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旭日东升,晨雾消散,庭院中传来了阵阵晨鸟的吱喳鸣叫声。
冷思冰听闻出了事,忙带着郝特一起赶到藏书楼。
是耿大夫的小徒弟由于一大早找不到他人,便跑到他常来的藏书楼寻觅,结果竟发现大门罕见地上了门闩。
他本想从窗缝中偷窥,结果满地的血吓得他当即魂飞魄散。
刚用完早膳的弟子们正四处溜达着消食儿,忽见门主大人疾步而来,又见郝特领事神色仓皇,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纷纷跟上前去探个究竟。
藏书楼门前,郝特对冷思冰一个点头确认眼神后,一脚踹开大门。
“砰”一声,众人破门而入,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面对眼前死状惨烈的耿大夫,大家顿然大惊失色,尖叫声连连。
冷思冰踏着地上的血滩,飞步上前查看耿大夫的情况,都没顾得上撩起他那素白的锦袍。锦袍的边缘霎时间浸在了血泊之中,缓缓蔓上了一抹血红。
冷思冰两根手指轻轻按在耿大夫的脖颈侧方,停留片刻后,他淡淡摇了摇头,又扬声道:“郝特,立刻封锁现场,所有无关人员都离开这里。”
众人乌泱泱地被驱赶出了门,但出于好奇,大多还都凑在门前向内张望着。
冷思冰简单检查尸体后,对郝特道:“致命伤在颈侧,从尸体的僵硬程度和初步形成的尸斑判断,死亡时间约莫是昨夜的亥时到子时,凶器是利刃,可能是剑、刀或是匕首等。”
言罢,他忽地眸色一沉,环顾四周片刻后,又急切道:“郝特,去检查下窗子。”
郝特应声后,走至窗前,好一通左探右瞧,他伸手挨个检查了每个窗销,只是,这些窗销都完好地插着。
郝特骤然一惊,猛地回头望向冷思冰。
“大人,这窗销都是完好插着的,这……方才咱们进来时,门是从房内闩住的,那凶手是如何离开的?”
冷思冰的面上也不免生了些惆怅,他顿了顿,低声道:“看来,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非也!”一语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是温如月。
冷思冰和郝特将目光即刻投向那声音来处,竟见温如月正悄摸地蹲在墙边,似是在琢磨着什么。
她本就纤瘦,再加上冷思冰和郝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尸体和这屋子上,竟全然没有注意到她。
温如月指尖正指着墙根,一本正经道:“不能完全算是密室的,你们看,这墙边处有灰黑色的渣土,而其他地方却没有,且这渣土颜色又与墙砖颜色相仿,说明……”
郝特一怔,适才都说了让大家出去,而温如月却还在这里,他忍不住面上生了怒色,眉头一紧,斥责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叫你出去没听懂么?”
“郝特,”冷思冰忙叫住郝特,淡淡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无妨,让她说完。”
温如月轻挑了下眉,缓缓起身,又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墙面,继续道:“说明……这墙砖说不定有什么机关,而且这里好像有阵微风。”
闻言,冷思冰慢慢起身,走至墙边,伸手试探了几处,凝眸道:“真的有风?”
随即他顺着风的来处凑近看了看,竟见离地面四尺处的墙面上有一道细小的砖缝。
他又试着推动了那砖缝周边的几块墙砖,只听“哗啦啦”的声响,那墙上淅淅沥沥地落下了些渣土,果真是有一块墙砖是可以活动的。
发现了线索,冷思冰目光中的冰冷感仿佛淡了一瞬,他继续用力推那墙砖的一角,待墙砖转到一定角度,伸手一取,那整块墙砖竟可完全卸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温如月却轻轻弯起唇角,面上洋溢着几分傲气。
冷思冰哈着腰朝那洞口中窥探过去,发现透过砖洞清晰可见墙外的庭院。
他双目微狭,分析道:“但这砖洞,只有不到半尺的高度,人是不可能出去的。且凶器没有留在屋内,若是凶手从屋外利用飞刀一类的利器完成杀人,那又是如何通过这小洞将凶器回收的呢?”
众人不由得定睛在温如月身上,等着她解释。
“这我哪儿知道?”温如月一声轻嗤怼了回去,就如同给了冷思冰当头一棒。
“你?!”郝特面上的怒色又浓烈了几分,他眼前的这位弟子说话没大没小的,着实令人生火。
冷思冰倒是没有理睬她,只是脸色依旧是那般冷淡。
他谨慎地放回墙砖,继续道:“这地面上的血没有拖拽的痕迹,书架上也留着不少飞溅的血迹,再者,尸体身上也没有发现被拖拽的磨痕,所以这里应该是第一现场错不了。”
郝特突然有了想法,“大人,若是提前将耿大夫弄晕,放倒在地上,然后从屋外用竿子绑住匕首,伸进屋内,将耿大夫杀掉……”
他说着,展平手掌比划了下,“如此一来,就可以从小洞回收凶器了。”
“不可能。”还未等郝特说完,温如月便否认了他。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停留在温如月的身上,冷思冰也下意识地望向了她,冷眸中微微泛起了疑色,“为何?”
温如月一声轻笑,“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郝特护住心切,很是不悦,“嘶,我说你……”
“郝特。”冷思冰再次叫住了他,示意他无妨,因冷思冰的关注点都在这间密室上,此刻不想被任何杂事分了神。
他又转眸对温如月道:“说说看。”
温如月低头捋了捋衣袖上的褶皱,仿佛这些小事,她不用脑子想便可明白。
“虽然这小洞到耿大夫的尸体只有六尺的长度,理论上可以做到。”
“但这些溅在书册上的血迹都是在高处的,且位置很是靠里,若是耿大夫躺在地上遇害,那飞溅的血迹不会溅到这么高且这么靠里的位置,会被书架的板子挡住,留在外侧。”
众人听完分析,纷纷点头。
温如月继续道:“还有,这些飞溅在书册上的血迹形态都较为集中,若耿大夫是躺着遇害的,飞溅到书册上的血迹距离应该会更长,血迹也会更为发散。”
她说着向前走了两步,伸出食指在书架高处和耿大夫尸体上方一人高处比划了一条线,“大致比划一下便知,耿大夫应该是面朝着书架,站着遇害的。”
众人继续点头,有的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冷思冰疑惑道:“站着遇害?那也就是说,耿大夫在被刺时,凶手就站在他面前,将他割喉的?”
温如月一脸不屑,“这我哪儿知道。”
她本不想参与冷思冰的事,许是因死者耿大夫平日待她不薄,这才参与了进来。
她狭眸看着冷思冰,目光里流露出对他的恨意,“昨日是中元节,要不你问问那些被你处死的弟子们的冤魂?他们应该知道。”
“你?!”郝特气得欲拔剑而出,又是冷思冰及时伸手制止了他。
冷思冰未再理睬温如月,许是明白大概也问不出什么了,便转头对大家道:
“各位听好,昨夜没有不在场证明的,都有可能是杀死耿大夫的凶手。在此事未查明前,大家先照常训练,若有情况会再告知大家。”
众人刚准备离去,此时又闻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几名弟子仓皇而来,放声喊道:“冷大人!不好了,师父不见了!”
“一大早就找不到人,哪里都找遍了!”
几人气喘吁吁地堵在门前,令大家都纷纷望向来者。
冷思冰面上掠过一丝慌张,毕竟眼前死了人,看得出来,饶是一向冷淡的他,此刻心中也生了担忧。
“五舍的张学官?哪里都找不到吗?不应该啊。去他房间找了吗?”
那几位弟子道:“找了,没有……”
冷思冰又道:“其他地方呢?膳厅、医馆?”
又一位弟子道:“都找了,冷大人,连灶房都去找过了,茅厕也找遍了,都没有……”
郝特忽然眨了眨眼,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他昨晚问我要了武器库的钥匙,会不会是在武器库里挑武器?”
闻言,冷思冰轻眯眸子,“张学官问你要了武器库的钥匙?”
他似是感觉不妙,“大家常用的武器基本都固定不变,临近秋季考核了,此时不应该有人换武器吧?走,过去看看。”
语落,冷思冰和郝特带着众弟子们朝着战红门西北角的武器库而去。
大家在武器库前站定,那是一间有着三间房大小的独立库房。
库房大门上方挂着的黑色小牌匾略显陈旧,红色的墙面亦是泛着些风吹日晒的沧桑感,一般一年里也没几人来这里,孤寂清冷倒也属正常。
众人们都集中在大门前,见一把金黄色的铜锁完好的锁着两扇大门,并没有什么异样。
冷思冰淡淡道:“看来也不在这里啊,兴许是想多了……”
忽地,温如月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不祥之感,她下意识地向四处张望,见地上有几滴血迹,顿然倒吸一口冷气,颤着声音道:“地上…有血……”
闻言,冷思冰也低头注意到了地上的血污,他瞳中泛起一阵波澜,忙试着从门缝中向房内窥去,结果眼前的一切令他骤然惊呆。
只见张英浩学官平躺在武器库的中堂,身上血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