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闭着眼睛听得倒是享受,终于不再揪着她什么楚国“春光”的事了,反正他长期蹲守赵国又没有听过楚人的歌,大概是信了赵跃的胡说八道,直接招呼她给他铺床。
这古代的娱乐活动比较少,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那点时间没有别的事可以消磨,除了用来繁衍后代就是单纯的睡觉了。当然赵政好学,晚上还喜欢多看几卷书,只不过现今赶路休息要紧,用不着勤奋装学霸啥的。
赵跃铺好了被子,恭恭敬敬地扶着他躺进被窝,而后将被角规规矩矩地一一掩好,这一切做得越来越顺手。夹缝之中求生存也是没办法了,赵政给她一颗糖吃,她都能快乐好几天。总有一日,她赵跃会患上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然而某小赵摇了摇头,随即否了这个观点,赵政连一块糖都不会给她吃的,以他的观点大概是对人家好,人家就会上天,一上天就会出卖他,所以坚决不能对人家好。
赵跃眼巴巴地瞧着某赵政睡得柔软又舒服,而后心塞地转向空荡荡的客房,只有些个刻着精致兽纹的小案几,根本不够躺,而且看起来就不大结实。
那么,她要睡地上么?
赵跃瞅了一眼地下,好在这家客栈规格比较好,二楼地上铺着木板,她躺着一夜应该不会冻着。
赵政突然转了一个身,朝着里头侧卧着,冷不丁地甩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上来。”
“什么?”
赵跃手中又拢了拢被角,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后在风中挣扎又凌乱,莫非他方才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吐槽,特意给她发了一次糖尝一尝?
赵政背对着赵跃,养了九年未剪过的长发此刻变得乌黑浓密,垂在他身后的被子上显得他少年气质格外的好,只是声音有点闷闷的,“若是小赵愿意睡在地上,也可。”
赵跃心中无比欢喜,手中捏着松软的棉被畏畏缩缩地在那处假装纠结,她是上去呢?还是上去呢?
赵跃脑中忽然之间想起自己还是一个六岁的小娃娃,即便梦中失态,也不能对着“貌美如花”的赵政做什么,便放下心来小心翼翼踢掉小绣花鞋子爬上软绵绵的床榻,而后厚着脸皮幸福地像个吃饱饭的小猪拱进赵政的小被窝。
赵跃抱着被子缩在床榻另一头,内心早已激动到不能自已。这叫啥?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叫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前世一定是做好事积福了,她连做梦都没有想到有生之年会和赵政盖一个被子。赵跃凭借自己暖烘烘的优势,将被子捂的热热的,内心都快膨胀了。
大约过了三刻钟,那被子里头被某小赵捂得温暖又舒服得不行,赵政感觉那股热流不受控制地向他袭来,心中不知在盘算些什么,听着小榻的另一头终于传来深重的呼吸声,而后毫不犹将她踢出了被窝。
九月的夜晚微微转凉,窗子口一阵一阵向屋子里输送清凉的风,赵跃整个小身子四仰八叉地露在外头冻得瑟瑟发抖,由于睡得深沉像头死小猪似的,居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赵政仔细地瞧着她半晌,眼中描绘她的模样,胖手胖脚圆滚滚的缩在一团睡得香甜,真是越来越像一只可口的小猪了,如果就这么被宰了突然觉得有些可惜。
在新的环境中难眠是常有的事,赵政这一夜是根本睡不得的,他盯着赵跃极速思索:白日里仔细瞧过墙上的木牌,发现兰池房一双木牌的秦赵文字并不对应,秦国文字记得是“兰池”,而赵国的那片记得文字却是“兰奕”;恰好旁侧的那一对与之相反。赵政见到这一幕,原本的安心即刻被击得粉碎,这家客栈是有问题的。好在他心思细腻,直接说了其中一个房间的名字,单看这掌柜是否及时发现这个错误。然而结果果然不出赵政的所料,那掌柜没有发现自己精心设计的赵国文字的木牌有误,径直取了秦国的那块给赵跃。
赵国与秦国的势力对他是两种态度,若是赵国那处的人,便是派着军队或者下令地方长官过来直接拦着他过境。若是这个客栈真的有问题,藏得如此隐蔽,必定是为了等着夜间暗杀,此等见不得光的行径,只有秦国芈姓势力了。极力阻止他入秦继承太子之位的势力本就屈指可数,是华阳夫人还是仅仅只有支持成蟜的那些人?又或许他们已经勾结一起了?赵政不禁开始担忧起来秦国除了吕不韦是向着他的,还有多少势力愿意扶持他?等回去了必定又是一番苦战。
赵政坐起身来,揉了揉眉心,而后穿好衣物下了榻,轻声将自己的旧衣套在赵跃身上,再将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塞进被子里。这一切做的还算顺当,等着他伸出手去解了她女孩子的双平髻时却发觉那个结系成了死结,他那一下虽然拉开了她的发髻,却又拉扯到了她的头发。
赵政收回了手顿了顿,瞧着她只是挠了挠头发转身又窝进被子里睡去。赵政松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稳定心神,继续伸出手将她的发式换成童子垂髫,而后拉过被子尽数掩过她的面部,仔仔细细地将她包了个严实。
赵跃虽只是个幼童,但知道太多关于他母亲的事始终是个隐患。小小年纪便这样灵活,说的话与做的事虽常常漏洞百出,每每试探于她,她自己又能应付过去。赵政也曾想过要养着她,将她刻意训练之后养成他的一把无形利剑,只可惜她心中没有志向只想着逃跑。既然不能为他所用,便刚好借别人的手除去,又可为他解了燃眉之急,一箭双雕。
外头赵成早已经听了他的命令潜伏好,时刻防止出现意外。
赵政静静站立在屋子中央,瞧着房门外的动静,只要那些人将赵跃当做他杀了,这一路都会变得安稳。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赵政的唇角勾了勾,拿出柜子里藏着的短刀收进袖子,转身便隐在暗处,透过窗子外的月光瞧着房门的栓子被外头的匕首带着滑动,那门窸窸窣窣之后,吧嗒一声果真开了。
那人径直闯了进来,黑夜之中只观得一身黑色衣服,面上蒙着黑巾,眼中凶光毕露,手中握着匕首毫不犹豫直奔主题,而后往方才赵政与赵跃的小榻上猛然扎去。
便在这时,那榻上的小人儿忽然掀开被子,猛烈地踹了那人的下身,而后扯出旁侧的被子,将整个被子掀在黑衣人身上,光着脚丫子跑下榻去,抱起方才瞧见的案几便往他身上砸去。
赵跃心中来不及多想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方才迷迷糊糊觉得头发扯的发痛时就已经醒了,由于担心那时候睁开眼某赵政会觉得尴尬而后直接把她掐死,便只好一直假装着睡死过去。
赵政见他的计划已经被打乱,而今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果决地抽出袖子里藏着的短刀,直接往被困着的黑衣人身上刺去,那刀上淬着剧毒,黑衣人几下便被扎死了。
赵跃瞧着这一情形,虽然她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样的事,依旧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无论是谁在盘算也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她赵跃算是彻底服了赵政。虽然只有九岁,认真谋算起来,根本没有成年人什么事了。
等那黑衣人没了气息,赵政面上沾着点点血迹回头平静地瞧她,赵跃的腿便软了,担心赵政给她也补上一刀即刻扑通跪了下去,脑门直接戳着地面,“公孙,小赵日后再也不敢违抗公孙的命令了。”
“今日小赵做的很好。”赵政抽出随身的巾帕擦尽了短刀上的血迹,仿佛方才坑人的杀人的根本不是自己,口中悠悠道,“这条命是小赵自己争取来的,记得珍惜。”
赵政撂下这句话便出了房间,外头还是一片漆黑。赵成与阿束一身肃穆,低身向赵政行了礼,并告知这客栈中的死士已经被赵政的计谋诛尽,而后进来默默给那黑衣人收尸。
赵跃见他终于走了,直接瘫在了地上。
赵成见了这小女孩的模样,便让阿束尽快背走黑衣人的尸体丢在院子里的井水中,而后拍了拍赵跃呆滞的小脸,“跟着公孙便要做好刀尖舔血的准备,公孙若当不上太子成不了秦王,所有人都得死。所以,小赵也不能退缩。”
赵跃终于反应了过来,眼泪止不住的狂流,她上的是什么破贼船,“成叔,我要回家,呜呜呜。”
“别哭了,捡回一条命便已经不错了。”赵成伸出手来抹了抹眼前小女孩的脸颊,却发现一个指头便能刮了那泪珠儿,这丫头真是太小了,“成叔明日便教你一些防身的功夫,好好学着,保命最重要。”
赵跃咬了咬牙爬起来,走到院子里头,瞧着整个客栈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赵成与她说这里的旅人与原来的掌柜伙计,早就被恶人屠杀殆尽,就埋在她脚下的院子里,而今那些恶人又被他与赵政给杀了。赵跃瞧着脚底下,果真是翻新的泥土,又瘫在地上,赵成将她背起来哈哈笑个不停,“骗你的,那些尸首埋在兰池房下处的兰草底下,这地下大概是浸上了血迹,所以那些恶人翻新了泥土掩盖。”
赵跃经此一遭整个人都不好了,脑袋发胀,虚弱得连路都走不了。
赵成一路安慰着她,背着她坐上了马车。
赵跃抬眼瞧见赵政正在马车内处端坐着,直接扒在赵成身上不肯下来,“成叔,小赵要跟着你们坐外边。”
作者有话要说:_(:з」∠)_
坏坏的政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