧着快不行的模样,她也不会急赤白脸的要分家。
她就是怕这小贱人死在家里头不吉利,才咬牙分家把她赶到这知青点来的。
否则让这小娘皮带着小杂种住在家里,每个月秦正烨邮寄的津贴还不是照样到她口袋里。
再想到许娇娇刚才说要拉个人做伴儿,她下意识以为,这许娇娇是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想趁机砍死几个倒霉鬼当垫背。
反正自己都要死了,还怕给人偿命吗?
赵桂香想到这里,两条腿跑得飞快,她还想多活几年呢?可不能让这许娇娇发疯给砍了。
“走走走快走,咱不和她这病鬼计较,省得还过了病气。”赵桂香一把扯住门口的秦宝贵忙不迭的逃跑。
许娇娇举着菜刀追到了院门口。
“咳咳咳……你跑什么,别跑呀!”许娇娇故意装咳嗽追不上人的模样。
仓皇的婆孙两个明显跑得更急了。
许娇娇成功把人吓唬走,摇摇头关上院门。
她本来还以为今天必将会是一场恶战,谁知道这老婆子这么不经吓。
许娇娇得意轻哼,转头就看到秦嘉树跟小火箭似的朝她跑来,小小的孩子扑到许娇娇怀里,抱住她的腿。
许娇娇惊慌的把手里的菜刀丢开,蹲下搂住秦嘉树。
“怎么了?是不是被舅妈给吓到了?”许娇娇拍拍秦嘉树的后背。
秦嘉树将脑袋从许娇娇怀里抬起来,小孩儒慕般的看她。
“你好厉害。”
对秦嘉树来说,三岁多的短短人生中,最凶最怕的人就是赵桂香。
赵桂香会骂他,打他,饿他肚子,让他睡猪棚。
关键是,赵桂香的打是往死里打的那种,操起柴火棍直接就往秦嘉树身上挥。
这也是原主丢块破褥子让秦嘉树睡隔壁小柴房,偶尔也会凶他骂他,可秦嘉树还是愿意呆在家里的原因。
毕竟原主心情好的时候,还是会让他吃饱饭,对比起来,原主对秦嘉树也没像赵桂香那般刻薄到骨子里。
“这就算厉害了?舅妈还能更厉害。”许娇娇看秦嘉树没被吓到,自我吹嘘着:“我们小树多吃饭,等以后长大了也会很厉害。”
“到时候小树来照顾舅妈好不好呀?”
“好。”秦嘉树奶呼呼的应下。
许娇娇得到小孩的承诺,起身去捡起菜刀,牵着秦嘉树回厨房,继续蒸南瓜做南瓜饼。
许娇娇做南瓜饼时,秦嘉树就在旁边伸着脑袋看,看着南瓜在许娇娇的手里变成一块块圆乎乎的小饼。
半小时后,一块块圆滚滚煎得焦黄酥脆的南瓜饼新鲜出炉。
“小树快来尝尝看好不好吃?”许娇娇夹了块南瓜饼吹了吹喂秦嘉树。
秦嘉树仰着小脑袋咬一口南瓜饼。
咔嚓!外皮酥脆,馅儿软嫩的南瓜饼入口,秦嘉树眼神就愣住了。
“好吃吗?”
“好好吃。”秦嘉树疯狂点头,第一次吃到热乎乎刚出锅的油煎南瓜饼,他感觉自己幸福极了。
许娇娇自己也咬一口尝味道:“唔,要是有豆沙馅的话估计会更好吃。”
可惜条件有限!
“好吃。”秦嘉树再次给予肯定。
这南瓜饼对他而言已经是人间美味了,秦嘉树实在无法想象更好吃的南瓜饼是有多好吃。
家里的半斤面粉做了南瓜饼,还剩下一些,许娇娇干脆煮青菜面疙瘩当晚饭主食。
青菜面疙瘩搭配焦脆的南瓜饼,这顿晚饭一大一小吃得特别满足。
秦嘉树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吃撑的滋味,小孩穿着厚衣服,茫然的双手撑着腰低头看肚子。
“小笨蛋,下次吃饱了,感觉肚子吃不下就不能再吃了知道吗?”许娇娇点他的额头。
“嗯。”秦嘉树自然是乖巧点头。
呼呼,天黑后外头寒风呼啸得更加的厉害,吹在人的脸上,跟一把刀子似的。
许娇娇受不住冷,收拾好厨房就带着秦嘉树烧水灌满吊水瓶,早早的躲到床上织毛衣。
秦嘉树眨着眼躺在床上,安静的听着旁边许娇娇低声讲故事,在不知不觉间睡去。
许娇娇看小孩沉沉睡着,轻手轻脚的放下毛衣,吹熄蜡烛也跟着躺下。
老话都说,下雪的时候不冷,融雪才冷。
这晚的许娇娇有吊水瓶暖脚,怀里抱着小暖炉秦嘉树睡得极甜,完全不知道屋子外头风雪交加。
许娇娇早上醒来时,就发现从窗户溜进来的光线比前两天要亮一些。
“嘶嘶。”前两天许娇娇从床上起来就觉得需要勇气,今天掀开被子则感觉就像是在处以极刑。
“好冷好冷好冷……”哆哆嗦嗦的穿衣服,许娇娇打开房门往外探。
果然如她所猜想的那样,院子铺了厚厚的一层雪,空气里也特别的凉。
“小树,昨晚下雪了。”许娇娇回头朝床上缩着小脑袋的秦嘉树说话。
许娇娇以为会得到秦嘉树的欢喜雀跃,小孩子都喜欢下雪,可回头却发现小小人儿坐在床上皱着俊眉。
“怎么了?小树不喜欢下雪吗?”许娇娇走过去帮秦嘉树穿外套。
“不喜欢。”秦嘉树没隐瞒的承认。
下雪天会很冷,柴火也烧不起来,脚也冷,手也冷,睡觉也冷,秦嘉树害怕冷。
虽然现在跟小舅妈一起不冷了,可他之前冷过,而且他担心三狗子和接弟会冷,他们没有厚衣服可以穿。
“小树不喜欢下雪,那小舅妈也不喜欢。”许娇娇笑着配合小孩。
的确,玩雪、喜欢雪那是建立在生活富足,无忧无虑的情况下。
秦嘉树从小吃苦,吃不饱也穿不暖,小小年纪就得为不饿肚子、活着担忧,又怎么可能会喜欢雪。
毕竟对他来说,严寒比酷暑还要难熬。
秦嘉树看着许娇娇眼眸里涌起一些感动,然后看着许娇娇抿了抿小嘴。
“小舅妈喜欢,小树也喜欢!”秦嘉树口吻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