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秦君默然的站在原地,对于宁王的嘲讽,并没有给予任何反应,只是平静的看了对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对方故意激怒他,就是想要看他失态,再弄出什么错来,好让陛下对他更加失望,在朝多年,这点城府他还是有的。

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该如何把孩子找回来,皇帝既已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么说了,那若是孩子再找不回来,他怕是真就要赋闲在家一段时间了。

若是平时还好,现在正值夺嫡的关键时期,闭关思过可是要不得。

而对于自己这个弟弟不上套,宁王也并没有太过失望,他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冷笑了两声,便吩咐手下的人去给对方找人制造阻碍了。

当今陛下是个极为精明的人,他自然不敢做什么派杀手,直接从源头上消灭那个小孩的事情,但做些小手脚,却是全然没有问题的。

两个主角都已经离开了,那些在边上看热闹的大臣们,自然也三三两两的出了宫,只是不免会议论一下,这件事情对现在的局势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毕竟就算是孩子找回来了,但宸王为父不慈,又连一个孩子都看不住的印象,怕是在陛下心中,也要抹不去了。

那些已经站了队的,自不必说,那些还没站队的,在面对几位皇子的时候,也要更加多些思量了。

而这其中,安国公却显然没有寻思这些的心情,在皇帝离开之后,他甚至都没有留下,瞧瞧两位皇子之间争端的意思,立即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皇宫。

出了宫门,也顾不上坐轿,安国公直接抢过侍卫手中的缰绳,快速的上了马便往府里赶去。

宸王府里五公子的丢失,可谓是触动了楚承宇那根敏感的神经,让他对自己一向不甚在意的嫡子,头一次有了种担忧的情绪。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更是他妻子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留下的,他虽恨他,但若是那个孩子真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楚承宇只是想了想,便觉得心痛的厉害。

安国公府传承几代,占据了皇城最好的地段,便是在一众王府国公里离,离皇城也算是近的。

再加上从皇城到安国公府这一路,基本上都是各位达官贵人的府邸,道路平整开阔,也没有什么小摊小贩碍事,就连路过的平民百姓都少。

所以一路纵马疾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瞧见了安国公府的大门,没等马站稳,楚承宇便快速的跳下了马,把缰绳和马鞭扔给下人。

没有理会出来迎接的管家,他大步就往南苑走去。

而越往里走,楚承宇就越觉得有些心慌,他虽然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待这个儿子确实有些严苛。

对方会不会跟那位宸王府的五公子一样,也悄悄地离开,在那个没有下人照看得小院子里,儿子如果想走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强压着心中的不安,楚承宇一脚踹开南苑的大门,等看清院落的模样,神情一时有些恍惚。

南苑其实是妻子还在世的时候,他和妻子一起布置的,那个时候,对于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孩子,他充满了期待,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塞过来。

妻子还笑着说他,将来肯定做不成一个严父,怕是会比谁都惯着孩子,他那时并不以为意,还说他楚承宇的孩子,他自然要宠着,就算是宠成一个纨绔,他也养得起。

可没想到,当初的满怀期待,最后却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而自从妻子死后,那个孩子就被他一个人扔到了南苑。

这里,他也再未来过。

楚承宇看着那落满了树叶,布满了灰尘,冷冷清清,没有半分人气,显得格外破败的院落,一时间竟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皱着眉头,往那院中唯一一间看着完好的屋子走去。

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见到孩子,楚承宇本就不安的心,越发显得急躁了起来。

而等他踹开屋子的门,瞅清屋内的情形时,原本的急躁瞬间变成了愕然,紧接着便是滔天的怒火涌了上来。

“畜生,你做了什么?”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楚钰瘦弱的身子下意识的一颤,他握着没来得及藏起的玉佩,砰的一声双膝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头也不敢抬的跪在那里,等候着对方的责难。

望着屋内那铺了一地的各种珍宝,楚承宇目光冰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孩,大步走到对方面前,强硬的将小孩的下巴抬起。

“说,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偷来的?”

虽是问句,但用得却是肯定的语气,楚钰瑟缩的看着自己父亲那冒着怒火的双眸,纵然早就已经习惯,可心中却还是不免有些苦涩。

这是他血脉相连的父亲啊,是他在这世间本最该依靠的人,却那般厌恶他,甚至不惜以这世上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还真是可悲啊。

楚钰嘴唇微动,他有心想要解释,不想父亲误会他品行不端,却又知道对方认定的事,他解释是没有用得,对方根本不会信,更何况,这些东西他也确实没法解释。

是以除了保持沉默,楚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他这幅模样,却越发激怒了楚承宇,或许是每次一见到这个孩子,就会想起难产去世的妻子,心中的恨意涌动难以压制。

往日里在朝堂上很是冷静理智的安国公,这会全然没了往日半分模样,他已经忘了自己匆匆从朝堂赶回来是为了什么。被自己孩子竟然偷窃的事情刺激到,胸膛上下起伏着,楚承宇直接一脚便踢了过去,正踢中楚钰肩头,也不管孩子痛苦的模样,怒声道:

“不说是吧,来人,拿家法!”

管家福伯在安国公府里已经伺候了三代了,因着楚承宇一回府就来了南苑,怕父子之间再闹出点什么事情,主要是怕楚钰再出点什么事,所以他一直在后面跟着。

这会见国公怒极要行家法,福伯顿时急了,他也不敢劝楚承宇,只能蹲下身子,将一脸痛苦,捂着肩膀躺在地上的楚钰扶起,开口劝道:

“世子,您快告诉国公,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老奴相信,世子是个好孩子,定不会做出偷窃的事情!”

福伯是看着楚钰长大的,对安国公府更是忠心耿耿,往日里因着楚承宇的态度,虽不敢明着怎样,但暗地里却没少关照这位楚家唯一的少爷。

这些楚钰都是知道的,见福伯相信自己,他更是心中一暖,有些想要落下泪来,只是抬头看着父亲那冷漠的神情,一颗心却又冷了下来。

他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推开了福伯的搀扶,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勉强跪直身子,仍旧是什么都没有说。

而本来听到福伯那些话,稍稍有些冷静下来,也想听听孩子解释的楚承宇,一看到楚钰这幅模样,顿时更气了,难得的那点耐心也没了。

不一会的功夫,下人便将家法和刑凳都摆了上来。

安国公府的家法是一根成人手臂粗,一人高的竹板子,看着吓人,打起人来也是极疼,但竹板轻薄,不伤内里,是最适合惩戒族中子弟的刑具。

楚钰从五岁起,就没少在这竹板子下辗转熬刑,对其早已习惯,只是再习惯,也没有不怕疼的。

他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中的惧怕,俯身趴在刑凳上,双手紧紧的抱着刑凳,尽量放松身体,去迎接那不知数目亦不知何时才会停止的责罚。

可惜楚钰这般乖顺的模样,并没能得来楚承宇的怜惜,之前的不安和担忧,在这时全都化作了怒火,裹挟着竹板子重重的砸在了楚钰身后那两团肉上。

纵然已经挨惯了,但感受到身后猛然炸开的疼痛,楚钰仍旧是忍不住闷哼出声,抱着刑凳的双手,抓得更紧了。

楚承宇下手从不留情,不过两下,就让楚钰疼出了满头的冷汗,他努力控制着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他在这府里素来没什么体面可言,更别说世子的威严了,只是十岁的少年,还是想要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板子携着风不停的落下,每一下都是十成十的力道,不过十几下后,纵然有着衣物遮挡,也能看出身后明显的肿了起来,一阵痛麻过后,火辣辣的疼痛。

被藏在柜子里努力忍着的秦子轩,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眼见着安国公越打越狠,半点没有停手的意思,他也顾不得自己出现,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直接推开柜门,迈着两条小短腿便冲到了楚承宇面前,想要将还拿着板子不停往下打得人推开。

可惜,错估了自己的力量,不但没把人推开,反而把自己给摔了个屁墩,疼得秦子轩眼前冒花,眼泪瞬间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