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过后。
栀清染沉哑开口，问了路晴空一句不相干的事：“只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你不走？”
“不是还有三个月？”路晴空冷静反问，“时间还早。”
……谁会嫌弃逃命的时间早？
栀清染黑眸微合，没有再继续岔开话题。
路晴空却没再问起他后颈的纹身，她沉默地继续处理栀清染身上的其他伤处，动作十分仔细认真。
男子一而再提醒她时间的事情，让路晴空的胸中涌起淡淡的愧疚。
联邦军官即便己身将死，也不忘提醒他人求生，和华哥那些恃强凌弱的星盗一比，高下立见。这一刻，路晴空是真心期望他能活下来。
冰凌花的香气，在狭小囚室内肆无忌惮地溢散，比上一次见面更为浓郁。
栀清染外伤初愈，Omega腺体的功能还没有完全恢复，暂时无法合成信息素，但对Alpha信息素的接收，却异常敏感。感受到后颈腺体因为Alpha信息素的刺激而胀痛发热，栀清染的身体微僵。
他本就衣不蔽体，后颈的腺体又暴露在女Alpha的视线之下……栀清染不希望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身上忽然一暖，却是年轻女Alpha治疗结束，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半裸的后背上。
上面残留的体温带来许许暖意和淡淡花香。
“骨伤不能一次性治愈，”路晴空收好治疗仪，和花香一样清冷的女声带起了几分温柔，“我之后再来看你。”
女Alpha话语自然，就好像他们不是星盗和俘虏，只是普普通通的医生病患，轻轻松松许下她没有任何必要应许的承诺。
栀清染垂下眼帘，漆黑的眸子在收敛的眼睫下变得模糊不清。
“下次来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能帮我带一个护颈么？”
路晴空没料到男子会请她帮这么一个小忙，欣然应下：“好。”顿了一顿，又谨慎地追问了一句，“什么护颈？”以免出现差错。
幸亏路晴空问了。
沉默半晌，男子温哑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后颈处的不是纹身，是Omega腺体，”栀清染竭力保持声音的平静，淡淡道，“我需要一个Omega护颈，隔绝信息素外溢。”
“麻烦你了……谢谢。”
……
黑心商人：Omega护颈？！！！
路晴空用两个字堵住了商人长时间的“对方正在输入……”。
路路：闭嘴。
黑心商人：……
黑心商人：我好不容易才打了那么一大段！
黑心商人：你有O了？
路路：要快。
黑心商人：……
黑心商人：放心老板，给你安排最好的上等货加急发货，嘿嘿嘿嘿
看商人的语气，路晴空并不能完全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等货”的原因，Omega护颈的价格不低。但它能够有效阻隔信息素的扩散，隐藏917号的Omega身份，到手越快越好，路晴空不想耽搁，只小刀了一下，以2.8w的价格成交。
917号竟然是Omega。
路晴空一个对第二性别不甚了解的人都能想象得到，Omega在只有Alpha和Beta的监狱里被发现，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一台游戏机运营成功后，路晴空便趁热打铁地扩大规模。游戏机利润高，很适合本金积累。路晴空精算过休闲区客流量和星船上两千星盗的消费水平，确立了每月200w的营业目标，在休闲区设立了八台游戏机。
游戏区火爆，即便多了几个手下，偏分头还是忙得满头大汗。他刚调试好一个机器，抬头看到路晴空，不由得精神一振，小跑过来。
“路少校您可太厉害了，”偏分头笑着抹了把汗，向路晴空汇报道，“每台日均流水1w，和之前预估的完全一致。”
路晴空点头，偏分头人脉通达，处事灵活，倒是意料之外地好用。她开口问：“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别的都挺好，不过……”偏分头压低了声音，“音乐餐吧受到影响，这两天闭店装修，有消息说……”他紧张道，“餐吧未来可能会空出一片地方，摆放最新型号的游戏机和我们竞争。”
“嗯，”路晴空对此并不担心，“是我卖给他们的。”
偏分头：？？？
星船上的星盗们都是打工人，月工资加起来也超不过几百万，相比于赚这些人的钱，路晴空对钓资本的大鱼更感兴趣，早在发现第一台游戏机大受欢迎时，就提前布局。
星盗船缺乏新增用户和资金，是你赢我输、你输我赢的零和博弈。一个新爆款的出现，代表着一个过往既得利益者利益受损，音乐餐吧首当其冲，必然会有动作。路晴空提前备货，趁机低买高卖赚了十几万差价。
餐吧之前欺负原主无知，变着法儿地坑走了原主不少钱，也合该物归原主。
路晴空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巡卫兵有再来找麻烦吗？”
“没，”偏分头摇头，“他们最近顾不上我们。华哥不是受伤嘛，就只能看俘虏们的乐子。”
路晴空查账的手一顿：“什么乐子？”
“和之前一样呗，”偏分头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随机抽取囚室号码牌，电击钉剑虐待俘虏拍视频。”
路晴空：“……”
路晴空不常无语。在商场上的多年训练，让她不管面对何人何事谈论何种话题，都能得体回应。但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些人疯了吗？
路晴空之前看过斯坦福监狱实验，知道特殊环境会对一个人产生影响。早知道自己身处于星盗监狱，路晴空对这个环境并无幻想。但真的听到相关事件，她还是感到心情复杂。
偏分头见路晴空听得认真，便继续讲：“反正不弄残弄死，任少校一般不会管。他也管不过来。”说到这里，他咧了咧嘴，“少校那样的人，把靴子表面擦亮了走就完了，哪会在意脚底板的泥点子？”
任少校是这艘星船上，巡卫兵的最高军衔，仅次于船长。和路晴空的空衔不同，巡卫兵都受他管辖。
“听说还有电私密部位的……”偏分头呲牙咧嘴地“嘶”了一声，“光想想我都蛋疼。”他伸手在终端上点了点，“路少校您要看么？”
路晴空抬眼看他：“你有？”
“咱是不敢看，”偏分头奉迎一笑，“不过您要是感兴趣，我就问问人。反正他们那帮人挺喜欢炫耀战绩……”
话音未落，便被突如其来的信息素威压逼迫得踉跄了一下，差点跪下去。
“不要一脸兴味地，”路晴空蹙起了眉，非常严肃地看着他，“讲述这么恶劣恶心的事情。”
偏分头睁大眼睛回望路晴空。女Alpha目光凌厉，精致的眉眼仿若被覆上了一层寒霜，却依旧艳丽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他浑身僵硬地怔在那里，半晌才找回呼吸。
“对对对，”他在回神的瞬间开口，“那些巡卫兵太恶劣了！我们和他们可不一样。”顿了顿，又低低地补充了一句，“我没觉得有趣……”
路晴空却失去了再和偏分头交流下去的兴趣，她离开休闲区，去后勤部拜访了一位资深技工。
那是一个满脸胡茬的大叔，一看便是一个技术宅，工龄超过十年的后勤兵，对星狱星网软硬件设施了如指掌。
路晴空刚讲明来意，大叔便摆了摆手：“不行。”
“这个事情风险太大，”大叔说着便要关门，“别说一千星币，就是给我一万星币我也不干。”
路晴空点头：“那就两万星币。”
大叔关门的手一顿。
察觉大叔的动作，路晴空轻轻勾起了唇：“不用你承担风险。你只要告诉我方法，我来动手。”她用富有磁性的悦耳嗓音劝诱道，“这样即便出事，也查不到你身上。轻轻松松便白拿两万星币……”
两万星币相当于大叔两三个月的工资。
大叔闻言，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忽然用结满老茧的手摩挲了一把脸：“但万一事情败露，你被抓到……”
“我绝不会提你。”路晴空打断大叔的话，笃定道。
“如果两万不够，”见大叔再次沉默，路晴空笑了笑，“我可以加到五万星币。”
那一瞬间，大叔瞪大了双眼，浓眉挑起，呼吸微微加重。
顿了一顿，他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我不信你。”
路晴空：“十万。”
大叔：“……”
“好吧，”路晴空最后看了他一眼，一脚退了半步，不待面前的人反应，轻叹了口气，“如果这都不愿意，那……”
“别走，”大叔粗声粗气地叫住了她，“成交。”
路晴空收回脚步：“好。”
……
Omega护颈终于到货，路晴空一层又一层地拆开外面浮夸的华丽包装，只余简约纯色产品盒。
冷不防身边一道人影闪过：“路路救命……”
路晴空没理他，她不知道自己哪里给冯坤留下了愿意救他的错觉。
却听冯坤提高了声音道：“卧槽，这东西送谁的？”
冯坤震惊地望着路晴空手上的东西，又看了看扔掉的礼盒与彩带：“你有心上人了？”
路晴空无视冯坤的一惊一乍，妥帖地收好东西，才道：“没有。”
冯坤：“……骗谁呢？”
他在休假时经常看到这个品牌的广告，价格死贵，但只要想买定情信物，选它总没有错。看那淡粉色的产品盒，冯坤就对里面东西的款式一清二楚。
不是心上人，会送如此私密的Omega护颈？
还是唇纹解锁限定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