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除了她之外,朱瞻基还会有几个女人,日后还会纳几个妃嫔,至少这一刻朱瞻基的保证确实给了胡善祥深深地触动。
在被心眉介绍着去认识几个朋友实则是被拉皮条后,胡善祥也想过要不要就这么单身一辈子,学着姑姑老了之后自梳做个老嬷嬷,攒些银两,等老了之后出宫去买一栋宅子安度余生,可细想之后,终究这个念头还是被胡善祥放弃了。
至于找个小太监做对食,然后老了之后一起去南三所玩叶子牌,等死后被一把火烧成灰烬远远地扔到某一口枯井之中 ,这条路胡善祥压根就没想过要走。
宫女可不是想出宫就能出宫的,除非有上位者的恩典,否则老了做不动活儿之后只能被调去清冷、破败的寂寥之处了此残生,光想想,胡善祥就觉得可怕。
明明有一只优质股就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得,为什么还要将就过呢。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朱瞻基都是自己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了。
不就是对方肯定会三妻四妾吗?
不就是自己以后可能会独守空房吗?
不就是作为妻子要忍受丈夫宠爱妾室吗?
这些事对于胡善祥来说还太遥远,至少现在的胡善祥想清楚了,都是给皇帝打工,是继续当自己的小宫女,性命和婚姻都由上位者操控,一个不高兴就得动辄挨骂受罚;还是嫁给朱瞻基成为太孙妃,只用孝敬皇帝、太子和太子妃等长辈,这还用想吗?
就更别提朱瞻基能给胡善祥保证她才是太孙妃,太子和太子妃那里她都不需要去担心,皇帝处的顾虑也被朱瞻基给解决,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眼看前途一片坦荡,那她胡善祥为什么还要退缩呢。
“既然如此,那这白玉簪,善祥便收下了。”
“善祥等着太孙的好消息。”
双目对视间,脉脉的情愫一点点升起,胡善祥莞尔一笑,轻轻地抚摸着发髻上的白玉簪,在朱瞻基忐忑的目光中,不但没有将簪子拔下来,反而又用了几分力道,将簪子扶正到合适的位置。
见此,朱瞻基睁大眼睛,狂喜和甜蜜瞬间涌上心头,高兴地抱着胡善祥的肩膀就往自己怀里搂去。
“等等,那孙姑娘呢?孙若微姑娘。”
想什么美事儿呢。胡善祥后退一步,制止朱瞻基的动作。
她可没忘记做太孙妃的前路上还有个拦路虎呢,不把这件事解决了,朱瞻基再用出什么招都不好使。
被制止了占便宜的动作,朱瞻基也不觉得被扫兴,刚想说些什么诉请的话,就被胡善祥说出口的名字问的一脸不解。
“关她什么事?”
朱瞻基不明所以,却又突然想起无论是自己还是爷爷那里都是孙若微帮自己出谋划策他才能让胡善祥接受自己的心意,并且让爷爷答应自己选太孙妃条件的诗也是她做的,作为军师来说,对方好像还是挺合格的。
这不是听说你最近和这位孙若微姑娘走得很近吗?
而且她可是历史上你的官配,也是我的重点防范对象。
胡善祥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只笑眯眯的看着朱瞻基小声道:“我这人嗜酸,尤其最爱吃醋,闻着点味道都恨不得顺藤摸瓜的找到源头一网打尽呢。”
“听说太孙最近和这位孙姑娘走的很近,还特意请了人去听雨轩喝茶品酒,可不得好好地了解了解吗?”
“太孙可要小心些了。”
闻言,朱瞻基笑意更甚,十分配合的说道:“那咱俩还真是绝配。你喜欢酸,我这人爱吃辣,刚好最近我爹食欲不振,太医来诊脉说药补不如食补,让尚食局每日都送上一道酸辣汤来,即开胃又解腻,还能醒酒,这不正巧是应在了这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注定是要嫁给我的。”
听你胡诌。
胡善祥白了朱瞻基一眼,故作大度的摆了摆手,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皇上肯定不会让太孙只选一位太孙妃的,太孙若是喜欢孙姑娘,届时不妨一起选了太孙嫔,善祥也好多个姐妹解闷。”
“哎,深宫清冷,有个姐妹也有个说话的人,省得善祥一个人孤零零的寂寞。”
话是这么说,可只看短短几句话里的酸意和一句话一个眼刀的往朱瞻基身上飞就知道某人说的肯定是反话。
这是吃醋了?
朱瞻基的嘴角悄悄地勾起,看着胡善祥故作不在乎和大度的姿态更是觉得可爱,心底忽然起了几分逗弄对方的恶趣味。
“哎,还真是好心没好报啊。”
故意大声的叹了口气后,朱瞻基垂下眼皮,声音也带着七分委屈:“我辛辛苦苦帮人找失散多年的姐姐,如今好不容易将人找到了,没有奖励不说,还要被怀疑和别人有染,怎么这么命苦啊。”
“算了,既然某人不想见她心心念念的亲姐姐,那我就把人放走吧。”
说着,朱瞻基就准备离开,只是转身的动作慢悠悠的,明显是等着胡善祥后悔,然后将他喊回去。
一,二,三。
朱瞻基默默地在心里数着拍子。
“等等,回来。”胡善祥快走几步伸手拉住想要离去的朱瞻基,满脸的疑惑不解。
“你把事情说清楚。”
不忍再逗弄胡善祥,朱瞻基将自己命人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告知。
“孙若微就是景若微,你的亲姐姐……”
“当年就是他现在的父亲孙愚将人带走……改了姓氏……”
……
锦衣卫诏狱,天字一号牢房。
后悔,十分的后悔,早知道就不拖延时间,跟着爹离开京城就好了。然而后悔了没一刻钟,孙若微就被沉沉的愧疚淹没。
不行,不能这么想,聂兴他们还等着你去救呢。
还有,爹他也被抓起来了,也不知道被关在哪里?有没有被用刑?
“有没有人啊。”
“放我出去。”
“我是良民,你们抓刺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黄大人……”
直到喊得声嘶力竭,喉咙发痛,还是没有一个人进来查看,口干舌燥的孙若微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愤怒小声的咒骂。
太可恶了,连个审问的人也没有,好歹让她知道究竟为什么突然就被关进来了吧?
孙若微此刻有再多的后悔也无能为力,只能缩在角落里狠狠地捶着地面,也不嫌手疼,把地面当做朱瞻基的脸狠狠地砸。
“该死的朱瞻基,混蛋朱瞻基,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早知道就不给你出主意了,让你娶不到媳妇,让你爹没法交差……”
“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恩将仇报的……”
“忘恩负义的什么?”
孙若微骂人骂的正兴致勃勃呢,冷不丁被这一问,直接就回答了:“王八蛋。”
说完,瞬间意识到有人来了,孙若微忙抬起头望过去,一见来人正是自己口中唾骂不止的混蛋,立刻从地上站起来,不肯让对方瞧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是没吃什么苦头啊。”朱瞻基的视线悠悠的在孙若微身上打量一眼,见对方除了身上脏了些,确实没有受过刑罚的样子,才冷冷的说道:“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你要带我去哪?”
朱瞻基在前面走着,闻言,头也不回的答道:“去了就知道了。”
“我爹被你关在什么地方了?”见朱瞻基避而不答,孙若微焦急的问道。
“等见了人,你们就能出去了。跟上。”
“你们锦衣卫就这么无法无天、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抓人吗?”
“哪个庙里没有那么几个屈死的鬼,孙姑娘至少还活着,就谢天谢地吧。”
朱瞻基不想再回答孙若微喋喋不休的问题,丢下一句话后,加快步伐,也不管身后狼狈的人是否能跟上。
“人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打扰你们叙旧了。”
带着人走到了一间干净的房间外,朱瞻基没有进去的意思,给孙若微丢下一句话就估摸着距离远远地避开,好给两人留下叙话的空间。
孙若微满心的疑惑无人可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见自己,而且居然还能劳动朱瞻基亲自带人来,想不出个所以然,无奈之下只能推开了房门,一个人走了进去,顺手还关上了房门。
在围场上,朱瞻基仔细的给胡善祥解释了他查到的关于孙若微的身世,见胡善祥听完后除了激动外还有几分迟疑,便提出带她去见见被自己下令关押的孙若微。
朱瞻基本是不想让胡善祥进诏狱的,怕诏狱里死的人太多,血腥气太冲,将人冲着反倒不好,心中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将孙若微父女俩换个地方关了。
胡善祥倒是不介意,虽然诏狱的大名在明朝和龙潭虎穴一般,但这不是身边有个护身符吗?而且这十年深处后宫,哪怕有胡尚仪的庇护,后宫的黑暗她还是知道也见识经历过的,什么恐怖的事还能再把她给吓到?
再说了,谁不知道锦衣卫诏狱易进难出。
带个人进去转一圈对朱瞻基来说很容易,这人平日里就爱整日穿着一身锦衣卫的飞鱼服,虽然瞧着也俊秀的很,到底也没少被太子妃唠叨。可带一个诏狱的犯人从里面出去,只怕锦衣卫的实际掌管者——赵王朱高燧也不会同意。
而朱高燧就是汉王朱高煦身边最大的拥趸,想从朱高燧手里把人弄出来,可想而知的艰难。
无奈之下,朱瞻基只能吩咐人找一间干净点的屋子让胡善祥在里面坐着休息会儿,然后自己亲自去天字一号牢房把孙若微接过来。
胡善祥正百无聊赖的握着手里的杯子看杯中的茶水,一边在心里想着当年和姐姐分离时的那一面,听见推门而入的脚步声后,身子陡然一僵,缓缓地转身看向来人。
十年啊……
好长的时间,能让所有的事物都变得面目全非,也让胡善祥曾经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
十年的时间,让胡善祥从一个六岁的小姑娘长成了明媚娇俏的妙龄少女,即使在深宫中拼命压抑自己的性情,但带给胡善祥的终究也只是时间上的风霜,风一吹,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而亲人给予的印象太过深刻,胡善祥在心里描摹过无数遍也不肯忘却。
因而当孙若微出现在胡善祥面前时,胡善祥轻而易举的便认了出来,眼前的女子即使形容憔悴,头上还沾染着一根根枯黄的稻草,衣着狼狈,血脉里流动的见到亲人的悸动不会作假,孙若微当真就是自己的亲姐姐景若微。
胡善祥的眼中霎时沁满泪水,在孙若微疑惑的目光中说道:“你是我的姐姐景若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