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赵跃还窝在床榻之上,外头的嘈杂声让她脑袋发胀,她昨天拔了一天的荷花,全身都快散架了,死都不要起床!
赵谦又开始发脾气,书简抛了出去,“将那个臭丫头揪出来。”
随后,某赵跃从小被子中被家臣“端”了出去,还没睁眼看个清楚,主位上的男子音震得她有些头晕,“赵氏哪家的女儿会贬了奴籍?”
赵跃扁扁嘴,杵在那处委屈,还不都是你的宝贝闺女作,连累她受罪。
赵谦风尘仆仆,一身衣服来不及换下,回家之后就发现那个将赵政的身份给暴露了的女儿跟没事人似的还在睡觉,若不是她闯祸他也不会摊上这么一堆破事。
“跪下!”
赵谦单手揉着眉心,那夜赵丫出事,他抵不过娇妻的哭诉,最后不得不往赵王求情,只得签了契约将赵姬抵了出去,好让赵王放心到手的美人不会跟着儿子回大秦。他这所谓的兄长当的还真是窝囊,原先他还觉得愧疚跑去翠萍居瞧,结果那赵姬正与赵王媚声媚语地滚做了一团,他在外处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赵跃闻言吓得赶紧咚地跪下了,抬眼才发觉周遭有好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童子在那处掩嘴笑,那些似乎都是先前她好不容易记得样貌的兄长们,唯一没在那处嘲笑名唤赵歇的,此刻也在远远地瞧着她。
赵谦多子,亡妻姜氏生了赵歇,新妻便是赵丫的母亲,只生了她这个闯祸精,她前边别的几个哥哥,一字排开足足有...十个,都是那些个陶罐似的小妾们生的。大约是先入为主了吧,想到赵政一死赵歇转脸便举兵反叛,可见他心中对赵政是恨着的,这个真是个难解的结,到时候两人PK,别把她夹死就成。
而这些小哥哥们,也是使劲作,个个都往枪口上撞,大家都是庶出的,比质子什么的高不到哪里去,本身都没啥地位,好好相处不行吗?光她赵跃撞见的合伙欺负赵政这种事,已经不下三起了,真是让她操碎了心。最后,赵跃干脆不管了,趁着对这几个哥哥还没几分情谊趁早撇清关系,自己作死送人头,别拉着她做垫背就行。
赵谦的气也撒了,毕竟家中唯一的宝贝女儿,日后也不靠赵跃持家,严苛也没什么用,凶也凶了骂也骂了,就让她到旁边去跪着。赵跃缩着脑袋,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又逃了一劫。她不自觉地看向周围,最近一直倒霉十有八九都会和某赵政扯上关系,以为又是赵政要耍她,转身瞧见他也在那处跪着便放心了。
赵政嘛,在赵谦眼中是一个奇特的存在。据说赵谦少时倾慕赵姬,可偏偏是个害羞的愣头青,哪里能比得过能说会道的奸商吕不韦,本以为自己世家子弟占了个优势,可心中的女神偏偏只爱那吕不韦,甘愿做个商妾。后来赵谦见佳人对他没心思,也死了心好好娶妻纳妾生儿子过日子,再后来赵谦还没明白咋回事,只听得那些奇闻:赵姬又嫁了秦质子异人,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又惨遭抛弃。
而后秦赵打仗,人家秦国都攻到赵国的都城邯郸了,吓得整个赵国谈秦色变,处处捉拿赵姬母子。好在及时纠集楚魏两国兵力,终于将秦人打退回去扬眉吐气了一回,也没那么恨了。白起死了,现今赵人又打了胜仗,原先难啃的老骨头秦昭襄王赵稷在任近五十年终于也熬死了。新任君王安国君又是一把年纪没什么本事,下任太子异人他们赵人最熟,也是靠着商人和女人上位的怂包,而今他的儿子小怂包赵政再送回去继承王位正正好,所以也没必要去找赵姬母子杀人泄愤了。
赵□□假惺惺放了特赦令,又知道赵谦与赵姬识得,便命他去找回而后看看这小公孙究竟是个什么料,是个没本事的直接送回去好了,反正谁都不嫌别的国家事多,最好一桩一桩好看戏。赵谦找到她时早已没了初见时的清高模样,虽说落魄,与她说话时竟将他当做恩客嬉笑如常,这又让赵谦的心凉了半截。可赵□□欢喜的要紧,到底是赵国数一数二的美人,当初异人也是看直了眼横刀夺爱的。这个急坏了赵谦,你俩风流快活,干嘛还得把他搅和进去。赵王那厢眼睛都已经看直了,哪里还会管别的事儿?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直接让赵谦把赵政带走。
赵谦就这么把赵政领回了家,心情复杂极了。当初藏着赵政时,他的内心根本就是拒绝的,左右想着等过几天再转送出去,毕竟没人愿意“喜当爹”,可见着赵政洗了个干净,白白净净的模样与赵姬生的几分神似,心就软了;再加上赵王那时已经受了赵姬迷惑,也需要有个人“喜当爹”将这个小质子长期养着,免得小孩子大了闹事妨碍他长久的风花雪月,他这个“喜当哥”又“喜当爹”的再把他送出去,这么个漂亮小孩子若是没个庇护,去了外头又得受罪。自己的漂亮夫人又是这孩子父亲的义妹,到了晚间连碰都不让碰,天天在他枕头边哭,多方折腾之后,算了算了,留着吧。
只是可怜他当初为赵姬这个“妹妹”打造的翠萍居,如此清新雅致的居所,真真成了他打死也不愿再去的淫-窝,等赵姬走了,他一定先把那屋子给拆了。
赵谦做的也算称职,防止外头那些个义愤填膺的“赵人”跑到他府上闹着要人,干脆替赵政改成“赵正”,说成是自己某个哥哥的小妾生的,反正他哥哥多,就让他哥哥“喜当爹”吧。直到近日,众人才知晓,这赵正就是当初逃了的秦小质子政,与赵谦没有半点关系。而今赵国需要喘息,秦国也有意停战,二者互通使节,来的又是吕不韦那个嘴炮,赵政终于安全了些。赵谦暗地也得了吕不韦不少好处,虽说他没得好处时,也没在吃喝上少了赵政的,但是谁都不会和金银过不去,一个不落的照单全收。他这几日为了赵政东奔西走也没少忙活,“喜当爹”,哦不,“喜当叔”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
真是一帮作死的赵人啊,赵跃决定彻底与他们撇清关系,她现在的希望已经低到她自己的老爹赵谦别真的给赵政“喜当爹”过就行。因为,真的没救了。
赵跃瞧着赵政低眉顺眼的跪坐在那处,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现今的想法就是将这些赵人千刀万剐。怪不得他放手一搏,结果了那些不忠暗子,原来早已经有了回秦的把握。赵跃无聊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要努力多少年干多少活才能得了赵政信任免了一死,算来算去还是直接跑路最合算。
赵谦那边还在发火,眼瞅着自己的这十个儿子其貌不扬,除了赵歇还像个形状,他就来气。按着他的看法,样貌不行品行来凑,所以他的家教就严些。再看赵谦手中的戒尺,早已经断了三根,好几日没管管这些快要上房揭瓦的儿子们,此刻憋着一肚子火气跪坐在主位上。
这一个赛一个的不争气,原本留着背书的“家庭作业”因为偷懒背的稀巴烂,赵谦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当初我在兄长们中间算是愚钝的一个,尚且懂得自谦勤勉,再瞧瞧你们。”
这说话间赵谦瞄到赵政,“阿正过来!”
赵政站起来,恭敬去了他跟前,而后端正跪坐着将双手伸出来手心朝上,“叔父。”
赵谦目光落在他身上,手中拿着戒尺,放在他手心,“背一遍诗,错了一个字与他们一样,三下。”
下首的那一帮子弟,个个掩嘴偷笑,他们背的科目多是各家正经的经典,每到赵政那里都是无关紧要的诗与辞,即便背的好,有什么用?
两刻钟过去,没有半点错误,赵谦“嗯”了一声,满意地点头,依约放回戒尺,瞧着赵政半晌没说一句话。
赵跃扶额,再这么下去未来的始皇帝陛下要被您这个大佬练成诗人了。
众人憋了一口气,最后赵谦挥了挥手算是放了那群混小子,只留了赵政一人。赵跃本来也要混水摸鱼爬出去,却被赵谦一把勾住衣领,揪着回来继续跪着,“你姑姑的意思是将丫儿一同送往秦国,赵国之中,她是奴籍已经没了出路。”
赵跃心中窃喜,等她出了邯郸城一定往齐国跑。
赵政瞧了赵跃一眼,吓得赵跃打了一个激灵,“阿正自然不会亏待了丫儿。”
赵谦正正经经对着他交代,俨然是一个大家长的形态,“我养了你三年,教你识字,回去了也要好好记得我的教诲。有几分本事就做几分本事的事,王宫里的事多半乱糟糟,凡事多动动脑子盘算盘算,否则回去了也是千里送人头。”
赵谦顿了顿,又突兀地补了一句,“你阿母有你阿母的难处,你不要怨恨她。”
赵政抬目瞧住他,而后垂眸,密长的睫毛盖住情绪,拜下身去,“唯。”
不知怎的,被赵谦聚众教育之后,赵政心情大好,大约是得了赵谦大力资助他回国基本是板上钉实了的事。说实在的,赵跃还捏了一把汗,这赵谦连自己儿子都下这么重的手,好几个手心都打肿了,独独放过了赵政。原以为这世道没个正经的三观,她赵跃看着自己的“阿父”着实顺眼,打心眼里给他取了可爱的昵称,赵萌萌。
赵萌萌虽然没什么作为,成天喜欢伤春悲秋外加教育子女,至少不是个荒淫无度的坏人。一妻两妾已经是少于他这个身份的配置了,所以量少质量高,生出十个实实在在的儿子,倒也算是他的本事。不知道赵政日后家教甚严,生了二十几个儿子,个个听他的话也不怎么闹腾,是不是受了赵谦的影响。当然啦,托付给赵高的小混球胡亥除外。
说起赵高,赵跃日后遇见一定先揍一顿再说,就算无力改了历史,也要钻着历史的空隙踹他一脚,简直就是个坑王货。
赵跃欢欢喜喜帮着赵政收拾好以后,到了夜里便开始马不停蹄的搜刮赵丫之前私藏的宝贝,可她刚刚将小金库揣进宝箱锁上,赵政便出现在她身后,并且伸出了可耻的手,“拿出来。”
赵跃抱紧小金库,做垂死的挣扎,“公孙,这些都是我自己攒的。”
赵政径直取了宝箱的钥匙,而后命人开始搬箱子,“到了秦国,我再还你。”
赵跃最后...只余下那面没用的小镜子挂在脖子上,算是她的财产吧。
赵跃心里难过了好一会儿,本金都被没收了,她以后跑路可怎么安身立命啊?便在这时,她忽而想起案子底下用来垫脚的东西——储氏菜谱,其实做个厨娘也不错,去个菜馆打工吧!
作者有话要说:气死了,捉不尽的虫,刚刚回去看了,有些标点莫名其妙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