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春日温缱,杂花生树。
清池站在高楼之上,风吹裙衫飘飘,眸光望着不远处正在说话的一对男女。
她没想到,原来李叹那么早就搭上了李蓉蓉。
果然,这一定是他很早之前就成熟了的计划吧。
也许是重生一次后带来的信息,她很快就打听到了很多的事情。
譬如吴嬷嬷,她是因为十五年前她弄丢了小姐,惨遭伯爵夫人厌弃,去了乡下的庄子。
她是怎么弄丢了小姐?这也是前世,清池最想知道的,这辈子一点都不费劲地查到了。
崇平二十年,先帝迁都,安定伯积极响应皇令。
当安定伯夫人身怀六甲,已近临盆,不宜奔波,于是就等生下了小千金,由当时方十四岁的义子李叹护送。
本来是一路平安的,谁料就在快距盛京城外五十里的居山遇见了盘旋的山匪。
李叹护住了伯爵夫人,但抱着小千金的吴嬷嬷却被山匪抢走。
吴嬷嬷自称她昏迷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就看见小千金在路边。
很快,李叹找到了她们,有惊无险地渡过。
清池知道后面李蓉蓉会冒出来,她才是真的小姐,而她是假的。
所以,吴嬷嬷的话应该只说了一半,她在路边捡到的小千金当然不是李蓉蓉,而是她。
吴嬷嬷后来说自己老眼昏花,她是真的没认出来吗?
清池不觉得一个能够在伯爵府混了这么多年的嬷嬷,在发生真假千金案后还能平安脱身的她,会真的没认出来。
这番话里简直满是破绽。
还有一种对过口供的欺瞒感。
恐怕,是为了保命而拿一个孩子充当小千金吧。
那李叹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如果说他在十四岁的那年就计划了这么多,那他这个人果然是城府极深,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名为利?
作为都尉府中掌握盛京防务的正五品千户实职,二十九岁的李叹就算在他的同龄人中也是一骑绝尘的存在。
就是挺多勋贵家的孩子也比不过他。
所以,才会在安定伯府中,除了安定伯,就属他说话最有份量了。
那他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清池实在想不出来。
“小姐,就算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拿小姐您的东西!”紫袖苍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解释。
“人赃并获,你还敢撒谎。”清池坐在梨花榻上,淡漠地俯视着她。
般般等丫鬟也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谁也没想到芷梨院里素来最可靠的大丫鬟紫袖,竟然会偷偷拿了小姐的金镶玉蝴蝶钗。
紫袖跪在地上的背影纤细而柔弱。
她望着丰姿冶丽的小姐,忽而明白了什么,眼睛里露出一抹沉思和惊讶。“你……”
“带下去。”
清池不会给她时间反应回来,当天就让郑婆子派人送回了珠绕院,让伯爵夫人来发落。
没错,紫袖作为李叹的眼线,当然不可能偷她的东西,是清池故意污蔑她的。
她想杀了她。
但是,现在还不行,她不能打草惊蛇。
清池平复了一下心情。
紫袖作为府里的大丫鬟之一,竟然偷了主子的爱物,这当然是个丢脸的事。
珠绕院那边,伯爵夫人得知后,便让翡翠姑姑罚了二十小鞭,幽闭数月。
清池得知这个消息后,觉得重生以来,总算是有一个好消息了。
不由有点遗憾的是,罚的属实有些轻啊。
想也是,李叹在府中的势力,又岂是她轻易能够撬动的。
郑婆子大概是想紫袖没了,以后这芷梨院她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吧。
没承想,清池可不是吃素的。
清池没去找李叹。
李叹却主动上门了。
清池慢慢地倒了一杯明前茶,端给他,笑着道:“大兄喝茶。”
李叹嗯了一声,他稳稳地接了茶。
他坐在椅子里,那双鹰眸很亮而锐,望着她,仿佛攫住猎物的眼神。
他的身形,气势,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最近怎么样?”
清池望着漫进窗的春阳,贴着墙角放着的盆栽里,白山茶、金盏菊迎风飘舞着,淡淡的香气似雾般散开。
清池笑得楚楚玉致,也仿佛一朵粉山茶。“最近小姐们流行踏春斗草呢,我玩得挺痛快的。这么好的春天,大兄你啊,真是白白浪费了。”
李叹审视着她,“此外呢?”
清池片刻的懵懂,在李叹等候的目光下,露出点厌恶的神情。
“说来,最近真是发生了一桩晦气的事儿。大兄,你知道紫袖吗?”
“你那个丫鬟?”
“大兄也知道了?枉我平日以来最信任她了,她竟然还偷了我的东西,不就是一只金钗嘛,以我们主仆之间的情谊,她主动问我要,难道我还舍不得给她。”清池很是伤心地道。
李叹看她是真伤心,便缓缓地道:“一个不忠心的丫鬟罢了,也能让人这么伤心?”
清池在心里冷笑,不知失去了一个眼线的你,伤心不伤心?
清池很自然地把话题移开了,却没想到李叹忽然问起:“你最近对府里的往事很有趣?”
清池知道,大概是她问吴嬷嬷的事引起了李叹的怀疑。
他这个人尤其心眼多,心思重,她得小心回答。
“随便听听而已,又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李叹仿佛相信了她的口吻。
当然,清池并不打算阻碍李蓉蓉回府。
事实上,她没有那个能力,而且利用前世已知的事情,后续才会更好的行事。
清池想起李蓉蓉对眼前男人的炙热爱怜,心里就涌出莫名的激动。
如果拿李蓉蓉毁了他的计划,毁了他的名声……
和自己有了婚约的义妹相恋,安定伯会怎么看他,他的同党上司又会怎么看他?
真是想想都激动。
这不就正能报复到他了。
“清池,你走神了。”男人低沉冷漠的声音响起。
清池嘴角扯出一个笑意,她那双珠眸含情凝涕地望着他,微微一笑,耀如春华。
“大兄,你喜欢怎样的女子啊?”她面不红心不跳,大胆地开口。
李叹望着她,那双眼睛黑黝黝的不见底。
那一刻,清池被他看得头皮都发麻,“你问这个作甚?”
清池马上道:“大兄,你总该给我找个嫂子啊。唐嫂嫂都去了多少年了。”
清池可不觉得他是一个很深情的人。
恐怕唐氏当年就是受不了他的薄情吧,不然才嫁了过来没几年就香消玉殒了?
李叹忽然薅了薅了她的脑袋,冷肃地道:“这不是你该管的。”
“我的头发啊!”清池有脾气地打开了他的手。
抬头却见李叹在笑,他是一个不怎么笑的人,这笑起来却比不笑时多了几分韵味,俊朗的五官也多了些成熟撩人的调调。
就这长相,这身家,一直不娶妻,除了是想选更好的,清池不做他想。
他鹰眸难得流露出些温情,望着她说:“若是妻子,只要是我喜欢的就好。”
身上的冷锐之气,也淡了很多。
剑眉高鼻,鹰眼薄唇,俊武不凡。
衬得一边的那株镶边芙蓉色的牡丹都颇为秀美动人。
她呵呵地干笑,这个回答了等于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