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尼特罗与杰诺·揍敌客相继说完话之后。

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难得沉默了。

他怎么看都不觉得薇薇会跟‘修行念能力的天才’扯上关系。但这是猎人协会会长得出的结论,甚至揍敌客家族神秘的大家长,还隐隐表示出了赞同。

迹部景吾不好反驳,只好问道:“除了戒指,会长还有什么发现吗。”

“你是指之前让她昏睡不醒的原因吗?”尼特罗道,“我只在戒指里发现了‘念’,如果确有其事,也许是其他的能力造成的。”

“至于你提到的刀——”

西尾崎连忙捧上来一个长条状的盒子。

等打开,里面正是曾被绝兹绝拉持有,又转赠给迹部景吾的那柄深红刀拵的打刀。

是的,迹部景吾把这把刀带来了。

“这是绝兹绝拉先生在二手古董商那收购来的。”迹部景吾道,“薇薇昏迷的那晚,它……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并且。”

迹部景吾眸色转暗:“在魔术师西索袭击我家的时候,它在我学妹的手里……把西索的念,[伸缩自如的爱]切开了。”

是的。

绝兹绝拉早就跟迹部景吾复盘了对战西索的每个细节。也从薇薇口中简单的描述,正式确认了这把古怪的打刀,可能有着切割念能力的力量。

“目前,”迹部景吾补充道,“只有薇薇,能够拔出它。”

一边说着,西尾崎将打刀呈上去,尼特罗俯下-身,半晌,他才道:“除了是把好刀之外,倒是看不出什么。”

“是上过战场的刀呢。”

杰诺在一旁道:“如果不放心的话,干脆把刀留下吧,老夫倒是挺喜欢这刀上的气息。”

“会长,”绝兹绝拉道,“这不是念能力具现化出来的道具吗?”

“看起来不像。”

尼特罗道:“迹部君,你已经下定决心,不用这把刀试试,能否切开执念戒指吗。”

“……您看出来了。”

迹部景吾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正如薇薇能够想到,试试这柄打刀能否切开西索留下的戒指一样,这个提议,早在来枯枯戮山之前,绝兹绝拉就对迹部景吾说了。

“我并不想使用没有确认过的道具,”迹部景吾道,“如果除念师没有办法的话……我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取掉戒指。”

“就是那位‘人间失格’?”

杰诺插嘴道:“这几年老夫也时常听闻呢,是个厉害的。他在的组织——”

“港口黑手党,老爸。”

杰诺摆摆手:“老夫的记性可还没差到这个地步。港口黑手党么,自从换了首领之后,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回可是多亏了你,迹部家的小子,你要知道,忌惮‘人间失格’的人可不算少,可惜肯出高价悬赏的人不多,价格太低可不值得我们出手。”

“但我家毕竟是杀手世家,若不是迹部财团作为中间人,怕是对方不肯来的。”

“老爸,”席巴·揍敌客道,“情报显示‘人间失格’是个厌世之人,他不会害怕死亡的。”

“诶呀,我的意思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不肯放他出来!”

“……咳咳。”

训斥完儿子,杰诺继续道:“总之……你们大可以多留几天。不是老夫夸口,在枯枯戮山,你和那个小丫头,都是绝对安全的。”

“我们也想趁此见一见传说中的人间失格。”

席巴道,相比杰诺,他显得沉稳许多:“你们上山之后,梧桐汇报说,山脚又来了一行车队。应该就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了。”

“但‘人间失格’现在人在另一个大洲吧。”席巴道,“他从秘密渠道过来,也至少要两、三天。”

绝兹绝拉流下一点冷汗。

他是知道的,港口黑手党那位反能力者,至少在迹部少爷联络之时,还在组织本部。

没想到揍敌客家族的情报如此灵通……正如这两人所言,因为能力的特殊性,真是不少人咬牙切齿的想要‘人间失格’去死。这位反能力者平时的行踪,是被港口黑手党牢牢掩盖的。

哪怕出现在人前,也必会有强大的能力者随行保护。

最常见的是他的搭档,绝兹绝拉记得,对方代称是——

“既然‘人间失格’要来,那现在来拜访的,应该就是他那位搭档,”杰诺道,“离得最近的也就是他了,老夫记得,这是个颇有些厉害手段的,好似是叫……重力使?”

“这些组织啊,”他哼笑着,“真是年轻啊,就这么把成员的能力,暴露在名称里。”

绝兹绝拉:“……”

一星猎人现在觉得,今晚揍敌客家族之所以这么爽快的让他们来拜访,其中一部分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迹部财团也邀请了‘人间失格’。

连他都不一定能这么快反应过来‘人间失格’搭档的代号,而揍敌客家族却显然十分了解。

从港口黑手党那么爽快的同意来看,对方说不定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想要在有迹部财团作为中间人的情况下,安全的接触一二,双方可谓一拍即合。

绝兹绝拉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先前觉得迹部景吾为了薇薇小姐,是过于的大动干戈了。

现在却觉得,若没有这些弯弯绕绕的,只是为了一个普通人,哪怕是迹部少爷出面,无论是除念师,还是‘人间失格’所属的港口黑手党,或许都不会这么痛快的答应。

世道就是如此,普通人,就算大富大贵,除非是迹部财团这种举足轻重的存在,在能力者,以及其他顶尖势力眼里,不值一提。

然而,过去这些绝兹绝拉眼里合理的常例,此刻却显得有些生硬了。

因为算是共同‘对抗’过西索,绝兹绝拉对薇薇的印象很好,他是真的希望,薇薇小姐能早日摘下那个执念戒指的——

一星猎人不由去看迹部景吾。

辉煌的灯火之下,穿着正装的少年,显露出一种在薇薇面前几乎不曾表露的沉稳气质。

若说在场之人,谁是真正考虑着薇薇,不在乎这些明里暗里的纠葛,只将她的安危记挂在心里……绝兹绝拉觉得,除了自己之外,也就只有迹部景吾了。

这份赤诚,到底是源于什么呢。只是学长、学妹的关系,肯定不会让迹部景吾做到这一步吧。

绝兹绝拉稍微分了一下心,从初见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这位雇主,对于薇薇小姐过于关注了。难道真的是西尾崎猜测的那样,迹部少爷是对学妹一见钟情……

“我知道了。”

迹部景吾开口道:“那么这几日,就要叨扰贵府了。”

“我的随行人员中,也有擅长念的人存在,希望贵府能允许他一并留下,绝兹绝拉先生——”

正巧走神的绝兹绝拉:“咳咳咳!”

一星猎人一通咳嗽,牵引得刚缝合的手臂都隐隐作痛。

“别太紧张了,小子。”杰诺道,“你们是正经的客人。我家虽然都是杀手,但也不会对客人出手的。当然,你要是离开了枯枯戮山,再有人出钱买你的命,那就不好说了。”

绝兹绝拉不好说自己是正在脑测雇主,就被雇主喊了个正着,他点点头:“在下明白。”

杰诺·揍敌客显然对迹部景吾留宿的决定十分满意。

他补充道:“你们住几日就明白了。老夫不是夸口,枯枯戮山的风景是绝顶的,我家的管家们,也都十分尽责。”

“住在枯枯戮山,安全也不用担心,”杰诺道,“只要小心别吃到本家专供的食物,绝对比在迹部财团的别墅安全。”

这就是在说揍敌客家族世所难攻,外部势力很难干涉了。

事实也是如此,今晚之前,绝兹绝拉还没听说有谁强闯枯枯戮山后,还有命活着出来的。从这个角度而言,薇薇小姐能因为‘人间失格’还没抵达,得以借住几天,也是种幸运啊。

绝兹绝拉此刻不由如此想到。

“说起来,那个小姑娘倒是确实遇到了不少事情啊。”杰诺接着道,“奇怪的刀,梦魇,还有执念戒指。”

他摇着头:“魔术师啊,老夫也听闻过一点,是个有些不太行的后辈呢——”

“魔术师?”

就在此时,一个陌生声音,接过了杰诺的话,询问道:“是指‘魔术师西索’吗。”

这是个十分年轻的声线,初听会觉得略显轻柔,但仔细品位,便能体会出声线中的平静——平静到犹如没有情绪波动一般。

伴随着这道突然插入的男声,一道身影,缓缓从客厅的阴影中出走出。

绝兹绝拉心中震惊——在听见声音之前,他竟然完全没发觉,客厅中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

光影变化之中,从客厅阴影中走来的身影,逐渐清晰了起来。

——是个十分纤长的人影。

他穿着修身的服饰,一头漆黑的长发垂在身后,随着对方的脚步而轻晃着。

光芒逐渐将他的面目照亮。

如果不是对方过于平坦的身姿,若只看脸的话,可能会有人误以为来人是位女性——

因为暴露于灯光之下的,是一张异常秀美的面容。

此刻,这秀美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纯黑的眼瞳,静静的注视着客厅中的众人。

“没想到会在家中听见这个名字呢。”来人走入客厅,微微歪头,黑色的发丝,随着他的举动,从脸颊滑落。

“是伊尔迷啊。”

一直旁观着的席巴开口:“你回来了吗。”

“嗯,”黑发青年点头,平静的道,“才刚到家,听说来了客人,就过来看看了。”

“老爸,”他对客厅中的两位揍敌客家族成员致意,“祖父。”

“你受伤了吗,伊尔迷。”席巴问道。

“这个啊。”

黑发青年低下头,只见他的右臂,有暗红的血块,凝结在布料上:“确实,是笔不划算的买卖呢。”(2)

无论是席巴询问伤势,还是这被称为‘伊尔迷’的青年回答,两人的语气都十分的平静。平静到不像是家人在互相关切。

然而,毫无疑问,这突然走入客厅的年轻男子,确实是揍敌客家族的成员。

“这是老夫的长孙。”杰诺介绍道,“伊尔迷·揍敌客。”

“幸会。”

迹部景吾沉声道。

“伊尔迷,”杰诺问,“你刚才提到魔术师西索,你认识这个人吗。”

“谈不上认识。”

黑发青年道:“他会出钱请我做些事情,偶尔我也需要他帮忙,算是互利互惠。”

“你们似乎是被西索给缠上了吗,”他竖起手指,漆黑的眼瞳似乎在此刻格外的闪光,“如果你出三百亿,我可以帮你杀了他。西索很难对付,这个价格是很划算的。”

迹部景吾还没回答,盘坐在榻上的席巴便道:“伊尔迷。”

他将目光转向立在一旁的绝兹绝拉:“带客人去处理一下伤口。”

绝兹绝拉脸色一白。

因为是亲历了与西索一战的人,绝兹绝拉本身又有着强烈的意愿,今晚迹部景吾才会将一星猎人也带来枯枯戮山。

但绝兹绝拉的断臂虽说是经过了紧急处理,到底是肢体断裂这种重伤。

在尼特罗等人观察着打刀时,他便隐隐感觉到肩膀接口处的疼痛。而刚才那翻咳嗽,又牵引了伤口,此刻确实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这可不是薇薇那种只划开浅浅表皮的‘伤势’,那不过是迹部景吾,为了将少女支开的借口。免得确认了除念师真的无能为力,给她造成太大的心理压力。

方才绝兹绝拉一直忍耐着不适,想不到在真正的高手眼里,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注意到了。

绝兹绝拉不由有些惭愧:“有劳了。”

黑发青年的目光里居然有一丝失望之意,“看来你们现在还不打算杀掉西索。”

“我对魔术师西索还算熟悉,”他强调道,“如果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这句‘推销’自己的话,黑发青年便对绝兹绝拉道:“跟我来。”

“咳……”绝兹绝拉脸色微白,“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迹部少爷。”

客厅的门后,是一条四面封闭的连廊,关上铁门之后,便只有连廊墙壁上镶嵌的灯来提供照明。

绝兹绝拉跟着黑发青年,见对方一言不发,他想了想,解释道:“阁下,不杀掉西索,是因为迹部少爷的学妹,正被西索的执念缠绕着,如果西索身亡——”

若西索死亡,那薇薇戒指里的‘念’,便会成为‘死者的念’,恐怕会比现在难缠百倍。

只是他还未说完,便见黑发青年已快要穿过连廊,他的脚步一刻未停,也没有任何理会一星猎人的意思。

他走得太快,眨眼间,绝兹绝拉便已经被落下了一大截。

仔细看的话,对方的身影,似乎真的融化在光影之中,若隐若现的。

绝兹绝拉起初一愣,回过神来后,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并不是他眼神出了问题,连对方的身影都要看错。

这种神出鬼没、不使用‘念’便能将自身的存在完全遮掩的技术,绝兹绝拉曾听别的猎人提起过——这是揍敌客家族专有的身法,是职业杀手的基本功之一。

……更可怕的是,他看不穿这青年使用的技巧。

若是在交战之中,他恐怕已经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接近,切断了脖子——

不愧是世界顶尖的杀手,而他刚才居然想要跟这个家族培养出来的怪物搭话……

一星猎人闭上了嘴,接下来的路程,绝兹绝拉没有再说一个字。就这样沉默的跟着黑发青年,不多时,绝兹绝拉看见了密林中央一栋亮着灯的建筑物。

“那里就是主管室吗?”绝兹绝拉不由问道。

“啊。”

黑发青年随意的点点头:“是的,我们家的管家会使用这栋建筑。”

此时两人已经行至门前,与揍敌客家族的主宅相比,主管室虽然也十分庞大,但门倒是普通的木门。

此刻门虚掩着,绝兹绝拉用没有受伤的手臂一推——

门扉敞开,光亮袭来。

坐在桌旁的少女,便出现在视线之中。

即便是已经见过薇薇很多次,在乍然看见少女的瞬间,绝兹绝拉仍是有片刻的恍神。

便见少女一手托腮,神色略带些思索,听见响动,少女转过脸,眼眸中流转着朦胧的灯光。

“绝兹绝拉先生?”

少女站起身,那被柔和的灯光所点缀的眼眸,映着门边的两人:“您怎么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