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村民捞取天神遗珠和从村民中选出五对少男少女是同时进行的。
或许是因为白月样貌出众,也或许是因为大家最近对白月都有些疏远,总之和秦扶春他们预料的一样,白月成为了这五对男女之一。
那黑衣道士见到白月之后,目光多停留了几分,似乎是很满意,说道:“你既然已经入选了去伺候天神,在其他人取得天神遗珠这段时间前,就不用再干活了,听说你擅长做泥雕的,从今日起,就不要在做了。”
白月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变化。
“为什么?”
道士笑道:“去伺候天神,自然要干干净净,你整日与泥土为伍,岂不是脏了?”
白月:“既如此,那我就不去伺候天神了。”
秦扶春感觉那魔修听到这话脸颊抽动了两下,有些想发火,下一刻便听到他冷声道:“伺候天神的人选既然已经选定了,怎可在随意更改?”
白月:“世间万物,皆生于大地土壤,既然是天神,为何会觉得这滋养万物的泥脏?”
秦扶春第一次看到白月这么执拗和人冲突,之前村民们私下议论白月的时候,白月都不曾反驳,只是默默地做着泥雕。
魔修不再理会白月,冷笑一声,袖子一抬,伸手便来夺取白月手中的竹篮,白月不愿意争执起来,可是她哪里是魔修的对手。
秦扶春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即整个竹篮便被魔修打落在地,秦扶春他们几个仅存的泥雕就这么被打了出来。
秦扶春虽然不会被摔死,但是泥雕破碎,她感知到的痛苦可是一点都不少。
“你别碰我的泥雕!”
白月冲上前来想捡回泥雕,魔修却让村民们抓住了白月,随后快步走到秦扶春面前蹲了下来。
“这珍珠你从何处得来的?”
魔修伸手便将珍珠从秦扶春和百里千歌的脖子上扯了下来,眼中欣喜若狂,转身走到了白月面前质问。
白月:“捡来的!”
魔修:“哪里捡来的?”
白月:“不记得了。”
白月不肯配合,魔修便让众人将白月绑了起来,“你的珍珠上有天神遗珠的气息,你老实交代这些珍珠你从何处得到,你若是说出来,便能立刻让暴雨停止,洪水退去,所有人都可以得救。”
白月沉默,周围的村民全都目光期盼地看着白月,甚至还有人跪了下来。
白月只能说道:“我也不知道珍珠是哪里来的,我早上去取竹筏,便会有一颗珍珠在我的竹筏上。”
魔修:“所以是有人送了你珍珠?”
魔修的确做法让暴雨暂停,让洪水褪去了,百里千歌说,大概是魔修联系同伙暂时收起了阵法和宝贝。
村民们已经陆续出发去了银月湖寻找珍珠,三个村子的村民全都是潜水的好手,只是这么多人从天亮找到天黑,摸出了不少蚌来,珍珠也不少,只是没有一颗是魔修要找的珍珠。
魔修等得不耐烦,天黑之后便亲自带着白月去了银月湖,盯着众人让众人在银月湖仔细寻找。
白月将秦扶春捡了回来抱在胸前,秦扶春看着那些在水中冻得瑟瑟发抖的村民,忍不住看向了魔修。
魔修的体内的煞气有些翻涌,双目隐约可见变得有些赤红了……
魔修的修炼途径和正常修仙之人不一样,根据百里千歌之前所说,这个魔修会吸取散修的功力,还会杀戮凡人来练功,那他就不是单纯的依靠吸收煞气来提升功力。
杀人练功,往往意味着这种魔修的心魔更重,一旦情绪不受控制,他们体内的煞气发作,魔修就会需要用人命来镇压体内蠢蠢欲动的煞气,一旦煞气攻心,魔修就会失去理智,变得癫狂起来走向死亡。
他们依靠捷径获得更高的修为,也更加明白自己一个不慎就会被煞气控制住,完全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这个魔修的状态不对,他找的那五对少男少女在祭台没有跟过来……银月湖里这些村民怕是有危险了。”
秦扶春刚刚说出自己的推断,便看到有两个村民从水里跳上了岸,冲着魔修说道:“道长,最近暴雨洪水,这天冷的和快入冬一样,我们白日找了那么久,晚上水下看不见东西,肯定没有办法找到你想要珍珠了。”
“是啊是啊,道长,你既然能施法让暴雨暂停,要不我们凑点钱,能不能从别处买一颗珍珠献给天神?”
“道长,既然你施法能够让暴雨停止,能不能帮我们和天神求求情,天神掉了东西在我们这里,我们也很无辜啊……要不我们去找仙人吧,我听说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修仙的门派在,那里面的仙人是不是也会道长你这种法术,道长你一个人法力不够,我们多找一些仙人道长——”
那几个村民被指使着在湖里找了一天,这会儿还要继续找,心中也有些愤懑了,一开始还有些害怕魔修不敢说话,很快随着从水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七嘴八舌的便觉得也许是道长法术太低微了,他们应该去找更多会法术的仙人来和天神求情。
秦扶春看到这些的时候,觉得这三个村子的村民也很有意思。
以前相信便宜的泥神像能保佑他们,后来泥神像不显灵了,他们就相信道士,现在道士止住了暴雨,让他们去捞珠子,他们捞不到珠子,便想着去找更多的道士来……
她以往见过的人,要么是相信神仙,无比虔诚。要么就是相信人定胜天,根本不信神佛保佑。
秦扶春:“他们好像,只在有需要的时候,短暂地相信一下神明。”
陆慎:“人其实什么都不相信,他们只是会敬畏更有力量的存在。若是眼前这个魔修从一开始不伪成道士,而是直接动手杀人,威逼这些村民,那么他们根本不敢从水里出来。”
百里千歌:“世间神仙佛寺无数,信徒更是遍布五洲。怎可因为这一方之人不信神明,便觉得世间之人都真心敬畏神佛?”
陆慎:“笑话,百里修士亲眼见过神佛显灵?哦,我忘记了,无剑宗曾经有一位宗主飞升成神了,只是那位宗主飞升后,难道回到过无剑宗?”
“就算有神佛,都飞升了,才不会理会这世间蝼蚁的愿望。”
秦扶春:“行了,你们两个可以别吵了。陆慎,我听你的意思,你觉得这个魔修还不够凶狠?若你是他,你会直接杀鸡儆猴是吗?”
陆慎:“若我是他……我为什么这么愚蠢,花那么大力气停止暴雨,褪去洪水,让一般愚昧无知的村民帮我找珠子?”
“我自己找不是更快?”
秦扶春……好想法!
秦扶春:“那么为什么魔修不自己找珠子?”
百里千歌:“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比不上一群人。”
陆慎:“因为他蠢。”
秦扶春:“不,我怀疑,他自己是不能碰那颗珠子的。之前他从我身上取走珍珠后,我瞥见他的掌心有灼伤的痕迹,起初没在意,现在想来,那痕迹多半是珍珠造成的。”
……
村民们不愿意摸黑寻找一颗究竟长什么样子都不了解的珍珠,纷纷上岸。
而魔修如同秦扶春判断的那样,很快便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煞气,对村民动了手。
第一个村民倒下的时候,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魔修抓住了第二个村民,众人眼看着第二个村民在一瞬间被掐断脖子,鲜血被魔修抽干,变成了干尸倒在地上,这才尖叫起来,四处逃窜。
然而魔修对付一群手无寸铁的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几乎只是片刻,银月湖上岸的村民便全部倒下了,白月看着眼前这一幕,腿软倒在原地,眼看着湖中那些呆愣的村民,尖声喊道:“快跑,顺着河逃!”
白月喊完,自己转身快速奔逃,然而身后魔修却不管银月湖中的村民,双目赤红直奔白月。
秦扶春知道,以白月的能力肯定是逃不掉的,她在等,藏匿在湖中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出来。
白月被魔修抓住,魔修的手已经化成了利爪,鲜血从白月的脖颈里落下,滴在了秦扶春的身上。
魔修却没有杀死白月,刚才杀了那些村民,他的煞气已经平息了大半,这会儿他从怀中掏出之前从白月这里得到的明珠,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珠子你从哪里得到的?”
白月挣扎着:“我不知道,是别人放在我的竹筏上的!”
魔修:“既然你这么说,那看来送你珠子的人和你很熟悉了,那我们赌赌,看他会不会出来救你!”
魔修拖着白月到了银月湖边上,抬手直接抓破了白月的手腕,珍珠和白月手腕上的鲜血掉进银月湖中,魔修怒吼:“把神眼交出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神眼,那是什么?
秦扶春前世从始至终都未曾听过有这样东西的存在。或者说前世,银月湖什么都没有发生。
百里千歌和陆慎也都不知道魔修要的究竟是什么,但是白月的血越流越多,渐渐地便不再挣扎了,可是银月湖中依旧没有动静,魔修冷笑一声,直接将白月扔进了银月湖中,白月落水那一刹那,秦扶春他们也被魔修一起踢进了银月湖里。
秦扶春看到了银月湖下飘动的银色发丝,那些发丝仿佛有意识一般从水底伸出深处,慢慢缠绕住了白月。
可就在这时,一柄满是魔气的弯刀破水而下,锋利的刀刃将那些银色发丝齐齐割裂。
水底传来一声悠长的尖叫声,那声音里蕴藏着愤怒和痛苦,可听起来,却动人至极。
藏身在幽暗湖底的少年冲上了水面,长长的银色发丝拖曳在他身后,如同一道银色色流光,又好似一条银色长龙,气势汹汹冲出了湖面,他伸手,掰断了那柄弯刀,目光灼烈如火,盯住了岸上的魔修。
秦扶春仰头,看到了少年已经凝结成形,却依旧如水般半透明的双腿。
他果然,还在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