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反制
徐雍启和徐雍敬二人是踩点到的。
三通鼓响,已是卯时。徐雍启领事职方司,徐雍敬供职库部司,两人均从右腋门进入。
徐雍敬则从左腋门随礼部的官员一道入内。
也是站在乌泱泱行列之下,徐雍敬才忽的想起——今早应该先与四哥碰个面交代情况的!
都怪徐雍启,早上马车驶得如此之慢,让他着急烦躁又心急,把正经事都耽误了!
徐雍敬摸了摸自己的帽子,脚步略顿,犹豫着该不该此时去找徐雍墨。
听见身后磁沉声线悠悠响起,“十三弟怎么了,是库部司的公务没办好怕父皇责怪,所以想退早朝?”
“谁说要退早朝!我走得慢不行啊!”徐雍敬回身,仰头撞上徐雍启的眼神,那人眉目淡淡敛下一片纵深阴影。
明明受伤不轻,却仍端的气场迫人,不怒自威。
徐雍敬又倔强补上一句:“管好你自己,看父皇早朝责怪的人会是谁!”
徐雍启比徐雍敬高大半个头,垂眼淡淡看他,语气不冷不热,“我也挺好奇,会是谁呢。总不会是我吧。”
徐雍敬哼了一声,心道等着。
鸿胪寺禀报完出入京官员后,兵部尚书傅博达迈步出班,跪奏边关战况。
“塞北战事,纪飞小将军七日前大败单于一族,攻下饶城后乘胜追击,现单于军队已退居同州一带。”
金銮上徐乾之一不由大喜,“好,传令下去,受大赏!”
他又看向队列之中的徐雍启,点他,“吿之,朕记得一年前你从塞北回来时,朕问你驻守塞北的人选,你推举的便是纪飞吧?”
徐雍启闻言迈步出班,回奏,“是。”
“很好,独具慧眼,”徐乾之听闻捷报心情格外愉悦,“你也受赏!”
徐雍启:“谢父皇。”
徐乾之摆手,正要让徐雍启归列,听得傅博达开口禀报:“臣有一事还要请陛下意见。”
徐乾之:“爱卿请说。”
傅博达略侧头去瞥身旁徐雍启,而后抬头,“北部战事基本已定,然传报南疆频有异动,屡有南蛮瑶族人进犯我大荣土地,且瑶族大王近有整军动作,不知圣上如何定夺?”
徐乾之略蹙眉,没多想便把问题抛给还未归列的徐雍启:“吿之,以你之见如何处理?”
徐雍启缓声回复:“塞北虽已基本平定,但出兵征战这几年,国库支出不少。若再主动出兵,不仅恐粮草难以及时支持、塞北单于趁虚蠢蠢欲动,驻边将士们也会有厌战情绪。”
“所以依你之见,我们该放任不管?”
徐雍启抬头,他虽在行跪礼,却无臣服局促之感。他道:“不是放任不管,是按兵不动、静待其变。因依儿臣之见,南疆之事,问题不在边疆纷扰。”
“哦?”徐乾之挑眉,眼神变得深邃莫测几分,目光在底下文武百官中扫过几圈,而后他开口,“下朝后你来我壂内细说,顺便领了赏赐。”
“是,儿臣叩谢父皇。”
傅博达和徐雍启归列。
底下百官低着头小幅度地互相对上视线,表情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不解有人恨恨——
任谁都能看出,虽有南疆异动之事让徐乾之烦恼,但他明显很欣赏和满意徐雍启。
朝廷几方势力明显有要再度变动的趋势。
那场宰相家嫡、庶女的赐婚争端,就好像梦一场。
只能说圣上的心思实难琢磨。
徐雍墨在队伍里暗暗攥拳,眼神阴鸷。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百官上奏政事,许多徐雍启那头的官员频奏好消息,支持徐雍墨的官员则有不少触了徐乾之眉头。
徐雍敬在百官行列里越听越蹙眉,他等了许久也不见徐雍墨上禀高奇志遭刺杀之事。
身旁徐雍启还挑衅式地挑眉看他。
徐雍敬一攥拳头,在心里冷哼一声,迈步出班。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
徐乾之刚听完泸景疑有瘟疫的禀报,正头痛地按压太阳穴,连带和徐雍敬说话的语气也算不上好。
“讲!”
徐雍敬瞥了眼徐雍启,道:“儿臣要禀报高奇志遇袭之事,儿臣听他府上家眷哭诉,昨夜有一群着夜行衣的人闯入他府,打晕高先生将其带走。”
“不久正是父皇冬至祭天的时节,高先生主管祀祭,不知那伙人是何意图?”
百官行列中,不知有谁声音不大不小地说:“穿夜行衣,那不就是养在七皇子手下的暗卫?”
还有人:“而且高先生一向和七皇子不和,上回我还撞见他们在路上争吵。”
“那也没必要派暗卫刺杀呀?”
“可能因为高先生向圣上奏过弹劾七皇子淮漓刺史吧,七皇子睚眦必较你又不是不知道。”
“……”
百官之中闲言碎语议论纷纷,徐乾之又不聋,他按了按太阳穴,把徐雍启叫出来:
“吿之,听见文武百官的议论了吗?”
徐雍启出班,漠然扫视了一圈百官,视线在方才议论之人的身上略有停留。
很淡漠的一眼,却有不少说了话的官员一下子腿软。像是做贼之人迎面撞上寺庙里的神明。
徐雍启转向徐雍敬,开口:“十三弟,敢问高先生是何时间遇刺?”
徐雍敬:“具体我怎么知道什么时间,大抵总是深夜。”他顿了顿,重点落到徐雍启身上,“说起来,七哥你今日走路姿势怎么如此别扭,莫不是深夜去刺杀了谁,不小心把自己弄伤了吧?”
简直是明指徐雍启谋害高奇志了。
徐雍启不由嗤笑了声,“十三弟,我怎么记得你和高先生并不相熟。他深夜遇刺,今早我又和你在你府前相遇,你是哪里来的时间听高先生家眷哭诉?”
徐雍敬被噎了噎,嗫嚅开口:“我听说的,不行吗?”
徐雍启目光冷锐,“道听途说的事,十三弟也敢拿到父皇面前声张?”
“我……”
徐雍启继续开口,他仰头看向金銮座上的徐乾之,淡声开口:“父皇,若要知晓高先生是否确为奸人所谋害,依儿臣之见还需找与高先生相熟的人调查。”
他停顿半秒,唇角不动声色地微勾,“我记得四哥近来便是在辅佐高先生做事。”
徐乾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抬手,“儒书,你来说说是否却有此事?”
徐雍墨掌心都快掐出红印了,他在心里骂徐雍敬“蠢货”千百遍不止,拖着一条腿迈步出班。
“回父皇,儿臣今日还未去过高先生府上,不知具体情况。”
徐雍墨跪下叩首,同样跪在地上的徐雍敬一脸错愕地看向徐雍墨。
他四哥,怎么突然改了说辞?
况且他刚刚走过来这几步,瞎子都能看出他腿脚不利落。
“四哥……”徐雍敬有些无措地喊。
却只换来徐雍墨冷冷的白眼和低声呵斥,“闭嘴!”
徐雍启见状略勾唇角,眉峰略挑,“我看四哥怎么也有些不良于行?”
“不怕你笑话,昨日我宴请完宾客,府上暗卫想趁虚害我自己当家。我一时不察,受了些伤。”
徐雍启顿了顿,望向徐雍墨的眼神意味深长,“不知四哥是发生了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难不成,你也被自己养的暗卫暗算了?”
百官之中有人哗然——从来文文弱弱书丹青的徐雍墨,也养了自己的暗卫?
“不是。”
徐雍墨想狠狠反驳徐雍启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咬牙道,“我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了。”
好烂的理由。
徐雍启哂笑:“那四哥还是小心些,有些蠢马无用,不如弃了好。”
憋屈了一整个对话的徐雍敬立马对号入座:“七哥,你说谁,你别太过分!”
“好了。”
金銮上徐乾之适时抬手,目光在徐雍启、徐雍墨和徐雍敬三人身上逡巡一圈,最后视线冷冷落到徐雍敬脸上。
蠢材。
用蠢材的人也是蠢材。
徐乾之道:“既然无凭无据的事,那就等查明了再来禀报朕。”
“你们退下,议下一事项。”
“是。”三人叩首回班。
百官之中的议论声渐轻,但争端和对抗仍云波诡谲地进行。
翰祁王府内倒是格外惬意安稳。
沈阁乔一直睡到青碧把她推醒,从鹅绒被里懒懒探出半个脑袋,明明睡了很久,瓷白小脸上还是写满“困”字。
她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做什么呀?”
青碧无奈看她,“小…王妃,时辰不早您该洗漱了。”
沈阁乔不理,跟在家里赖床一样,脑袋又往下钻。
闷闷的声音从被褥里传出来,“我不要,再睡一会。”
青碧冲门边上站着的嬷嬷和婢女讪讪一笑,替沈阁乔扯谎,“等一下,我家王妃从小体弱,只怕是还没休息过来。”
被褥里那人还知道迷迷糊糊反驳:“少来,我什么时候体弱过?”
青碧:“……”
她一狠心,把沈阁乔从被褥里拉出来,不等她耍赖反抗,沉声开口:“王妃,嬷嬷来要喜帕了。”
沈阁乔杏眼半睁,嘟嘟囔囔的,“就为这事把我吵醒啊……”
她手探下来,在自己身下翻找了一会,随后掏出一块皱皱巴巴的喜帕。
“可以了吗……?”
那块喜帕早已不复昨日铺在床榻之时的平整,不知是被沈阁乔睡皱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上面有深红色的血渍,还掺着点别的。
青碧将那块喜帕递给婢女,低头看还睡意朦胧的沈阁乔。
侍儿扶起娇无力。
她脑子里一下炸开这句诗,于是连带房间弥漫的龙涎香都染上些旖旎的味道。
青碧脸微红,想着她刚才替沈阁乔撒的谎,好像极有可能是真的。
另一旁,王府婢女接过喜帕递予嬷嬷时,指尖颤了颤,她盯着还躺在被褥里的沈阁乔,眼神复杂。
而后婢女姜冬开口,语气努力压制住酸意和嫉妒,道:
“王妃,您确该起来洗漱了。虽王爷准您多睡一会,但作为王妃,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
沈阁乔听她放屁。
徐雍启都说她可以多睡一会,她倒不让她多睡?
没听过扰人清梦如谋财害命嘛。
姜冬见沈阁乔并无起床的动作,又开口道:“王妃,叫您起床不仅因您该有些王妃的做派规矩,还因王府来了人,哭着要找王爷。王爷不在府内,理应由您去接待一下。”
沈阁乔这才有了些兴趣,她半撑起身子,“谁?”
“高奇志高先生的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乔:你误会了 我昨晚真的只在睡觉zzz
好困 本亲妈也要快乐睡觉
以及阔以蹲蹲大家的评论嘛!给孩子一点更新替换的鼓励(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