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青和她的跟班们对视一眼,跟班们纷纷捂嘴窃笑,田小青却是大笑出声。
一想到待会儿学校的领导陪同着外校领导经过,这些写着大字的书本和纸片在同一时刻洋洋洒洒落下,夏思清的丑事在这一刻被所有老师知晓,田小青就觉得心中快意非常。
凭什么这么个品德败坏的小偷还能被老师们喜欢,就凭她成绩好?就凭她会装乖?
老师们嘴上说着“德才兼备,要以德为先”,实际上还不是谁成绩好、谁会讨好献媚就偏爱谁,他们甚至还想让这么个小偷大张旗鼓地上台领奖!
一想到于微微告诉她的那些话,田小青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哼一声,牵起一边唇角笑得讥讽:“学校领导也是昏了头,让这么个有才无德的人去领奖,还给她敲锣打鼓挂横幅!他领导老师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我就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她陈思清是个什么货色,我看这帮老师还能不能粉饰太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就是,就她还好学生呢,要笑死个人了。”田小青的跟班们一边忙着划课桌,写大字,一边争相附和道。只有一个人略有些惴惴不安,她犹豫道:“真的要洒吗?闹这么大会不会对我们自己也不好啊……就,万一被老师抓到……”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田小青一口打断:“怕什么,我们到时候蹲矮了身子,躲挡墙后面,就伸个手,扔完我们就跑,只要自己人不告密,谁还能知道是我们干的。”
“那、那万一被人看到了呢……”这人还是放不下心,大着胆子又问了句。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田小青面上挂不住了,怒道:“被看到就被看到呗,谁敢去和老师说?!而且,就算被老师知道了又怎样,做错事情的是她陈思清啊,我们只是把事情揭露出来而已,老师不夸我们就算了,还想罚我们?”
“那老师本来就喜欢陈思清嘛,我们还让老师在外校领导面前下不来台,万一老师就是要罚我们怎么办啊?”
“谁敢?!”田小青一拍桌子怒道,“哪个老师要敢罚我,我就让我爸来学校和他讲讲理!我爸给学校塞过钱的,他们敢拿我怎么样?!”
田小青吼得很是笃定,但她手下的跟班们却是动作一顿,她们抬头,面面相觑间眼里都泛起了同款的忐忑和犹疑。
她田小青是塞钱进的学校,有钱开路学校不一定会拿她怎么样,但其他人可没有这个条件,万一学校要严肃处理……好不容易考进来的学校,万一吃了处分,甚至被退学……
就算老师只是叫个家长……田小青她爸还给她吃耳刮子呢,更别说她们了,她们回家不得被按着吃竹笋炒肉?!
一众人都心下不安,动作犹豫,教室里的气氛就变得诡异起来。田小青左看右看,见大家都迟疑着不听自己的,更是气急:“你们怕什么呀,我们又没有动手打人,不就划个课桌写几个字嘛,大不了赔钱不就好了,她陈思清还能怎么小题大做不成?”
她这么一说,跟班们更是不敢下手了。教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怯怯地小声咕哝:“我、我可没钱赔,买吃的都花完了。”
田小青要气死了,她又是一拍桌子,瞪大了眼怒斥:“胆小鬼!我来赔,我来赔行了吧?我有的是钱,不就两个臭铜钱吗!”
跟班们仍还在犹豫中,他们背后却幽幽响起一道声音:“哦?你打算赔多少?”
田小青等一干人在这一瞬间吓得脸都白了,她们慌慌张张地转身,还试图遮住身后被划烂了的桌子和书本。待她们看清出声的人是夏思清,而不是老师之后,那一张张惨白的脸上才重新泛起了血色。
心虚和惊惶只短暂地停留了几秒,因被撞破而产生的羞恼就充斥了田小青等人的头脑。田小青双臂环胸,一抬下巴,趾高气昂道:“赔你个屁!你也配?”
她伸手捞过一旁的课本,指着书上用圆珠笔歪歪斜斜写着的大字,抬着眉毛义正词严,大声道:“小偷!说的就是你,也就你这种人才会钻进钱眼子里,什么时候都只想着要钱,一点道德底线都没有!”
这书的封面被夏思清用旧挂历的背面整整齐齐地包了书皮,斗大的“小偷”二字在白色的书皮上就显得尤为扎眼,但田小青看着却仍觉不太顺眼,这写在了书皮上岂不是一撕就跟没写过似的。她两根手指捏着书封,满脸嫌弃地把书在空中抖了几下,又转头吼跟班:“谁让你写书皮上了,给我撕了,写书里头!写满!划烂!”
说完还洋洋得意回头看夏思清,那表情就一个意思:我就是这么干了,我还当着你的面这么干了,但你能拿我怎么样?竟然敢吓我一跳,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夏思清没有给她想要的反应,就连看着她的目光都平静无波。
田小青被这种眼神看着只觉得自己被彻头彻尾地轻视了,怒上心头,一招手就示意几个跟班上前:“你个小偷还敢犟,不把你收拾服,我田小青还怎么混!”
只有夏思清一个人在场,当然没什么可怕的,几个跟班当即一脸凶相,气势汹汹状围上前,田小青叉着腰,觉得自己气场非常,很是扬眉吐气。
但下一刻,她们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田小青眼里的惊慌都没来得及流露出来,一把笤帚迎面就拍在了她脸上。
这年头的老式笤帚还是用糜子穗扎的,整个扇面全是粗粝的穗头,拍在脸上一下就把田小青拍了个趔趄。夏思清已经算是收了手,但田小青还是捂着脸“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教室里剩下的跟班们看着田小青脸侧的红痕当场懵了,脚步都不由退后了些许。
田小青捂着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惊恐地看手掌,没看到血,却还是以为自己毁了容,当下眼睛都红了,尖声厉喝:“你们都死了吗?!她都这样欺负我了,你们不给我把她按住!”
谁能想到夏思清竟然一点都不害怕,这么多人围着她一个人,她竟然还敢反抗。这一刻,手握扫帚,直身而立的夏思清看上去神色平静到令人心中发寒,笤帚在她手里就仿佛少林高僧的伏魔棒一样,让人看一眼就联想到自家爹妈挥舞着笤帚疙瘩追在屁.股后面一顿胖揍的模样。
只是一把笤帚而已,形势却像是一下子掉了个个儿,刚刚还一副要围殴模样的跟班们好一点的还留在原地犹豫,怂一点的已经偷摸地后退。
田小青牙都快咬碎了,又是“啊”地一声尖叫,冲上前去就想扇夏思清巴掌。夏思清手腕一转,笤帚就在她手里灵巧地翻了个个儿,田小青刚刚冲上前来就被夏思清一下横扫,直接拍在了地上,紧接着就是扫帚柄疾风骤雨般的猛抽落在身上。
田小青本就是色厉内荏的东西,头两下还试图还手,两下之后直接“哇”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哭爹喊娘连老师都叫了。可惜这会儿是她们千挑万选的下手好时候,大半层楼的教室都空荡荡的,有人的那半边又是讲课又是齐声朗读,还都关着门窗,谁也没能听到一班教室里这些鬼哭狼嚎。
田小青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狼狈地翻来滚去,滚了一身的尘土也没能逃离笤帚挥下的棍影。
笤帚疙瘩可真是打人神器,也难怪这个年代的家长都很迷恋它。它大隐于市,它随手可得,它是棍子,打人生疼,但它又是草做的,只要不抽脸,隔着衣服打不出重伤,连个痕迹都不会留。夏思清理都没理田小青的哭嚎,直打得自己手酸才停了手。
田小青的那帮跟班都已经缩到了一旁,看到夏思清转过头来,更是瑟缩成一团,不自觉地移开相对的视线,生怕下一个被按在地上抽的就是自己。夏思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转瞬又是微微一笑。
这笑容一点儿没有让田小青的跟班们缓和情绪,那一张张煞白的脸上连嘴唇都开始抖了。
夏思清拍了拍校服上沾上的灰,笑得一派纯良:“所以说,你们为什么要划我课桌划我书?”
跟班们哪还敢回话,只有还倒在地上呜咽喘息个不停的田小青压不住心中的委屈和愤恨,凄声道:“因为你是小偷!你是个贼!你、你活该坐监牢!”
她话一口气吼完,目光对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夏思清,心中地惊惧又升腾而起,只能抖着肩膀小声地抽噎,那委屈的模样倒像是夏思清带人围堵了她一样。
夏思清一挑眉:“说我是小偷?你有证据吗?有证人吗?有失物清单和报案记录吗?”
“你、你偷家里的钱,我、我们都知道……”田小青强自嘴硬。
夏思清又笑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家有丢过钱,你们倒是开了天眼了,怎么着,谁梦游时候来我家了吗?”
田小青一噎,顿了半晌,只能支支吾吾,强自辩道:“他、他们都这么说!这么多人说你,还能冤了你不成?”
“我可不就是冤吗……”夏思清牵了牵唇角,“他们是谁,总得有个人梦游到过我家吧,说个人名出来听听?”
夏思清那双眼睛黑沉沉,犹如深渊,毫无笑意的目光让她嘴角的那抹弧度显得寒气森森。田小青身上的那股子骄横之气早就在扫帚底下消散了个一干二净,如今她浑身疼痛,再一触到夏思清的眼神,只觉得心中发寒——
这个人真的会打人,会往死里打!
田小青崩溃了,她尖叫道:“是于微微,是于微微和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