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六皇女

沈舒坐在袁充的车中,看着闭目养神的袁充好奇地问道:“阿翁,今日不不参与集议吗?”

真正穿越后,沈舒官员也不是每日都要上朝。电视剧中演的那种官员半夜就要爬起来上朝的事情只存在于封建王朝的末期。

大朝会又称朝朔望。在秦汉之时,大朝会完全是礼节性的,根本不讨论政务,汉和帝之后连一个月一次的大朝会都取消了,这一停滞就是几百年,一直到了南雍也就是这位新上任的雍帝才恢复了大朝会。。

这一点也是众人认为雍帝是明君的重要佐证。

大朝会依旧是礼节性的,真正的政务从不在大朝会上商讨。真正商讨政务的是每日由尚书、中书与门下省的宰相们商议,被称为集议,商议的结果再报雍帝御批。

当然雍帝也可直接召宰相集议。

集议基本上每日都会有,时间不定,袁充身为上述左仆射从不会缺席。她不觉得自己重要到袁充为了自己撇下集议不顾。

袁充轻哼,并不回答。

沈舒挑眉:“我听说如今太子主持集议。”雍帝佞佛,虽然依旧勤政,但也开始向太子放权。

见袁充点头,沈舒又道:“我听说太子打算在盂兰盆会跪经两个时辰为从母祈福,建康城中无不传颂太子殿下大孝。”她总觉得袁充这步棋走得不太好。

她很想知道袁充到底做了什么,但袁充似乎并不打算告诉她。

“您不去集议,应当是避嫌吧。”沈舒肯定道,“太子要给您升迁了?”既然太子要当孝子,和袁皇后修复关系,就不会只跪经,太子能拿出的最大诚意就是给袁充升官。

给自己商议升迁,袁充又不是厚脸皮,自然不能参与。

见孙女猜中,袁充真的有些惊讶,这才短短几日就进步如此快了,便是他幼时也不及。

这孩子似乎是为政治而生!

若是男子,袁氏能出第二个王丞相。

女子生得如此玲珑心,不入宫才是埋没了!

袁充不觉得将孙女嫁入皇家是进入泥潭,相反他认为沈舒在后宫会如鱼得水。

“尚书令。”袁充也不隐瞒,直接道。

尚书,百官之元本,庶绩之枢机。

尚书令即为百官之根本,领尚书省各部。自古以来朝廷重臣秉权者,以录尚书事为名。到了后世,因尚书令太过位高权重,所以尚书令如丞相一职一样逐渐成为虚职,最后被废弃。

沈舒也没想到会是尚书令一职,她还以为会是中书监。

这下沈舒是真的好奇袁充对太子做了什么,能让太子愿意将如此重要的权柄相让。

许是沈舒的目光太过好奇,袁充笑着为孙女解惑道:“尚书令并不能决定尚书省所有政务,如太子和三公都有录尚书事之权。”

换句话说袁充依旧要被分权。

可这不是重点,沈舒觉得尚书令权力太大,不可能不被分权。

“阿翁如何让太子同意进您为尚书令的?”沈舒心中实在好奇。

“非太子想要进我官位,而是陛下和你父亲。”袁充道,“陛下最为信任的陆稷、徐淼都先后被陛下派去教导太子,如今已经是东宫属官。这两人一人是尚书令,一人是中书监,你觉得陛下会想让谁当尚书令?”

“更何况北伐在即,陛下和太子都不想让你父亲心存怨气。”袁充道。

不想让沈靖心存怨气,就给沈靖升官啊!

沈舒看了眼袁充,瞬间明白雍帝并不想给沈靖升迁。想想也是,一个文官做得位置再高也比武将容易控制。

可同时又遇到了一个问题,沈舒对袁充问道:“陛下不是很信任太子吗?”雍帝可是给太子延请名师,亲自教导,太子更是得朝野赞誉。

不是说父子感情很深吗?

“太子大了。”袁充慢悠悠地道,“陛下却老了。”

沈舒懂了,老皇帝都忌惮年轻力壮的儿子,再好的感情都白搭!

可她觉得袁充不止做了这些:“太子为从母跪经,您不觉得和卧冰求鲤之故事颇有相似,将从母置于火炉之上吗?”她总觉得袁皇后会被骂。

“太子要做天下孝子表率,这也是陛下的意思,我们都无法阻止。”袁充道。

沈舒道:“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你想如何做?”袁充看向孙女。

“太子要做孝子,姨母自然也要做慈母,不是吗?”沈舒皱眉,这么简单的问题袁充会不明白吗?

“你觉得你姨母要如何做慈母?”袁充又问。

沈舒想了想,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这种面子工程。晚辈能给长辈跪经,那长辈能做什么呢?

“让从母亲自将太子从佛前扶起?”沈舒想了想,表演一场母慈子孝?

主要是太子年龄有些大,袁皇后不可能像对幼子一样嘘寒问暖,亲手照料,所以操作的空间不大?

甚至连做衣这些都要避讳。

沈舒有些头痛。

袁充看孙女绞尽脑汁的样子,揉了揉孙女的脑袋:“别想太多,你从母还不至于连这点都应付不过来。”

听到这话,沈舒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袁充既然敢把太子逼到这份上,就自然有应对的法子。袁皇后能在宫中稳坐中宫之位,自有手段。

她发现自己这些天在氐奴、卞锦等人身上无往不利的算计,在真正的朝堂争斗上就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还是要多学。

她相信入宫会让她学会很多。

依旧是高耸的宫墙和森然的宫道,沈舒没有了上次的忐忑。

双足踏在这宫道上,夏日的烈阳都照不进这高大的宫墙,沈舒不仅没觉得热,反而还有点凉意。

这次袁充在通往内宫的神清门前就不再走了,这里是台城内宫与前朝的分界线。

沈舒有些疑惑。

袁充却对着为他们领路的内侍道:“内官,劳烦了。”

“不敢。”内侍连忙道不敢。

一旁的沈舒没有问袁充为何不同自己一起去显阳宫,这显然是个蠢问题。

看来上一次袁充能入内宫是雍帝特许的。

“阿翁,保重身体。”沈舒对着袁充拜别,“儿定会谨遵从母之命,礼敬贵主,潜心读书。”时下称公主为贵主。

“去吧。”见孙女做足了礼数,袁充很满意。

和袁充惜别后,沈舒深吸一口气,然后脸上露出了笑意,和袁充在外表现地一样,嘴角永远带着笑,让人如沐春风。

沈舒对内侍问道:“还未请教内官名讳?”

“奴长秋寺内谒者张忠让。”内侍赶紧道。

汉代皇后居长秋宫,所以掌长秋宫宫务的内侍被称为大长秋,后来大长秋就成了官职。南雍皇后不再居长秋宫而居显阳宫,但依旧设长秋寺来替皇后掌管宫务,长秋寺设监、少监、内给事等诸多官职,而内谒者属于其中较低一级,掌内外命妇名帐、出入引导等事。

所以张忠让来引领她是在职责之内。

“劳烦张内谒了。”沈舒说完后,李妙华立刻将一个荷包递上前去,这也是她入宫带的唯一一个婢仆,这还是她县君的体面。普通的臣女入宫是无此权利的。

张忠让收过荷包后,原本就恭谦的态度更加谄媚。

这让沈舒对后世欺凌权贵、臭名昭著的宦官一次有了不同的认识。内侍这种封建王朝下畸形的产物,只能依赖于皇权。

皇权越集中,内侍越能跋扈;相反皇权低落,士族强大,宦官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谄媚士族。

她不厌恶这种谄媚和讨好,都是为了生存,她不也是汲汲营营吗?谁又比谁高贵?只要不过底线,沈舒对这种行为甚至是赞赏的。

许是看出了沈舒好说话,张忠让路上一直再给沈舒逗趣,介绍着宫中的趣事。

“前面便是玉寿殿。”张忠让指着一个前面一座宫殿说道。

远远看上去,上面有金光闪烁,四面绮绣。

“这是前废帝所建的玉寿殿?”沈舒轻声问道,前废帝大兴土木,建玉寿、神仙、永寿三典,其中以玉寿殿最为华丽,殿中凿金银为书字,用灵兽、神禽、风云、华炬为饰,窗间画尽神仙。

她知道这些还是袁充把此事当寓言故事讲给她听的,告诫她不要奢靡荒废。

“正是,现今是孙贵嫔的居所。”张忠让答道。

沈舒看了张忠让一眼:“张内谒,此处并非是通往显阳宫的路吧。”

“非是奴绕路,只是上次县君走的那条路这几日在重新铺砖,无法行人,只能绕路。”张忠让赶紧道。

然后似乎生怕沈舒怀疑什么,张忠让解释道:“县君放心,此时孙贵嫔还在皇后处问安,六皇女正抱病……”六皇女是孙贵嫔唯一的女儿,也是太子唯一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

可还不待张忠让说完,一道骄纵的女声从远处传来。

“你就是欺我阿娘的贱奴?”

贱奴?

这个称呼让沈舒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应该是说自己。

她嘴角的笑意不变,看着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的女童,大约有七八岁左右的年纪。一身茜色襦裙,双环髻上插满了各色发钗,下巴抬得高高的,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目中无人。

能在宫中说这番话的,只有可能是孙贵嫔所出的六皇女了。

沈舒只是一揖,并未行大礼:“六娘认错了人,儿彭城县君。皇后是我从母,儿如何会欺辱皇后?”皇女需册封才能称公主,未册封时,臣下可尊称一句贵主,但也可只按照排行称呼一声六娘。

“你胡说!你明明知道我阿娘是贵嫔……”

还未等六皇女说完,她身后跟来的宫人听到这话直接吓得跪倒在地。

沈舒则不紧不慢地笑道:“您又错了,孙贵嫔是您阿姨,皇后殿下才是您阿娘。”这孩子显然智商不高,而且又被孙贵嫔洗脑到了口无遮拦的地步。

再想想孙贵嫔的智商,她觉得大概是遗传。

所以太子是歹竹出好笋,还是遗传了雍帝?

还有雍帝喜欢孙贵嫔什么?能生还是没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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