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唐舒怀着满肚子的心事慢慢走回家去。
当她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沈越恰好洗完了两人的衣服,听到脚步声,抬眸看了她一眼:“粥好了,放桌子上。”
沈越没有再看她,动作利落地把她的衣服拧干,晾到了竹竿上。
唐舒收起情绪,去厨房拿了两个碗,然后倒了点开水把两个碗冲洗了一遍,再拿去客厅,舀了两碗粥放在桌子上。
沈越晾完了衣服又打水去了,唐舒等了有一会儿,直到哗啦啦的水声停下来,才走过去厨房:“还忙什么?先去吃早餐吧。”
这几天他们几乎都是分开来吃早餐,唐舒起得晚,沈越自然不等她。但是刚刚唐舒数了一下那些包子,一个都没动,沈越应该是在等她。
这几天以来,两人还是第一次一起吃早餐,男人依旧不爱说话,清晨的屋子显得特别安静。
唐舒小口小口地咬着肉包子,浓郁的汤汁让她心情缓和了些。
但是她心里藏不住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头,想了好半天才轻轻说:“明天镇子里有集市,我想买两件衣服,顺便扯点布料,给孩子也做几身。”
刚刚她看到刘婶家有一个缝纫机,恰好以前她跟着朋友学过几天的服装课,缝纫这方面倒是不难。
沈越抬了抬头,看着唐舒手里那包子才磨磨唧唧吃了一半,他都已经吃两个了。
他平静地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然后问:“需要多少钱?”
说完,他直接拿起了碗,直接喝了一大口,相比起唐舒一勺勺地吃,显得特别粗鲁。
唐舒眨巴了一下眼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原来沈越以为她要问他拿钱呢。
也是,昨天产检就花去小一百了,她也没有任何收入,家里的花销全都是沈越给她的,所以孩子的开销,沈越自然也是默认由他承担。
唐舒低头舀了一勺子的粥,慢悠悠地送进嘴里,说:“也不多,几十块应该够了吧。”
沈越把最后一口粥喝完了,现在够了,以后等孩子出生恐怕要用钱的地方就多了。
他说:“那我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唐舒想了想,试探性问:“你是不是没有工作了?还有钱吗?”
唐舒有钱,除了之前沈越留下的五百块,她又在人贩子身上赚了五百,但是长远来看这点钱根本就支撑不了日常持续的开销,尤其是孩子出生之后,估计开销会更多。
所以,这笔钱她不可能告诉沈越,她要偷偷存起来,预防万一。
沈越抬头看她:“放心,就算我不吃,也不会让你跟儿子饿肚子。”
沈越没有再说话,又吃了两个菜包才放下手里的碗,等唐舒吃完,他把碗收拾起来洗了。
直到沈越把碗放进餐柜,他知道自己没有产生错觉,唐舒确实一直偷偷观察他。
只是当他转过头去的时候,唐舒就低下头,捧着个肚子,慢慢地坐到了院子的一张躺椅上。
那一张躺椅是老太太生前最爱用的,每每早上吃完早餐就会拿着一把蒲团扇,一边哼唱曲调,一边轻轻摇晃着扇子,时不时还会喊一声:“阿越,给阿婆倒杯茶。”
沈越每每一听到这话,都不情不愿地丢下手里的玩具或者漫画书,趿着拖鞋给她倒一杯温水。
老太太接过杯子,总是笑眯眯地说一句:“我们阿越真乖。”
他才不乖,他抽烟打架,翘课逃学,不学无术。
老太太眼老昏花,才会觉得他乖。
也就只有她。
“沈越?”唐舒的声音扬起,再唤了一声:“沈越,帮我在柜子上拿本书过来看看。”
产检的时候,医生说要适当晒晒早上的太阳,可以促进钙吸收。
可是光这样坐着挺无聊,不能刷手机就算了,看看书总可以吧,顺便陶冶陶冶一下艺术情操。
直到,沈越丢给她一本言情小说,那花花绿绿的封面,赫然几个大字写着《霸道邪少的宝贝》。
“……”
难怪沈越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样的胎教,还不如不教。
唐舒还是翻看了起来,在这个没有消遣的年代,看书已经是最奢侈的了。
唐舒心里藏着事,书是一点儿都看不进去,一直在想着沈越和李红梅女儿的事情。
但是转念一想,她也没有打算要跟沈越过一辈子,现在孩子还没出生,也就找他搭把手。
如果沈越还是执意走上歧路,那她也没办法了。
这样想着,唐舒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回去补个觉,抬眼却看到沈越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劈柴。
沈越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一段段粗大的柴木被劈成了细幼的小枝,整齐地码在厨房的门口位置。
唐舒看着那布满晶莹的汗珠顺着他深邃的脸庞,坚实的臂弯顺流而下,麦色的皮肤健康又充满了男人的味道,一股浓浓的荷尔蒙扑面而来,让唐舒的脸不由地发热起来。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唐舒突然下定决心问:“沈越,你以前谈过女朋友吗?”
沈越闻言皱起了眉,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双黝黑深沉的眼眸好像草原的孤狼似的,透露着锐利冷酷的气息,仿佛一下子就洞察了唐舒内心的一切。
自从她在刘婶那边回来,就一直心不在焉,手里的书也就翻了一下。
只见他轻轻扯了下嘴角,沉默的眸子交织着忍耐和冷峻,半刻,轻嗤一声:“有什么事你可以直说。”
唐舒脱口而出:“我相信你什么都没做过!”
沈越闻言,明显愣了一下,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正想要应话的时候,外面的院子门却“咚咚咚”地被敲响。
唐舒正准备起来,沈越已经先一步走过去,门一开,唐舒就听到了一把夸张的声音:“哥,你还真在家啊?”
唐舒侧了侧身子,便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她以前应该见过,但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来人叫严浩,是沈越以前的同学,也是一起出来干活的伙伴。
严浩很瘦,比沈越矮了大半个头,也更瘦削一些,皮肤黑黑的,留着一个中分的冬菇头,看着老老实实的。
沈越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严浩便说:“老范找你找得很急,让你赶紧回去帮忙,昨晚又有人过来闹事了。”
他们是给人看场子的,沈越是他们的主心骨,打架也是最狠的,方圆几个镇子就没人敢去他们场子闹事。
可是他消失了几天,大家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尤其是老范,恨不得找台八人大轿,把人给请回去。
严浩早两年就跟女朋友搞出了人命,但是孩子难产在肚子里闷了太久,出生就各种生病,还在市里的ICU躺了几天,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后来他女朋友跑了,他一个大男人拉扯着孩子,就靠傍在沈越身边赚点钱,但是现在沈越不去,他们群龙无首,范老大看他们办不了事,肯定会让他们滚蛋的。
沈越神情淡淡的,冷言道:“我不想去了。”
以前倒是无所谓,反正没爹没娘,打架打死了还能早点下去陪老太太。
但是……
他的余光瞥了一眼在院子里看书晒太阳的唐舒,这几天的相处,让他踏实起来。
孩子也快出生了,没爹没娘的苦他从小到大已经吃够了,他不想孩子一出生就要遭受这种苦。
严浩心里着急,歪了下手指拇指,比了个“八”的姿势:“老范说只要你搞定了赵四那个烂摊子,就给你这个数,要不干完这一票?”
在这个月工资才一两百的小镇,老范开价就是八百,确实很吸引。
想到孩子快要出生了,确实需要用钱。
沈越抿了抿唇:“行,我今晚回去。”
严浩松了一口气,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便说:“那我下午五点过来接你?”
“嗯。”
人一走,沈越就把院子门给掩上,一转身就发现唐舒在看着他,然后眼神认真地对他说了句:“我们是需要钱,但不干净的钱我们也不能要。”
唐舒隐约猜到沈越大概是帮人看夜总会之类的场所,那种场合蛇龙混杂,打架斗殴时有发生,更别说暗地里还有些什么肮脏的交易。
就算是后世,社会治安比现在好上十倍百倍,但见不得光的交易还是时有发生。
谁不想挣钱?但也得挣了钱有命花才行,触及底线的事情就不能碰。
沈越没说话,唐舒闷声补充道:“大不了我们支个小摊卖包子,总能挣到钱的。”
早上做包子的时候她就想说了,她可以做些小点心小包子,沈越负责拿去摆摊卖。
虽然挣得少,但起码赚的钱是干干净净的。
沈越脸色神色瞬间缓和一些,“嗯”了一声,淡淡道:“干净的,你别想太多。”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可能要出去两天,有事你找刘婶帮帮忙,等我回来再去买衣服吧。”
唐舒吃了午饭就睡了个午觉,起来的时候居然已经下午四点了,厨房的锅里已经煮好饭,还清蒸了一条鱼。
另外还在客厅的饭桌上放了些零钱,数了下,大概八九十块钱。
看来,沈越已经出门了。
不过唐舒还没饿,出门溜达了一圈才回家吃晚饭,才刚刚装好了饭,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
唐舒放下筷子,慢慢走了出去,门一开,就看到了刘婶家的虎子探头探脑:“嫂子,你还有肉包子吗?”
只见他苦恼地挠了挠脑袋,支吾道:“我妈做的菜实在是太难吃了,你能卖我几个包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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