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第4章

大观园内,暮色四合。

斜阳早早褪去,只剩下连片的残缺竹影,冷风掠过,纷扬雪花在有凤来仪处谱出幽凄的管弦乐曲。

今时今日,是荣国府上的大喜,时值隆冬,贾府却是小操小办。

因着林黛玉的病,前来探望的几人不敢高声拭泪。

林黛玉哭过一回又昏了一回,最后在奶嬷嬷王氏的嚎啕下彻底清醒过来。

潇湘馆寂静,可她的耳畔偏就能听到锣鼓煊天的喜乐。

也许屋外正张灯结彩,也许行人正满心欢喜……

而这热闹喧哗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累了。

再一次闭上双眼,明明身体已经虚弱到极致,可就是无法释然……

塌上的少女哪怕病重,依旧是难掩西子般的美貌。

她的手腕瘦得几可见骨,看得人心惊不已。

探春心中哀戚,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少女痛呼宝玉二字,这才惶然四顾。

直到床榻上的人影不再动弹,小小的暖阁中,只站着她和李纨二人。

李纨惊在当场,紫鹃几乎快跪在地上,而王嬷嬷抱在床脚呜呜的哭着,像是什么也不曾听到。

此情此景,堪称可怜!

探春咬了咬牙,去探少女的鼻息,许久,才觉一股微弱的热气打在冰冷的手指上。

“别哭了,林姐姐还活着……”

心底悬挂的大石终于落地,探春此刻也终于抽噎出声。

林黛玉确实还醒着,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人正往她嘴里喂参汤。

可她实在没有力气拒绝了,就连昏睡前发狠,想要说的更违背礼教的话,也被堵在了半截。

她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就像是灵魂从薄弱的身体剥离了出来,不再受到痛苦的压制——一种极为奇妙的错觉。

“哭什么?”

暗哑克制的男人声音,冷不丁闯进少女的脑海,吓得塌上的人儿心头一跳。

这里是大观园,除了宝玉,外男怎敢擅入?

林黛玉是又惊又羞又恼,可是转念一想,又迅速镇静了下来。

李纨探春二人还在,屋内还有她的奶嬷嬷和紫鹃……

若有外人,她们四人绝对不会如此淡定。

“你是、谁?”

修长的手指抚弄眉心,若不是少女的声音依旧清冷,裴延还以为刚才所听到的是幻觉。

一个女孩子,没有询问他的意见,跟他建立了精神链接,简直不可思议。

精神链接,只有关系较为亲密的星际人类中,才有可能出现。

但是裴延的精神体隐龙,能量十分狂暴,足以吞噬掉被视为威胁的外来链接。也正因此,他很难像其他人那般,顺利得到未来配偶的抚慰,除非她的实力可以强大到与他比肩。

而托兰登记系统中,根本不存在SSS级别的女性。

突然出现的少女,除了让裴延有些意外,更加深刻的感觉是,精神海内的刺痛,正在逐渐消退。

男人不得不耐着失控的危险,嘴角微扬,嘲弄道:

“托兰第三军,裴延。还有,我不叫宝玉。”

这样的对话足够让整个托兰的少女震惊,可对方除了淡淡的哦了一声,依旧没有卸下任何防备。

隔了许久,都没再听到女孩柔软清甜的声音,看来她不打算再与他交流。

值得庆幸的是,裴延精神海内的暴动,已经平息。

男人从硬质皮座上站起身来,修长的手指,将军服上的纽扣,由下至上一粒一粒扣上,廓形的胸膛线条很快被禁锢其中。

不过片刻,这位威严的裴上将便恢复了冷静。

“老大,你没事吧?”

星屏上的拉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白毛,正在狂喝营养液,滴溜溜的眼睛还时不时盯着白狼号的动向。

他们这些执行危险巡航的舰队军人,是不可能和在家时一样享受AI管家的贴心服务的,受伤饥饿,只能自己动手解决。

像刚才那种持久性的恶战,不及时补充营养液,很难抵消身体上的消耗。

“没事,把新的巡航图发下去。”

见老大站了起来,拉金连忙正色,抬手敬了个军礼,他左手的玻璃管上淡红色的液体随着走动摇晃,空着的另一只手很快将巡航路线调了出来。

从A70星球出发,空间连跳三段,第一段几乎就在托兰的家门口,以至于从港口出发不到半天的功夫,他们便在第一个陨空摸到了寄生的虫族。

第二段巡航的陨空交错无序,舰队需要反复横跳,足够曼塔拉手下带的那批新兵蛋子受的了。

皱了皱眉,黝黑的机甲手套被男人褪下,入目的掌背上,淡青色的脉络犹如冬青树叶的经脉,凝实地透出力量感。

这双手生得极为匀称,堪称赏心悦目。但此刻,指骨之间却不断有鲜血流出,红与白交织的撕裂处,有种触目惊心的暴戾气息。

裴延眼神冷峻,单手弹开修复药水的密封盖,毫不留情地将里面的药液倾在伤口之上。

白狼号必须在三个月内完成所有巡航线内的陨空虫洞排查。今天的虫洞,肯定是第四军的排查不够仔细,才让虫族有了寄生繁殖的时机。

烧灼的痛感让男人从思绪中回到现实,他抬眸正视着镜中的自己。

五年的历练,足可以将少年研磨蜕变成为一个成熟男性,但他还需更强。

托兰星系外的黑洞,会不断吞噬陨空,也会不断产生新的虫洞缺口,除了派遣先锋机舰嗅探,还得有大量的人力去歼灭入侵的虫族。

“一队二队,跟我直接去第三段航线。三队跟着新兵,清完一段往第二段走,四队和先锋队单独清理第二段。”

舷窗外是漫漫黑夜,裴延鹰视着星空,周身爆发出强大的掌控性气场。

这一夜,有人彻夜无眠,而栖息竹林中的少女,却因疲累,而难得睡了个无梦的好觉。

天际将将明亮,空山飞鸟交替吟唱。

“咳咳!”

塌上清绝的女孩,便是在这时缓缓睁开双眼。

“醒了!醒了!”

没有雪雁,紫鹃独自守着后半夜,看到黛玉醒来,热泪横流。

昨日真的吓坏了她!

连见多识广的老人王嬷嬷都号说人没用了,紫鹃六神无主,更是哭了一晚上。

幸好,幸好,老天保佑,菩萨保佑!

祈祷了一夜,顶着黑眼圈、一脸泪容的紫鹃疾步至榻前:

“姑娘,喝点水吧?”

少女从沉思中回过神,在紫鹃的期盼中,微微颔首。

睡了一夜,林黛玉养回了些体力,现在的她,总算重拾精神。

既然命运的摆布无法拒绝,她为什么不能自我一些呢?

紫鹃端来了温水,干涸的嘴巴受了润泽,满头青丝覆于耳后,林黛玉再次闭目养神。

潇湘馆内的婢女们静悄悄的,不敢高声打破这片寂静。

在大观园内,她们依附于这位林家姑娘,也深知,对方的脾性虽然有时古怪些,但待下人从来都是极好的。

她病重难愈,更是给众人心底笼罩上一层驱不散的迷雾。

如今,好不容易又缓了过来,她们谁也不敢让园外的消息扰了这难得的僻静。

可她们不说,心思玲珑的黛玉却不是那般好蒙骗的人。榻上的人儿眼眸微动,目光移向房中唯一的女子:

“雪雁去了何处?”

雪雁打小便在她身边伺候,紫鹃虽是后来外祖母给的,二人却也齐心,从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雪雁那丫头昨夜便出园去了,说是找老太太去。”

紫鹃面上笑着,不敢将雪雁为替嫁新娘做幌子的事全盘托出,只说了一二分。

塌上的美人悲戚的冷笑着,眼睛盯着她,似乎早已看透。

紫鹃生怕黛玉动气,连忙上前想要再遮掩几句,可少女只是摇头咳嗽。

“待她回来了,让她别再去找老太太。”

她不想再卑微地乞求上位者的怜悯,也不想做被人捉弄,还要当自己无知的孤女。

这已经是三天里,林黛玉说过的最长一句话。

“姑娘?”并不是老太太……

紫鹃心底惊惧,担心黛玉和贾母二人离心,可又不敢将凤姐的话说给黛玉。

但是黛玉的下一句话,轻轻却又狠狠地砸在地上:

“你们都待在潇湘馆,谁再出去了,便不要再回来。”

紫鹃觉得这是气话,但又不敢在病人面前露出端倪,只能满口答应。

等到用辰时的早饭时,黛玉死活不肯吃大厨房送来的清粥,急的底下人团团转,直到她自己亲手用药炉熬了小半时辰,少女才肯吃了一些,紫鹃这才知道黛玉的决心。

药炉熬出来的白粥,在瓷盏中还是不免沾上了黑色药渣,看着便发苦涩。

上半身靠在欹枕的少女眉宇微拧,但还是舀了些许送服。

暖暖的热意从胃部扩散开来,黛玉的眉心却拧得更深。

分不清是舌根发苦,还是这药粥一样的东西令她作呕。

难吃,但她必须要习惯。

四下无人,黛玉抚着胸口,浅浅叹了口气。

她睁着眼睛,环顾女儿家的绣房,抵触地不去细想某些事。

床头上还搁置着几本杂记文集,可她已经没有多余闲心去细细赏品。

昨夜,黛玉真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大限,可她却在冥冥中挺了过来。

不知怎的,黛玉忽然想起昏睡前的那个声音。

真的好像做梦一样,他说他叫……

“裴延?”

简洁的二字,在少女口中宛转的过了一遍,好似山楂从糖蜜里裹了一番。

“嗯?”

下一刻,脑海里便传出男人的回应,吓得黛玉四处张望。

少女的闺房静悄悄,目之所及,除了书墨纸画,再没别的,也无处藏人。

“你在我脑袋里?”

懵懂的少女声音惊惶,俨然若受到威胁的雏鸟,意识到这点后,黛玉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唇色又吓白了回去。

她不知道精神链接?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正在模拟舱内做击打训练的裴延,嘴角上扬,低头一偏,躲过锐利刀刃,矫健的身体无声穿梭在枪林弹雨中。

在这样的SS级训练中,男人游刃有余,甚至还有空隙,和精神链接另一端的少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昨天,是少女缓和了他的狼狈,但是任务在身,裴延并不打算去深究链接出现的原因。

女孩的声音也表现得极为冷淡,想来,她也不愿意受到多余打扰。

也是因此,在跃迁第三段的航线之中,裴延没有再联系她。

没想到,对方倒是先找上了自己。

弹片反射的微光投进男人漆黑的眼瞳中,映着熠熠的辉芒。

作者有话要说:黛玉(挽起袖子,冷着脸):从今天开始,我钮祜禄·黛玉决定要脱离贾家的辖制了!

实际上的黛玉(懵懂无知小羊羔):你是谁?(心疼地抱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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