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密谋造反

闻言,温如月抬起眸子,望着眼前正指着她的利刃,不由得攥了攥手中“小聪明”。

梅世凡眼里满是轻蔑之色,开口嘲讽道:“想不到你居然是二舍的,本衙内以为怎么也得是四舍或是五舍的呢。二舍竟还有女子?有意思!”

擂台下一片哗然。

“居然挑战温如月,战红门中一共没几个女的,这家伙为了胜出真是不择手段啊,厚颜无耻!”

“这是记仇了吧?温如月惹上这家伙可不好整咯!”

温如月却面色从容,将“小聪明”揣进衣襟后,镇定地走上了擂台。

她双手抱拳行礼后,拔剑出鞘。

那白银剑锋芒展露,一道银光划破长空,她勾唇笑道:“女子又如何?女子也可以让你一败涂地!”

当!铜锣响起,香炉里燃出一缕白烟,比武开始。

梅世凡眼底闪过一道阴狠的冷光,手中宝剑一挥,迎面而来。

利刃在温如月的眼前飞速斩过,恍惚间掀起一阵疾风。

温如月蹙眉,侧身一闪,剑锋擦肩而过。

梅世凡紧接一剑直刺,温如月心头一慌,猛地来了个后弯腰惊险避开。

梅世凡招招逼人,两柄利剑交错相击,剑影如织,声如银铃。

“哎呀,好可怕!”温如月大喊一声,佯装一副畏惧的样子,惹得场下哄笑一片。

梅世凡扬起眉头,随即加剧了出招之速,而温如月奋力抵挡,显然已是体力不支。

好在梅世凡的出剑节奏稳定,温如月已掌握了规律,她得空冒险侧身而进,不顾安危地用左手拳头狠狠地击打梅世凡的左肩。

梅世凡痛叫一声,原来他的左肩有伤!

梅世凡痛苦呲着牙,出剑的速度也陡然间变慢了,只不过依旧步步逼人。

温如月被逼到了擂台边缘一尺处,而她却突然低头阴笑了下,而后侧身一闪,伸脚而出。

被疼痛感分散了注意力的梅世凡根本未曾留意脚下,直接一个跟头被绊下了擂台。

梅世凡摔了个马趴,一声痛叫,引得场下笑声连连。

他灰头土脸地又忙爬起来,打算再次跃上擂台,与温如月继续打。

温如月正笑的得意,可见梅世凡又要上来,她蓦地一怔,忙用剑指着梅世凡,大叫道:“哎哎哎,你输了,不带这样的……”

此时,郝特终于开了口:“温如月胜!”

围观者们议论声一片。

梅世凡却忍不住轻嗤一声,仰望着擂台上的温如月,眸底掠过一抹挥之不去的仇恨。

温如月下颌微扬,“看吧,女子也可以让你一败涂地!”

这场比武的时间还不到半炷香,而温如月能胜,全然是因梅世凡的自以为是。

原来,方才梅世凡在庭院中炫耀剑法,虽看似出神入化,但他未持剑的左臂却配合地并不是那般自然。

温如月一看便知,这是他左肩的老伤在作祟。

这些同门弟子的弱点或是伤处,早已被她记录在了“小聪明”上。

“小聪明”中的“打斗篇”里详细写道:“平日要多观察身边人的弱点,记录下来,为每人制定一个对抗方案。”

因此,温如月多年来早已养成了观察记录的习惯,对于这种新来的弟子当众展示剑法,她必然要偷偷记录下来。

温如月因心疾体力不大好,但她却能多年来保持排名在前二十,一直留在二舍,全靠平日的“投机取巧”,若真是论起武艺,她定敌不过梅世凡。

一旁,冷思冰倒是面色微沉,目光圈禁在温如月的身上,似是没想到这平日顽劣、怠于练习的小丫头能敌得过殿前太尉之子,不过她的偷奸耍滑,倒是冷思冰都看在了眼里。

之后的几个月,战红门里的一切都渐渐安顿了下来,弟子们日日集中精神用心训练,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一个寒冬和一个春天。

而梅世凡也开始踏实练武了,暂时没有再找温如月的麻烦,大概也是因连连受挫,杀去了锐气。且若是不练,来年再进不了一舍,无法胜出,梅太尉也饶不了他。

武学院的训练场上,弟子们都在埋头苦练,耍剑、挥刀或是练习体能,而只有温如月一人溜去了训练场边缘,倚树而坐。

她掏出怀中的“小聪明”和一杆细毛笔,认真观察起来。

她盯着某位正威风耍剑的弟子,心里道:“重心偏右侧,左腿受伤了?”

她狭眸一瞧,两眼笑成了月牙儿,“伤在足舟骨,目测三个月好不了。”

她又将视线移去了另一位正耍大刀的弟子身上,“右臂力量虽大,但刀具笨重,不够灵活。”

她边想边记录在“小聪明”的附录中。

不远处,一位姿容窈窕,身披青绿长衣的小娘子朝着温如月淡步而来,那是梁若水,是一舍的弟子。

她手握耀黑精雕花纹柄宝剑,神色冷峻霸气,高高束起的发丝在身后飘扬,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状貌。

梁若水轻撩衣裙而坐,语重心长地劝温如月不能疏于训练,女子天生力量薄弱,体力不佳只更会拖后腿。

温如月闷声应了句,起身将“小聪明”塞在怀中,便信心十足地去练跑步了。

只是,她刚跑了半圈就累得呼哧带喘,速度慢得简直是在散步。

她跌跌撞撞地瘫倒在草地上,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凄然一笑。

回忆起八岁时,那时门医还是她的养父温伯伯,那时她还未成为门内的弟子,只是门医的徒弟和帮手。

温伯伯曾告诫过她:“如月,你天生患心疾,平日虽无碍,但体力很难赶超他人,服药或是勤于锻炼可能都没有作用。不过不必担心,伯伯给你这只小本子,里面是为你总结的经验,希望你能好好利用它。”

温如月淡淡勾唇,觉得温伯伯说得在理,还是继续使用“小聪明”吧,练体力大概是行不通了。

梁若水倒是不放弃,又来相劝,“你呀,努把力,争取来年进一舍。”

“一舍,排名前十?我不行的啦……”温如月摆摆手。

“你不行?”梁若水眸色一变,“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春季考核时你故意把箭射偏?”

“啊?”温如月佯装惊讶,分明是想避开这个话题,“没有啊,你想多啦……”

她确实是因复仇而不想离开这里,才稍微控制了下分数,在考核时故意将箭射去了别人的靶子上,还正中红心。

梁若水一本正经,“你到底有何事瞒着我?”

温如月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也戳穿了梁若水的秘密。

“那你呢?去年故意不胜出,是为何?”

她见梁若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便又打趣道:“别告诉我是想留下陪我,我可不信。”

梁若水整个脸都僵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温如月又道:“哎呀好啦,既然你问了,那我便实话实说,我留在这里是要为小瑶报仇!”

说着,她唇角高扬,“一年报不了,就两年、三年,我一定要杀了这残酷门主!”

战红门里虽然竞争激烈,很少有什么人情可谈,但毕竟梁若水是一枝独秀,是故意隐藏水平不离开的,所以她和别人也根本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

而温如月亦是如此,战红门里的女子本就不多,她们两人的关系尤为融洽,面对这苦口婆心的大姐姐,温如月也终于道出了一直掩藏在心底的话。

“其实这阵子我一直在做毒药,只可惜现在还差两味。之前我找门医借过《本草经》,研究出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毒药配方,只可惜我去问他要这两味药,他不肯给我……”

闻言,梁若水的瞳中满是惊恐,“你做毒药做作甚?”

温如月骤然间严肃起来,眸底闪过一丝狠戾,“等做好了,毒死这冷酷的门主,还有这群不仁不义的官僚!”

“你疯了?!”梁若水大惊失色。

忽见几位弟子闻声瞧来,梁若水忙压低了声音,“你若真杀了他们,你也活不成……”

温如月已是眸色微红,羽睫将她满是愤恨之色的眸子遮住,却依旧掩饰不住她面上的思绪。

“我知道,可我不能让小瑶就这样白死!我等了她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闻言,梁若水沉思了片刻,语重心长道:

“你听我说,门主是朝廷官员,执行朝廷的制度乃是职责所在,倘若他有了恻隐之心,不予杀死那些弟子,朝廷定不会轻罚。所以,小瑶的死你不该归咎于门主,要怪就怪这世道吧。”

话落,温如月不禁一声冷笑,脑海中浮现出了冷思冰那张阎王脸。

她恨得牙根儿痒痒,忽而猛地一拳锤在草地上,“既然如此,那就造反吧,先杀了那门主!”

梁若水顿了顿,没有再继续相劝,而是一副真诚之色,柔声道:“你若非这么做,我愿意帮你。”

“帮我?”温如月惊讶,只是冷静了半晌,又叹道,“算了吧,被发现必是一死,别把你也搭进去,我一个人去冒险就够了……”

梁若水想了想,“那,你为何告诉我?不怕我告发你吗?”

温如月哼笑,“你都愿意帮我了,又怎会告发我?你若是想告发,当时发现我故意把箭射偏时就已经告发了。”

“而且,你应该早就怀疑我了吧,只是一直不说。所以我猜,你故意不胜出是和我一样的目的,不是么?”

梁若水被温如月的话搅得一片慌乱,不停地摇头摆手,“不是,呃…我是说我不是这个目的……”

温如月见她那慌张之态,破颜一笑,“好啦,你的事再说,反正故意不离开肯定不是为了混吃混喝,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过问,不过若是有一天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你又愿意帮忙,我会非常高兴的。”

梁若水欲言又止。

伴着天边的绚丽晚霞,弟子们纷纷收起刀剑,结束了一日的艰苦训练,奔着膳厅而去。

宽阔训练场转眼空无一人,角落里,一颗红色小宝石在落日的余晖之下闪闪发着光。

今日是中元节,晚膳过后,月色静谧。

温如月跪在庭院的青石假山后,手握一枚小树枝,在地上拨弄起两堆正在燃烧的纸钱。

白花花的纸钱在火焰中跳动着,渐渐烧成黑沉沉的碎片,随风而飘,化为灰烬。

她放下树枝,合十双手,垂眸道:“温伯伯,四年了,您可还好?小瑶,你放心,我早晚杀了那狗门主,为你报仇!”

就在离她不远处,有一栋独立的灰色墙砖八角小楼,那是战红门的藏书楼。

而小楼内,门医平静地躺在地板中央的血泊中,尽管是双手紧捂着脖颈的伤处,也依旧没能阻止热血的喷溅,他的脸上、身上尽是温热的鲜血,尤为瘆人。

殷红的血淌了足足有方圆七尺以上,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门上着门闩,窗子也都紧锁着。

周遭静得落针可闻,在这中元节之夜,就好似是那些被处死在这里的失败者的冤魂,开始杀人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