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喻人,够没教养,黎笙一贯对外的姿态。
但只有陆霆西知道,这份挑衅,在她刚才那一瞬躲避视线里,是仓惶难言。
黎笙没想到陆霆西真的会来。
刚刚的她明明还笃定他是曾经那种避讳于所有人谈资,类似设局就一定不可能会出现的性格。
但她忘了,她对他之前的了解,已经过去两年之久。
两年的时间,或许很多事情早就改变。
陆霆西看着她的眼神,缠绵里似有似无的悱恻。那种专属他的侵略感,还是慢慢地、一点点地蚕食上她周围那些太过簇拥的男人。
她那堆世家的狐朋狗友。
他们对她没意思,但不代表确认关系后,陆霆西对她该有的把控欲会不存在。
原来......
他还是这样的人......
黎笙下意识想避开,但不等她避开,陆霆西扣住她下巴的力道已经用力到让她吃痛。
那种连她都不曾窥见的情绪再次开始肆无忌惮地发酵。
他对她.....
黎笙脑子里这瞬间冒出太多个不确定的猜测,却又被刹那闪过自己脑海的,已经签过的那份婚姻合约所暴弃。
第四条——
不做任何会让双方心里不平等的危险事。
最后一条:不会存在任何爱上对方的可能性,也不会,接受对方所可能会产生的任何情感。
简言之,黎笙,放心。
这次,我也不会爱你。
两年前,黎笙猜错过一次眼前这个男人的感情。
因为,他说过:“我要她背后的黎氏,比她有太多价值。”
所以这次,她也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啪”的很轻一声,黎笙就着衬衫边缘拍开了男人的手,任由身边高泽信打头的一帮人给陆霆西让位,坐在她身边。
陆霆西察觉到了黎笙异样的情绪,却仿佛没多想,只是随手接过旁边人递来的酒杯,任从旁人笑侃:“笙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姐夫来你怎么一点儿招呼都不打啊?”
“是啊,搞得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这要是招待不周,姐夫到时候不给我们好日子过怎么办啊?”
“诶!还真别说,我们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有幸总比不幸多。谁能想到,今晚我们哥几个儿还能和姐夫喝上一杯酒。”
“可不是吗?”一帮嘴没把门儿的,“这姐夫都来了,我看场上某些人准备的这什么宴,得从和门宴变成自己的鸿门宴了哟。”
简直是,点名道姓在报蒋洧卿的名字。
一旁围着蒋洧卿的一堆人,明显安净杳那边已经打头不悦的眼神看了过来。
黎笙今晚不是来闹事的,她有别的意图。
高泽信接收到了黎笙抛来的“好了,可以了”的收的表情,他也给了身边兄弟们一个眼神。
但偏偏这帮少爷都不是省油的灯。
黎笙觉得他们吵,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境下,自己该怎么和陆霆西保持外界所传的“甜蜜未婚”状态,干脆起身,以接电话为由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但她没想过在这里还会碰到苏净芝。
苏净芝显然也没想到会碰上黎笙,还是在她被富商紧搂着腰推都推不开的情况下。
——“外面可都闹翻了,喻家小少爷当街和女友翻脸,就连高清照片都到广而告之的程度。”
黎笙眼都没眨地转身就往洗手间里走。
苏净芝想找到能摆脱这麻烦男人的方法,转身也往洗手间里冲。
以至于太过着急,黎笙还没进去她就不得已在她面前急停。
黎笙受不了她身上那股过媚的香水味儿,往洗手池前站了站。
“不走?”
黎笙看苏净芝站在自己身后一动不动,难免也有点不耐烦了。
彼此静滞的好几秒,黎笙心里依旧全是被陆霆西的出现而被打乱的不安和烦躁感。
苏净芝的出现根本对她毫无影响。
但苏净芝犹豫之下,还是站到了黎笙面前。
这回,黎笙想往远了站也没空间。她努力等了好多秒,耐心都耗没,抬头,冷漠的目光终于没有隐忍地全都扎进她眼底。
充满攻击性的。
“你到底什么事?”
“......”苏净芝大概是没想到黎笙开场就这么让人无从开口,她短短静默,局促地慢慢张嘴问她,“我和喻权的事......”
“和我有关系?”
反问近质问,直截了当地划清界限,宛若多和他们这种人沾边一秒,黎笙都觉得作呕。
“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苏净芝就是这么慢吞吞的,才让黎笙这样果决利落的更觉得烦。
“哪样儿?”不再给她机会,黎笙擦干手,转身直接居高临下的姿态淡睨她,“苏净芝,,要不是有喻权那种垃圾,我和你根本就不可能有交集。你想怎么玩儿感情,想怎么耗他们那种人的钱,也和我没关系。我和喻权的问题,我想我已经处理的够干净,既然这样,我和你之间也没什么再交流的必要。”
“不是......黎笙!”苏净芝不知道哪里炸开来的勇气,她猛地喊了一声黎笙的名字。
黎笙毫无预兆地愣了一下。
她没说话,苏净芝就像抢到了机会,连忙说:“刚刚不是......”
“不是什么?”
苏净芝的眼底宛若黯了一瞬。
“且当我是尊重你,苏净芝,我喊你一声苏唯。”
苏净芝的身体僵住,任由黎笙话锋的锐利倒灌进她耳。
“苏唯,是你爸妈给你的名字,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不是连自己改的名字里为什么会有这个‘净’字都不知道?”
都不用猜,看她这样,她是真的不知道。
而黎笙目光冷静落定在她身上,“知道吗?你现在混的这个圈子,只有势均力敌的婚姻是最后每个人都承认的结局。是,喻权是说爱你,但他空手套白狼也要抢我黎家的钱,这种人,还利用你来害我。我请问,他嘴里所谓的爱你,会有多爱?”
话直戳脊梁,苏净芝的脸色难掩地开始泛白。她的嘴唇在颤抖,像在喃喃自语什么,黎笙不必细看也知道。
她说,他说爱我。
反复说“爱”这个字。
爱?
多么可笑的字眼啊。
黎笙笑了,唇角勾起似有若无几乎都察觉不到的卑怜,“会演戏的人,总有千万种方式,让你相信他爱真挚。”
“而入不入局,从来都是自愿决定,没有强迫。”
至于苏净芝走到这一步,也从来不是她不懂喻权的利用,而是她心甘情愿被利用。自我感动到,还在企图感化他,以“做梦”的形式。
既然如此,黎笙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她刚打算侧身往外走,苏净芝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挡在她面前,用力扣住她手臂,“不!从头到尾都是因为你的出现!要不是你出现!喻权不会要和我结束!要不是你找他麻烦!他根本不会觉得这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我!”
“——!!!”
用力之大,几乎掰痛了黎笙的神经。
她都来不及反应,苏净芝就像报复一样,盯着那对喻权在她面前夸了无数次精致高贵的耳钉,她喜欢至极却说她不配的高奢定制品,伸手到想一把拽下来。
“啊——!”
“砰——!”
尖叫声和踹门声几乎是同时响起,苏净芝的手都还没扯住黎笙的耳钉往下拽,她的手就已经被黎笙用力猛地掀开。
下一秒,冲进来的不仅有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的,她根本不可能敢惹的陆霆西,更有会所的保安。
而苏净芝身上还穿着这件会所的制服,保安却也没有迟疑,钳制地直接将她扯了出去。
把她最后那点自尊彻底践踏在?地的轰赶,毫无怜香惜玉之势。
陆霆西迎风站在黎笙面前,眸色漆黑晦暗,面色凛冽冰冷,一身凝重的黑从头到脚,不容置喙的压迫感,甚至还直勾勾地盯着黎笙。
论强势,黎笙比不过陆霆西;论定力,她也扛不过他的刚硬。
她不想和他争了。
她想走,她现在就想走。
却不想保安对苏净芝的钳制还只是将她押在洗手间外。
现场的极端静默,像在随时等待某种审判的发落。
黎笙被陆霆西带了出来,但他没放她走。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要她站在他身边,几乎要将人碾碎一般的口吻,他道:“苏小姐,苏家该教过你,做人,最好少觊觎不属于你的,每一件。”
每一件,每个字眼都被陆霆西咬出了警告。
“不然,你的下场,绝不可能只是现在这样。”
如果今天这话是黎笙说,苏净芝或许还会反驳。
但现在是陆霆西。
喻权不敢惹陆霆西,她更不可能敢惹。
她明明听说,黎笙和他是假的。
假的......
真的......
真真假假,苏净芝已经分不清了。
她只听到了陆霆西给她的最后通牒:“别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我太太面前。”
太太。
黎笙恍然的目光看向眼前男人的背影。
“不然,后果——”
——[净芝,在你之前,那些所传喻家想和安家结亲的消息,到底是风言风语还是真实存在的啊?]
——[净芝,今天怎么没见喻少来找你啊?]
——[你来不是因为喻少在这只找你吗?]
——[今天怎么是个老男人找你啊!净芝!什么情况!]
“......安家?”都不用陆霆西和黎笙提醒,苏净芝嘴里已经念出了敏感的这两个字。
苏净芝,安净杳,喻权连这么牵强的事都做得出来,苏净芝终于还是没法再自欺欺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
纯爱的那种喜欢。
喻权最爱对她的说的,宝贝儿,你怎么长得那么像我认识的那些世家大小姐啊,又细腻,又娇气......
宝贝儿,我好喜欢你。
当喜欢被金钱赋予了欲/望的枷锁,那一切都将不再纯粹。
不纯粹到......
苏净芝指间掐进皮肤,惨白到失去血色。
许久,许久,她忍无可忍:“但他说爱我!”
声泪俱下。
“他说过的!”
“说过的......他会爱我......”
“他说过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会爱我......”
今晚的插曲太多,根本不需要蒋洧卿来添堵,黎笙已经累了。
她想回去休息。
可当她刚避开所有人,走出会所。
什么准备都没有的,她看到了不远处,夜色之下的黑车。
光风霁月,男人倚靠在副驾车边,抬眼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