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南城(八)

内室里,周行之脸上露出几分讥诮,“原来萧家竟是打了这样的算盘,玉灵木是灵脉中天生地长的宝物,恐怕整个青州也只有这两株,你萧家说借便借?”

过了会儿,他像是突然想起一般,“原来如此,你那青梅竹马的小情人用玉灵木护住躯壳十多年了吧?”他啧啧两声,“这事情,也只有萧家做得出来,耗费如此的天材地宝,可惜,可惜啊。”

萧煜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是我的族妹,萧家嫡系的亲传弟子,请周城主放尊重些。”

周行之眼神闪烁,忽地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听说萧家祖上传下一法器,是百年前灵气浓郁时以黑金打造,在灵脉中沉浸许久,颇有神威。”

萧煜看了他两眼,不知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他的袖袍微微一动,一截黑色飞练跃出,飘忽间身形涨大了几寸,绕着屋子飞了几圈,其上蕴含的业火气息很是暴烈,整个房间似乎都灼热了起来。

周行之赞道:“果然是一柄难得的法器”,然而他的眼睛盯着的却是飞练两端各自镶嵌的硕大黑色宝珠,那宝珠中散发出的灵韵不可小觑。

他心思转动,据说当年萧家从云州迁徙而来,手握几件用上古秘法打造的灵宝,可吸纳灵气,如同一方小世界。如今天材地宝大都绝迹,想要这样的宝贝却是难了。

青州妖族覆灭后,南地的灵脉无故枯竭了一半,他却绝不相信萧家那老头子会眼睁睁看着天地灵气消散,这一颗宝珠便能容纳一条小型灵脉,也许那灵脉之气,早就被这秘宝给吸干了。

周行之眼中闪烁着贪婪,开口说道:“玉灵木在我这里暂且无用,但却不能白白给你。”

他手指着飞练,“用你这法器上的两枚宝珠来换。”

顿了顿,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宴饮时萧煜身侧那女子,行径大胆,倒是很新鲜,听说行衍派人讨要过此女,被萧煜给顶了回来。

他看向端坐着的男人,心中暗道,不过也是个肉体凡胎,又何必总在他面前做出一副正道君子的模样。当年萧家的老头子处处压他父亲一头,如今既求到他这里,正可敲上一笔,顺便羞辱一番。

他又开口说道:“再将当日宴饮时你身侧那女子送入我的宅中,这玉灵木忍痛给你便是。”

萧煜的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似乎将这室内的灼热气息都化解了,他咬着牙开口:“周行之,你未免太过贪得无厌。”

如果不是为了迷惑这厮,自己又何必在此假意周旋,这副嘴脸,真是令人作呕。

两人话不投机,场中气氛瞬间冷凝。

僵持之时,外间吵闹了起来,有女子的声音在天宝楼中大呼小叫。

楼中掌事大概拦了一拦,却没什么用,不多时,尖利嗓音就吵到了内室门外。

周行之面色不善地将内室门打开,见是临川阁中的一名女修,掌事说道:“城主,悦音姑娘吵着要见您,拦都拦不住。”

那女修姿容俏丽,只是此刻神色慌张,跑得鬓发微乱。周行之此时却没有心情同女人打交道,不耐烦地问道:“这里岂是你能闯的,究竟有什么事?”

女修已经落下泪来,泣道:“城主快去看看吧,韶音姐姐出事了。”

临川阁后已经围了一圈女人,前楼中饮酒的众修士好奇究竟出了何事,也围拢了过来。

议论声纷纷中,周行之带着悦音赶来,众修士让出了一条路。

酒窖的门半开半掩,这里照不到阳光,因此众人看不真切。悦音擦着眼泪上前将门推开,现场一片寂静后瞬间哗然。

周行之的脸却黑了下来。

酒窖中,韶音昏迷在地上,衣衫凌乱,大片雪肤裸露在外,且遍布青紫痕迹,令人不忍细看。

众女愕然,显然都明白韶音经历了何事,芳名远播的阁主竟然被人□□,且此人似是泄恨般将她折磨成这副模样。

围观的众人一半是惋惜,一半则是在看好戏。好好的一株芍药花被欺凌至此,且她还是周城主的红颜知己,满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不知是谁色胆包天,难道是有意给城主脸上抹黑?

众人有意无意地瞟向周行之。

周行之脸色愠怒,他的属下立刻将围观诸人赶开。

只是周行之却不是在惋惜美人,女人何其多,他在临川阁中豢养一众女子,家中的炉鼎之流更是多。他怒的是有人竟然当众给他难堪,谁不知韶音是他周行之的人,如此大的一顶绿帽子扣在头顶...

他朝着两名属下暴怒道:“去查!”

转头间看到了随后跟来的萧煜,脸色不由更黑了些,怎么看此人都极不顺眼,他尤其不愿在这厮面前被落下面子。

他冷哼一声,对着众女说道:“呆站着作甚,还不快将她抬回房去。”

说罢头也不回地带着属下离开。

天宝楼后,一人冷汗淋漓地扶住一棵老树,神色苍白颓靡,浑身仿佛被什么粘腻之物浸泡过一般,他的面孔上覆着一层白雾,双手不受控制地在面前扭曲抓挠,似乎有两道力量在争抢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不多时,他踉跄着平静了下来,从无人的暗巷中离开。

二楼一间丹房的窗子微微敞开,灰袍老者隐于窗后,冷眼看着那道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