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君王出身之时皆有祥瑞,或是本身带着奇特的面相,子楚自身生的普通,赵政生的时候也如普通孩子那般呱呱坠地,也没什么特别的,外头也没啥祥云飞起、瑞鸟环绕之类的噱头。
可偏偏他生的时辰就是极具巧合,便是在正月朔旦子时出生的,这个时辰是一年方起始的时候,又偏偏《书·大禹谟》中记载:“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
子楚见了自己的漂亮儿子,集了他与赵姬所有的优点,骨相好看皮相更好看,生的日子又奇特,能不多想都不行,总之,一股执念从赵政出生时就支持着他非得要重视赵政不可。
可如今华阳太后盯着赵政,若是太过高调让人知道赵政这个“特异”之处,引起风言风语。惹得华阳太后每日担心得睡不着,保不齐又开始想着除去赵政。
赵小政虽然有个糟心的妈,但是爹真的不错,虽然这所谓的“不错”得处处防着华阳太后一直见不了光,可这反倒体现了他的用心良苦。
本着望子成龙的愿望,子楚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了赵小政,终于安稳熬到入谱之日,焚香沐浴,占卜凶吉,求天拜地,避开一切不好之征象,入谱仪式做的格外慎重。
不知为何,有关赵政的流言一直屡禁不止,之前那个“秦兴于政,又亡于政”的谣言像一阵风刮过,他使了手段逮住了一些人,将那流言推给死去的商公余孽身上,时间久了便自然淡忘过去。
而今子楚终于正式登基登上了王位,他虽有些懦弱,但也算是个好王上,自己发达了还不忘尊生母夏姬为夏太后,跟着他混的吕不韦不仅成了相邦,还封了文信侯。在他有限的权力里,大赦了天下,善待一众王族兄弟,更是广施恩惠布施于民。
赵小跃跟着赵小政沾光地位水涨船高,再也不是人人可欺的小女奴了。等着她脸上的淤青全部消散开来,许是先后反差太大,莫名其妙地被子楚顺带着宠了起来,每次带来的好东西,总会分她不少。
在秦王子楚的庇护之下,赵政安稳地待在秦宫之中的一处角落里,每日吃吃喝喝,读读书,逛逛王宫。她赵跃再也不做洗衣做饭之类的粗使活,只负责陪读、赏花和聊天这类稍稍高端一些的。
一年之间,赵跃学得不少秦字,虽然写得还是很丑,但也能读懂书简了。反正有着赵政这个学霸压着,她乖乖做个学渣就好,根本不用想着在哪个科目上咸鱼翻身。
除此之外,赵姬没了亲信,宫中的小丫头又无趣,子楚白日里处理正事许多时候回来的晚,于是乎一大把好时光无法打发。这可苦了她赵小跃,白日陪儿子,傍晚陪母亲。
某日赵姬闲着无事,瞧着赵跃的小胖子身材嫌弃得不行,拿着戒尺敲着赵小跃的小身体,开始逼迫她拉筋、下腰、修柔术,踢腿、劈叉、抛媚眼。
赵政瞧着母亲开心,每逢下午时分便亲自将赵小跃送过来“操练”那拆筋卸骨般的折磨。
所谓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呸!她赵小跃又不要去当舞姬,就她这个五短身材,不如去跳肚皮舞。
赵姬最拿手的是赵舞,还有……驭夫十三式,用着她的话说,这些绝活不能后继无人。
赵跃垂着脑袋连连点头称是,并且露出向往和憧憬的神情,暗地里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热乎乎的鼻子,赵舞学学就算了,驭夫十三式那又是啥?听着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绝活,只希望赵姬心血来潮之后,早早对她小赵失去兴趣放了可怜的她。
好在,驭夫十三式只是说说而已,赵姬见着她年纪小也没敢祸害,娇娇地巧笑了声,便开始从基本功开始教起来。
说实在的,赵姬的持之以恒让赵跃惊叹,无论刮风下雨,一日没落下来。果然术业有专攻,一年下来,赵跃仿佛是被拆了筋换了骨,整个脱胎换骨快要飘飘欲仙了,她现今身子变得越来越柔软,随时随地可以一字马。
不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赵跃眼瞅着赵姬将她往祸国殃民的绝色妖姬路线上带,却没有任何办法。
什么赵舞,什么驭夫十三式,说白了就是勾引男人的媚术,赵跃内心崩溃,还不如跟着储名学菜谱自食其力呢。舞得再漂亮,那些不可描述的功夫再好,也只能做男人的附属,她宁愿自己是个安静的丑胖子,安全又放心。既然运动量加大了许多,赵小跃只能更加努力的吃饭了。
有了华阳太后生辰宴上的事端,秦王子楚估计是担心赵政与成蟜打起来,这一年之中,两位公子除了一些重要场合碰碰面啥的,宫室离得很远,寻常时刻请的夫子也是两拨人。
不得不说,只要踏实肯干,是你的就是你的,这赵政就是活脱脱别人家的好孩子,尤其是天资卓越的同时又能收心勤勉,让子楚十分欣喜,甚至可以说是惊喜。
子楚心中虽有大志,可惜他自知自己智慧不足,周旋于各方势力之中,多是采取顺势而为的方式,然而这般做事常常会显得被动。
而今瞧着赵政的性子沉稳,确实是个做王的材料,若是经过雕琢,日后必有大作为,相较之下,成蟜便逊色了许多。
……
正月初一本是赵政生辰,只可惜并没有几个人记得,而今回了秦宫亦是如此,眼瞧着那日子越来越近,赵政的目中不再沉浸安稳,逐渐被那些零星的期盼取代。
秦国以十月为岁首,所以赵政的生辰便是在这其中的某一天。好在不用推算便可知晓初一在哪日,那过世的秦孝文王是在正月初三(现代阴历的十月某一日)。也就是说赵小政的上一个生辰便在来秦的路途上,稀里糊涂地过完了。赵跃忽然明白那些路上的日子,他为何一作再作,专逮着她小赵作。
结果这一年的正月初一,隔壁蕲年宫里跳了一整日驱鬼辟邪的傩舞,而且蕲年宫之中不是普通的傩舞,妥妥的国傩。
赵政对着外头初下的雪,听着蕲年宫里响彻天际的咒歌,手中的白玉制的精致洞箫细细跟着那傩舞的节奏和着,音色圆润轻柔,幽静典雅。
赵小跃瞧着赵小政今日格外忧伤,没空看着她,欢欢喜喜地躲着他包着一堆赏赐,找了棵大树趁着夜黑风高,推开了表面的一层雪,挖了个地洞尽数埋了下去。
等着她拿着小铲子,仔细拍平地上的窟窿,然后又铲了一些雪伪装起来时,某赵政又可耻地出现在她面前,那洞箫别在锦绣腰束之上,朱红流苏顺着他右侧的腿际流淌下来。
赵政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伸出脚死死地踩着赵小跃埋坑的铲子,“挖出来,放在府库之中。”
“公子,小赵这是在给大槐树施肥松土。”
赵跃抬了头,月光之下看了个清楚,惊觉那只是棵歪脖子的桃树,“等着它来年一定能结出好多滴桃子。”
于是,赵小跃又认命地挖开地洞,将那一洞的宝贝取出来,乖乖地上交登记。
……
阿束是个闷声发大财的马车夫,吃苦耐劳、乖巧聪明,赵政就喜欢这种话少做事一个顶俩的侍从,让他跟着格外清净。
某天无事,赵政便将阿束唤到跟前,竹片上仔细写了一个俊秀有力的“秦”字,让他拿去做姓氏。
能脱了奴籍本已是他莫大的荣光,而今得了姓氏,日后他的子孙便再也不会为奴为婢,秦国的平民人人可以争功得爵,若是踏实肯干,甚至是有资格得爵位的。
赵小跃瞧着他不错,反正他不会说话,便偷偷地用枝条在地上给他画口诀,教会了他算术,并嘱咐他不可以告知任何人她的本事。
可谁想,他就这么被赵小政看上了,现今兼职做了账房先生,还有工资可以拿,听说再攒几年就能娶个媳妇儿了。
早知她就亲自上阵了,真在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她赵小跃呢?
现今被赵政防着溜走,所有的钱财都充公进了赵小政的府库,连零花钱都是不给。
赵跃眼疾手快将那些物件儿塞进自己的胸口,抱着歪脖子桃树不肯走。
赵政盯着她一会儿,嘴角浮现若有若无的笑意,往身后挥了挥手,一群宫人蜂拥而至,不一会儿案子便铺在方才那个洞穴之上,下处还贴心地放着席子与软垫。
秦束垂着脑袋从后头出来,怀里抱着库房里的竹简账单,朝着赵政行了礼之后,便铺开竹简,手中持墨笔,仔细瞧着赵跃,乖乖就位。
赵跃咬了咬牙,抱着那一堆不菲的财物,拿回去卖了肯定能换好几套房,她瞧着到嘴的肥肉,不肯签字画押,哇哇大哭,“公子,这可是王上赏给我的,你这是强迫捐赠!”
赵政仔细看着那歪脖子桃树,心情终于好起来些,“小赵莫要以为我会私吞了,这些物件儿只是暂时寄放在府库。”
赵政自腰际抽出那洞箫,在自己的手中把玩,“等着小赵寿终正寝了,我会命人放在小赵的墓中做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不小心爆字数了,有些饱和,所以拆开了一下,明日更新章,小天使们不要着急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