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钟毓商量过后,精油和肥皂的事情很快就被郝保接手了。
郝保虽说人有些憨,但毕竟出身首富之家,对挣钱的活儿有着天生的敏锐。
一看到岳绒手里的精油和肥皂,他立马意识到这东西可比鸡枞炖鸡的方子值钱多了,托了福顺给他爹送了信,还附了一小瓶精油和肥皂。
也就是岳绒口中的小样。
至于这岳绒口中的小样,郝保也看中了。
以后卖精油和肥皂就可以做些这种“小样”,精致小巧又好看,一可以讨好高门贵女身边儿的丫头婆子;二可以放在柜台让客人试用,可谓妙极。
这么一想,郝保就更是眼巴巴地等着他爹赶紧过来。
殷晗珠却窝在床上郁闷得不得了。
养着病,每天除了卧床吃药就是跟着钟毓读书。钟毓那人记仇得很,非但没让他休息,还说反正生病也出不去倒不如跟他读书!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他戳着被他养在水缸里的河蚌,闷闷不乐。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他都好久没吃肉了!
他懂规矩,知道钟毓还没有出孝期,吃荤不好,可就这样全家跟着钟毓吃斋就是天王老子也受不了啊!
舔了舔嘴唇,他利索地掀了被子下床。
“殷表弟,你去哪儿?”
殷晗珠朝他嘘了声,“小声点儿!我去找岳绒把这河蚌偷偷做了,我不在钟家吃不就得了?看那钟毓还有何话说!”
“可钟大人也没说不让你吃啊!”
“闭嘴!就你话多!”
殷晗珠就纳闷了,他姨父姨母都是千年狐狸成精,心眼儿比莲藕还多,怎么这独子就没继承到一点点呢?能吃嘴还直!嘴是一刻也闲不得。
郝保无缘无故被骂,也不恼,只提醒:“表弟,钟夫人不在家,去山上了。”
殷晗珠脚步一顿,脸色不好看,“她一个人上什么山啊!”又低声嘀咕,“就不怕被老虎吃了!”
“表弟,那你还上山找钟夫人吗?”
殷晗珠又舔了舔嘴唇,看着水缸里已经吐干净泥的河蚌咬了咬牙,“找!你跟我一起上山!”
“啊?”郝保脸上写满了抗拒,挣扎,“咱们风寒稍好,要是上山再碰到老虎……”
“闭上你的乌鸦嘴!”
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一语成谶!
就是这次!
殷晗珠彻底记住了,郝保那张嘴确实是开了光了,活活就是个乌鸦嘴!
两人飞快地在山林里窜梭,殷晗珠背着竹篓,脸黑如碳,大汗淋漓,都顾不上往郝保那儿看,只破口大骂:“郝保你这个乌鸦嘴,回去我就给你剜了!不会说话要你这嘴还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就响起老虎霸气十足的吼声,“吼!”
郝保被骂根本顾不上吭声,咬紧牙跑得脸胀红一片。
身后一阵风猛地扑过来,他心里一抖,就势滚成个球滚了出去,正好让身后的老虎扑了空。
殷晗珠看在眼里,连松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抓了一只河蚌就兜头朝老虎头上扔过去,“笨大虫,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厉害!”
老虎晃晃大脑袋,恼怒地朝殷晗珠吼了声。
它本来不饿,就是看见两个人,想着消消食儿,方才也没使劲儿追。谁知道这会儿竟然被个弱小的人给砸了,让它的老虎脸往哪儿搁?
有了殷晗珠这个招虎恨的,老虎立马转移了目标盯上了殷晗珠。
郝保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两条腿像苗条一样软塌塌的。
倒是殷晗珠被发怒的老虎追得鞋都掉了,薄薄的绫袜踩在地上,又是树枝又是石头,钻心的疼,“郝保你个棒槌,还不赶紧帮我!你干什么呢!”
“表弟,我马上来帮你!”可郝保真真是有心无力。
他本就有些丰满,方才被老虎撵出了打娘胎出来都没有的迅速。方才一松懈下来,心肝儿肺齐齐造反,非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见见世界的美好,哪里能站起来?
“郝保你个畜生!你竟然见死不救!”
说着,殷晗珠就被老虎从身后扑倒,血盆大口带着血腥味儿撕咬过来,他惨叫一声,“郝保,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表弟!”郝保目眦欲裂!
殷晗珠紧闭着眼咬紧牙,野兽的口水滴滴答答兜在脸上!他心如死灰!
没想到他竟然会死在这荒村野岭的!
他死了,他娘也没了盼头,怕不是会被定远侯府那些人给吃了。
身上猛地一重,疼得他像是虾米一样弯了腰,抬头对上桃子毛茸茸的侧脸,桃子嘴角还有可疑的水光。
而压在他身上的老虎早已跳开,两只前爪前倾,愤怒地朝桃子吼叫。
桃子也不甘示弱,“嗯哼~”
这小声儿跟老虎威猛的吼叫比起来,简直软绵绵的,毫无安全感。
可此刻的殷晗珠喜得抹了把脸上的口水,“我就知道,世上口水这么多的兽就我家桃子了!”
郝保踉踉跄跄地扑到殷晗珠身上,浑身哆嗦,“表弟,表弟!吓死我了!”
殷晗珠翻身把这个不要脸的踢开,“滚!老子我没你这个表哥!以后桃子就是我表哥!”说着胡乱从身边儿摸了个河蚌,站在桃子身边儿跟老虎对峙!瞬间觉得他自个儿乃是世上最勇猛的人!
郝保见了也学着殷晗珠的样子摸了个河蚌。
河蚌要是会说话,肯定骂死这两个不知死活的!
跟老虎对峙为何要把它放在前面儿?
老虎接二连三失手,又被一头羊给偷袭成功,成功被激怒了。
它今儿一定要啃了这两人一羊!
它猛地朝桃子扑过来,殷晗珠和郝保齐齐将手中的河蚌扔过去,可身边儿本来叫得最欢的桃子突然叫了一声,转身尥蹄子就跑。
殷晗珠和郝保都惊呆了,回头正好对上老虎的血盆大口,仓皇逃遁。
“桃子!你跑什么!拿出你方才的气势来!”殷晗珠气得不得了。
郝保却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哪有羊不怕老虎的?方才他可是真真听到了桃子叫出了羊叫声。
桃子机灵地跑到自家两脚兽身边儿,回头继续朝老虎叫。
殷晗珠和郝保两人看见站在小山坡上的岳绒却心里一咯噔。
岳绒看起来瘦得很,又是弱女子,肯定跑不过老虎,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殷晗珠忙大喊:“快跑!有老虎!”
岳绒嘴角抽了抽,要不是殷晗珠出声,她差点没认出来眼前两人是殷晗珠和郝保。
堂堂两个贵公子,如今一个披头散发光着脚,另一个衣衫凌乱脸色通红,后面还追着个老虎。
这场面,也忒刺激了!
岳绒攥紧了手中硕大的铁石狼牙,飞快地朝他们跑去。
殷晗珠却急了,“赶紧跑!你是不是傻!”
岳绒连一个眼角都没瞥他们一下,蓝色眸子中满是坚毅和笃定,从两人之间闪过,手中仿若狼牙棒似的东西直直朝老虎的头打去。
老虎下意识躲开,铁石狼牙打了个空。
殷晗珠和郝保看在眼里,齐齐叹了口气,都是惋惜。
谁知,下一瞬那狼牙棒却仿若有生命似的,倏地在空中伸长,缠住老虎的脖子将老虎一下掼在地上。
“嗷呜~”
老虎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婆林山,就连山下秀才村的人都隐隐听到了虎啸声,只以为又是哪个要钱不要命的人上婆林山寻鸡枞了,更是坐实了婆林山有猛兽害人的传言。
这边儿,殷晗珠和郝保早就看呆了,嘴巴长大能吞下一只鸡蛋。
就这么解决了?
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可事情就摆在眼前,方才追着他们的老虎还在地上挣扎。
脖子像是带了项圈,隐隐渗出血迹,凄惨地挣扎,却越挣扎越疼,只能抖着身子安静下来。
桃子见老虎被自家两脚兽制服了,立马洋洋得意地凑过来又是喷气儿又是尥蹶子,特招虎恨。
岳绒朝老虎伸出手,老虎哪里会甘愿对人俯首称臣,猛地朝她咬过来,却见眼前的人手一晃就抓住了它的后脖颈。
蓝色的眸子盈满笑意,“呦,这不是前些日子辣手摧花的虎吗?你可让我好找啊!”
老虎感受着后脖颈的威胁,终于认清了现实。
这个女人很强,甚至让它本能地感觉危险,可她是个瘦弱的人啊?
这不太对吧?
不是虎吃人吗?
大大的虎脸上满是迷茫。
岳绒手抚过铁石狼牙,铁石狼牙吭吭哧哧半晌不甘不愿地收了刺儿,放过了老虎,却不肯再变成干巴巴的种子,只缩成手臂大小像是长满刺的棒球棒。
老虎松快了些,立马往前一窜想跑,把拽着它后脖颈的岳绒扯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在虎身上,只能重又用铁石狼牙将老虎箍住。
她攥了攥拳头,瘦削的五指可见骨节,青筋分明。
她叹口气。
养了这么些日子,这破身子还是没补过来,就是论力气也远比在31世纪的她差远了。
她幽幽转身,蓝色的眸子盈满笑意仿若波光粼粼的湖面,却让殷晗珠和郝保瑟缩了下,仿若看到了传说中的罗刹女。
“好了,接下来就是你们了!”
两人瑟瑟发抖,不计前嫌抱紧了对方。
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看到了什么。京城的人说的没错,这女人就是妖怪变得!肯定是比老虎还要厉害的妖怪!而他们撞破了这个秘密!
殷晗珠额角冷汗簌簌往下落,“那个,我们不会说出去的!真的!是吧?”说着踹了郝保一脚。
郝保连连点头,根本说不出话来。
岳绒勾勾嘴角,邪恶地笑:“你觉得我会信吗?”说着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啊!”两人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山下的人听到动静,心生惧意和怜悯。
也不知道又是谁家的后生遭了野兽的手,可怜啊!银钱到底没有命重要!
品茶的钟毓听到动静也坐不住了。
他是知道岳绒今儿带着桃子上山了的,他本以为有桃子这个鬼灵精,肯定不会有事儿的。可现在又不确定了。
“福顺!你去喊人,我们上山!”
岳绒斥了两人一声“胆小鬼”,心安理得地将搜刮出来的银票揣进怀里,“喊什么!我能对你们做什么!真是!”
殷晗珠拉紧腰带臊红了脸,从牙缝儿里憋出一句话:“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
郝保却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也不知吓出来的冷汗还是跑出来的热汗,反正是把衣裳都浸透了,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忍不住嚎啕大哭。
殷晗珠这时候也不训斥郝保了,也觉得他们也是命大。
可他又看不惯岳绒的嘴脸,忍不住呛她:“你救了我一命,你要钱就说便是,我还能不给你?你一个女子竟然上了手,谁教你的!”
岳绒撇撇嘴,心情不错,捡了地上散落的河蚌,漫不经心回了句:“钟毓啊!”
殷晗珠脸一黑。
想到被钟毓坑了的银票,觉得这两人还真是般配!一样的黑!
“走了走了,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岳绒挥挥手。
殷晗珠实在忍不住,“这个时候了,还吃什么吃!”
“谁喊你了?我喊的是那边儿的小伙伴!”
殷晗珠和郝保顺着往后一看,登时后脊梁竖起一片白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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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毓带人在河边儿寻到岳绒一行人的踪迹,可一打眼却只看到一只老虎!一窝狼!虎狼环伺,那钟毓媳妇儿还活着吗?
跟着上山的村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头皮发麻。
钟毓仿若当头一棒,整个人失了往日的镇定,不顾福顺的阻拦就要过去,却见从群狼中跑出一个人儿。
正是岳绒!
岳绒哭着跑过来一头扎进钟毓的怀里,怪可怜的,“毓郎!你终于来了!多亏了殷世子和郝公子带了河蚌来救我,要不然,我就……我就……”
村人轰然。
钟毓木着身子半晌才有了动作,抬手环住怀中的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好感值+10,现有好感值+18.6。”
钟永却嗅嗅鼻子,挠了挠头:“别说,这河蚌还怪香的。也难怪老虎和狼都喜欢……”
殷晗珠和郝保被老虎和狼包围着,僵着身子笑不起来。
河边儿烤的河蚌香味扑鼻。
河蚌放在石板上,加了刚采的鲜蘑菇,撒了盐、辣椒、姜、蒜、料酒。大火烤得滋滋冒汁儿,蘑菇浸满了河蚌肉的肉汁,麻辣鲜香,让人口水直流。
可殷晗珠一点食欲也没有!
他后悔啊!
材料准备得这么齐全,要说岳绒不是提早准备好的,鬼都不信!肯定是她自个儿想吃独食!可偏偏他嘴馋跑上山撞破了她的好事儿,命差点没了还失了银钱!
说来,这些狼也怪可怜的。
个个鼻青脸肿,身上带伤,互相舔毛舔伤,倒衬得唯一的老虎可怜巴巴的。
遇到岳绒,真是造孽!
他抬手给了自个儿一个巴掌!
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