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呼啸,天空阴阴沉沉。
伫立在青山脚下,傍山而建的泥土房中,用木板拼接而成的床上正蜷缩着一名病弱女子。
“……好冷!”睡梦中的许娇娇打了个哆嗦,吸着气将身上的被子卷了卷。
明明是夏天,怎么会这么冷?
许娇娇半梦半醒的翻个身,鼻尖也嗅闻到一股淡淡的湿霉味。
湿霉味?
下一刻许娇娇诧异的睁开眼睛,看到的赫然是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里光线昏暗,陈设简陋,用旧报纸糊的墙壁也泛黄卷着边。
这样复古的房间,许娇娇只在年代剧里看到过。
“啊!”许娇娇正茫然着,突然脑袋像是被凿开一般刺疼起来,各种画面随之涌入脑袋。
许久后疼痛散去,许娇娇也消化掉脑海里的记忆。
她竟然没有任何预兆的熬个大夜、就莫名其妙穿书了,还穿成一本重生年代文里,只被提过两次的早死病弱小舅妈。
“……”
身上裹着的被子很厚重却一点都不暖和,冷得她牙齿都在打架。
许娇娇苦涩的坐起来,哆嗦着伸手拿起旁边的灰色厚棉袄。
吱呀,房门打开就发出古朴的沉闷声响。
许娇娇走出去,看了一眼杂乱的院子,随即抬头看向黑压压的天空。
不出意外,应该是要下雪了。
书里,原主就是冻死在下雪天的,想必就是今天夜里。
许娇娇想着走到厨房外的洗脸架旁。
洗脸架是一个老旧腐朽的传统木头架子,架子中间放着一个红边花底带囍字的洗脸盆,而架子最上方则粘着一面镜子。
许娇娇站在那照镜子,看着镜子里面头发凌乱,却病弱柔美的女人。
这许娇娇比她年轻、比她貌美、也比她瘦弱,怪不得会被冻死,确实是弱得过头!
咕咕咕——
肚子饥饿感传来,许娇娇揉了把肚子,转身走进旁边的厨房。
厨房的土灶台前一抹黑影窜动。
许娇娇吓了一跳后定睛看去,便看到一个穿得黑突突破烂单衣,瘦的像小萝卜头似的男孩子。
此刻,他正光脚蹲在土灶旁的柴火堆里,手里抓着一个烤得黑乎乎半生不熟的地瓜,目光惊恐的望着她。
“……”小男孩瑟缩着,畏惧的想躲到柴火堆里面去。
八十年代南方的乡下灶台旁有专门烘烤柴火的烟囱,烟囱下面是放柴火的地方,地方不小,足以容纳一个两三岁的瘦弱小孩。
“……出来,里面脏。”许娇娇看得鼻酸,哽咽的差点发不出声音。
秦嘉树害怕的往里缩,手里紧紧抓着地瓜不放。
“阿爷给。”小孩小小声的嘟囔,腔调带着怯。
秦嘉树的声音虽然小,但许娇娇却听得清晰。
小孩口中的阿爷,应该就是他的外公,也就是原主丈夫秦正烨的爹。
“我知道地瓜是阿爷给你的,我不抢,你先出来。”许娇娇点头冲他招手。
秦嘉树依旧在躲,也不信任许娇娇。
他记得上次小舅妈也是这样哄他出去,等他出去后就打他屁股,掐他的耳朵。
他不想挨打,好疼的!
许娇娇看秦嘉树害怕的表情,沉沉叹息。
原主许娇娇并不算好人,嫁给秦正烨后分家单过这几个月,可没少欺负秦嘉树这个小拖油瓶。
秦正烨是一名军人,中秋回家探亲临时娶的许娇娇,目的是想让许娇娇帮忙照顾秦嘉树这个外甥。
秦嘉树的亲妈,也就是秦正烨的姐姐秦正丽,几年前嫁给了一个下乡的知青。
谁知结婚没多久,恰逢知青大返城,秦嘉树的知青爹就收拾东西跑了。
秦正丽当时正怀着孕,挺着个大肚子想阻止知青丈夫离开,却被对方狠心抛下,追人时还意外滑倒早产大出血死了。
秦嘉树刚出生就爹跑娘死,唯一的亲外公二十年前也二婚有了自己的新家庭,还娶了个泼辣的继媳妇儿。
幸运的是,还有个在部队当兵的舅舅秦正烨,秦正烨得知姐姐死讯,了解情况后,每月按时邮寄五十块津贴回来帮忙养孩子。
秦正烨的后娘赵桂香看在钱的份上才勉强帮忙养秦嘉树。
不过帮忙养孩子,也只是字面上的养,仅限于没让秦嘉树饿死病死而已。
中秋时,秦正烨得了探亲假回家。
可回到家却发现两岁半的外甥秦嘉树像个小野人一般生活,睡在家里的猪棚旁边,吃得比猪还差。
秦正烨震怒的同时也起了结婚的心思,希望能找个人帮忙照顾秦嘉树。
秦正烨是村里唯一的军人,长得一脸正气,个高腿还长,盘正条也顺,得知他要找对象村里不少人都动了心思。
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纷纷介绍适龄姑娘。
许娇娇长得漂亮还有文化,但却是身娇体弱的病秧子,再加上自己眼光也高,高中毕业后一直拖着没嫁人,村里也没人敢娶。
毕竟许娇娇长得漂亮是漂亮,可病弱也是真的病弱,常年与药罐子为伍。
农村地方,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紧巴巴,谁家敢娶个药罐子回来,不说传宗接代,只怕是日常药费都难以支出,许娇娇也因此这般拖到二十二岁。
秦正烨这边探亲假即将要结束,暂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结婚人选。
两人都着急,仓促见上一面,彼此都看中了对方的颜值,第三天就摆了酒。
农村地方,摆酒就算结婚,秦正烨也承诺回部队立刻就打结婚报告。
许娇娇高高兴兴的结了婚,盼着婚后幸福生活,却不曾想秦正烨酒席才结束,便接到部队电报,新婚夜都没过完就留下五百块钱票赶回部队。
许娇娇自小在家受宠,许父是十里八村唯一的丧服老师傅,虽然给人做丧服不太吉利,可至少有个营生收入,也才养得起药罐子许娇娇。
许娇娇对秦正烨可以说是一见钟情,新婚夜独守空房就算了,秦正烨前脚刚走,第二天一早,许娇娇就被秦正烨那泼辣的继母赵桂花逼迫着分了家,还给赶到青云山的山脚处、曾经的知青破房子里居住。
因为病弱,许娇娇在娘家时就五指不沾阳春水,也没带过孩子。
被赶到知青点住,一日三餐得自己做,还面对着不太会说话,瘦成条的小拖油瓶秦嘉树,没两天就给自己气病了。
秦正烨原本是想让许娇娇帮忙照顾孩子,哪曾想到,许娇娇自己都还要人照顾。
最离谱的许娇娇病了还不忘冲秦嘉树撒气,对着不到三岁的孩子又打又骂,打得孩子都怕了她。
许娇娇暗暗叹息,直起腰走到灶台前去开墙壁上的内嵌橱柜,将橱柜上带绳子的小插销拔掉。
她记得原主前几天去了趟县城,从供销社买了包核桃酥。
许娇娇打开柜子果然看到里面放着一袋核桃酥。
许娇娇饿得厉害,拿下核桃酥就塞一块到嘴里。
天气冷,核桃酥却很酥脆也特别的香。
“你吃吗?”许娇娇吃着核桃酥询问在烟囱底下蹲着的秦嘉树。
秦嘉树蹲在烟囱下面,仓皇的啃着半生不熟的地瓜,吃得满嘴的黑。
咕嘟——
秦嘉树饿得厉害,可面对许娇娇的核桃酥诱惑,他眼眸里下意识的溢出渴望,却又摇了摇头。
许娇娇无奈,只好把几块核桃酥放到碗里,将盘子放到土灶前的地上,随即站起身走出厨房。
原主许娇娇什么都不会,搬到知青点后,就拿着钱票上县城供销社给自己买衣服,买皮鞋,买手表,乱七八糟的买了一大堆奢侈且不实用的东西。
奢侈的日子只过了半个月,许娇娇就开始三天两头回娘家打牙祭,压根不管秦嘉树的死活。
要不是娘家嫂子有意见,许娇娇甚至都想回娘家住,也因此,这知青点里什么都没有,院子荒废杂草横生。
外头寒风呼呼的刮,许娇娇下意识的裹紧身上的厚袄子,打开院门顺着记忆往村里离知青点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扣扣扣——
许娇娇敲了门,看到走出来的婶子后露出笑:“婶子,我准备烧饭可家里没柴火,您家柴火多吗?多的话,我花钱买几捆。”
这农村地方家家户户都有壮劳力,谁家也都不缺柴火。
这开口要买柴火的,许娇娇估计还是头一个。
但许娇娇也是没办法,外头天气雾蒙蒙的,她就是临时上山砍柴,湿柴火怕是也没办法点着。
菊花婶子愣了下:“柴火?那哪里需要花钱买,那个,大壮,你帮着背一捆柴火给正烨媳妇儿送家里去。”
菊花婶子反应过来后,就招呼了在家里堂屋厅里做木工的大儿子。
“好。”秦大壮拍拍手站起来,走到院子里的柴火棚里轻松的搬下一大捆柴火。
“婶子,给您钱。”许娇娇连忙塞了五毛钱给菊花婶子。
“哦呦,不要不要,不用给钱的。”菊花婶子吓了一跳。
这要是许娇娇给个五分一毛钱,她也就收了。
可她给了五毛钱,这也太多了,一捆柴火哪里值那么多钱。
“要的,哪能白拿您家的柴火。”许娇娇把钱强硬的塞到菊花婶子手里。
菊花婶子手里接着钱,到底没舍得再拒绝,五毛钱能买三斤盐了。
意动的想了片刻,菊花婶子对着许娇娇笑开。
“那我让大壮哥俩个多给你搬几捆柴火。”菊花婶子说着,又回头喊来十五六岁的二儿子。
“大壮,大强,你们各挑一担柴火给人送到家里去。”
菊花婶子家里壮劳力多,秋收过后闲着没事光上山砍柴火,使得家里柴火堆得满院子都是,都够烧到明年开春的。
柴火这东西山上都是,烧没了,过几日天晴了再去山上砍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