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最初的阳光

回去的路上,依蔓和薛砚念叨:“听娘的,你要好好做人,不要当绑匪了,还有,好好和依蔓姑娘学习法术。”

这时候薛砚便极为乖巧:“好的。”

他们十分顺利地走到了他家。

然而刚进家门,他又忽然甩开了她的手,瞪眼道:“你谁啊!为什么在我家?”

怎么这么麻烦?

依蔓懒得接话,使了点力气把他往楼上拉。

他就自言自语起来:“难道我娘给我生了个妹妹?但是我爹好像早就没了,为什么会有个亲妹妹?哦肯定是表妹!双双长这么大了?哎双双好像头发不是这个颜色啊?”

依蔓扯了几下没扯动他,只好回头道:“我是你姐。”

“真的……?”他将信将疑。

“真的。所以,听姐姐的,现在,立刻,回房间睡觉。”

薛砚比划了一下她的身高,摇头道:“比我矮,还想装姐姐?”

依蔓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你要是不上楼,就在地上睡吧。”

“我要睡床……不对,我想起来了,我把床让给你睡了两天!你居然又让我睡地上!”

“清醒了?”

“呃,”他揉额头,“有点晕,我去睡了。”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清醒,总之他摇摇晃晃地上了楼,把自己的房门关得震天响。

依蔓摇摇头,也回了房间。

早上醒来,薛砚已经把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兴冲冲地把依蔓叫醒,拉她一起去晨跑。

依蔓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但是她又觉得薛砚说的有几分道理,也许多加锻炼确实能改善自己的畏寒状况。

所以,她也就穿上一身便于运动的薄袄,和他一起出了门。

薛砚摩拳擦掌:“今天我绕着村子跑三圈,你跑一圈。”

“一圈……”

他不禁瞪眼:“这么弱的?一圈都不行?”

依蔓在心里估测了一下要跑的距离,才道:“我尽量。”

顶着冬日早晨的寒风跑步委实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没跑一会,依蔓便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吹僵了。

薛砚在她旁边跑得极为轻松,还说:“太慢了,再快点,我都没使劲。”

依蔓喘着气道:“我觉得,我……呼……需要戴个面罩,再穿多点……不,还是直接……呼……在衣服上画一个……风间的法阵用来挡风吧……”

“跑起来就不冷了。”

他说的是真话,然而她并不能坚持到热起来的时候。

在冷得刺骨的空气中,依蔓把速度放缓,平静了一会呼吸才郑重其事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觉得没有准备的跑步不仅不会达到锻炼身体的目的,而且还可能对健康有损伤。”

“有点道理。”

“所以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东西,明天再跑。”她说着,脚步一拐就走向了回村的路。

薛砚在她后面喊:“喂!我看你就是不想跑步吧!”

她回头,挥手:“明天真的会跑。”

“别偷懒啊!”

“嗯,过会一起吃早饭。”她说。

薛砚半信半疑地瞅了她几眼,挥挥手加快速度跑远了。

依蔓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耳朵,伸了个懒腰,慢慢往住所走去。

刚刚跑步的时候,她近距离观察了一下村外的结界。果然,结界的力量今天又削弱了。

和她的猜想差不多。

再观察几天,应该就可以确认结界的强弱和月相之间有无关系了。

这么想着,她便轻松了很多,随意地在村内走了几圈。

可能是因为那些大汉的归来,赤暮村这一天的早晨比昨天的要有人气许多。

昨天的早餐时分,村里还是空无一人,今天却能见到许多来往的村民。

就好像一个死气沉沉的阵法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又生机勃勃地运转起来。

估摸着差不多要到早餐时分,依蔓才往双双家走去。

在路上,她遇见了一个墨绿长发的羸弱少年。他穿一身着极厚的棉袄,正提着一大桶水走在路上。

那桶水对他来说似乎过于重,使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缓慢。

依蔓还是第一次在赤暮村看见除薛砚之外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人,不由得上前道:“我帮你。”

少年放下水桶,将有些淡漠的目光投到她的身上。

“不用麻烦。”

他脸上的皮肤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睫毛很长,眸子是极浅的褐,却又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蓝。

依蔓做出了判断,这应该是风间或者木华法系的人。

她道:“一点都不麻烦,我是凝水。”

说着,依蔓举起手,那桶里的水变聚成一个水团,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你看,都不怎么费力气。你要把水送到哪?”

少年摇头:“真的不用。”

依蔓只得把水又引回了桶里。

“你要是觉得你可以,那也……”她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哟,晏初阳,你奶奶终于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来人正是薛砚。

跑完步的他看起来精神气十足,一边用手里的白帕子擦汗一边又道:“我说你,又不是不能出村,合该多锻炼锻炼,不能老是身娇体弱养在家里像个大小姐一样。”

他说着,随便把帕子往怀里一揣,笑得露出几颗虎牙:“你说是吧?依大小姐。”

依蔓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方手帕,眼睁睁地看着那块本来属于自己的帕子被薛砚蹂|躏得不成样子。

她顿时不想把它要回来了。

不再想手帕的事情,她说:“不能这样说,身体情况不一样。按书里说的,有些人就应该先养好底子才能出门,不然寒风一吹就病倒了。”

“这不是出来了嘛,”薛砚说,“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玩,怎么越长大越不见人?上次见你好像还是春天的时候?”

晏初阳微微颌首,道:“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他提起水桶,慢悠悠地离开了。

薛砚看着晏初阳远去的背影,问依蔓:“他是不是讨厌我?”

“没有吧。”其实她也不是很肯定。

“那怎么你们聊得开心,我一去他就走了?”薛砚甩甩头发,“我也没干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吧?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吧,居然讨厌我!”

依蔓安慰道:“我们也没有聊得开心。就是刚刚我看提水桶好像有点吃力,就问他要不要帮忙,他说不用。”

“他小时候多可爱啊,一被揍就哭,眼睛水汪汪的,现在怎么这么冷淡……”

“等等,”她迅速抓住了重点,“你小时候老揍他?”

“咳咳,那时候不懂事,不懂事……”薛砚说得有几分心虚,“小孩子嘛,打打闹闹很正常。那不是美好的回忆吗?”

她说:“哪里美好了?怪不得人家讨厌你。而且,你现在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吧。”

他强词夺理道:“动火的事情,能叫动手吗?我都不用动手。”

“行了,去吃饭吧。”

“哎……”薛砚走了几步,又说,“初阳他小时候身体明明很好啊。他是村长家的孙子,从小法力就弱,没想到现在身体也弱成这样了……”

“可能是生病了。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皮糙肉厚的。”

“哇,你这个人啊,能不能说点好话?”

她便道:“阿砚呢,吃得特别多,跑得还快。”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是在夸人吗?”

“是啊。”

“……喂,你有本事偷偷笑,你有本事别用袖子遮脸啊!”

“噗。”

依蔓想,出来旅行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如果是在家,大概她的心情不会这么轻松吧。

然而,这种轻松的心情没过几天便被一群熊孩子破坏了。

为首的那个熊孩子已经十六岁了,姓薛名砚。

只见熊孩子薛砚不仅把她要求变化出的菱形火团扭曲成了椭圆,还振振有词道:“这样比较好玩嘛!你看,我还能变五个圆得不一样的!”

其他的熊孩子们有样学样,纷纷发挥出无穷想象力,整个课堂顿时乱成了一团。

还好双双还算乖巧,变出的菱形水团非常规整。

依蔓不得不再一次告诉自己这里是薛砚家的主屋,孩子是薛砚找的,屋里的凳子之类也是薛砚家的,终于再一次忍住了把他从这里赶出去的欲望。

没错,经过一天的筹备,这个临时用来教法术的简陋课堂终于开始了第一课。

依蔓站在房间中央,六七个小孩子加一个少年围着她坐成一圈。

本来应该是一个美好的开端。

——如果某人学习的态度能认真点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你到底要不要学了。”

薛砚赶紧变了个菱形出来:“你看,我也是会变的嘛……”

他旁边的孩子们赶紧避开了那比他们高得多的火焰。

“我是想让你练精准控制,”依蔓说,“怎么着,是不是想再把这团火变大一点?然后把你家屋子全烧了?”

“这个……”

薛砚还想反驳,便响起了敲门声。

他把火团熄灭,起身绕过摆在门口的屏风,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比他矮一些的羸弱少年。

“初阳?”

晏初阳墨绿色的头发扎得整齐。他手中攥着一卷已经被翻得泛黄的书册,道:“我也想……加入。”

薛砚兴高采烈地去拍他肩膀,被避过也不在意,把他拉进主屋,喊道:“你看谁来了!”

蓝发的少女还在低声对一个孩子说着什么,闻言便转头看看向他。

薛砚身后跟着的那个少年表情太过执拗,就像是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忽然看到了一丝遥远的光亮。

“你想学基础的法术知识?”

“是。”

依蔓注视着他:“法术天赋不够的人,就算付出更多的努力也很难达到和别人一样的水平,就算这样,你也……”

晏初阳目光决然,不闪不避,轻声说道:“千难万阻,亦将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