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白靥偷偷从偏院遛了出来。
午后她上山跌入山泉,被少主黑着脸一路拎回内宅,关进偏院中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到底没能同他说上一句话。
她烘干了头发,换了衣服,看着紧闭的院门有些无所事事。自她化形后,萧煜就不许她继续住在华阳阁,而是将她移至这偏侧院落。
她一向不喜欢住在萧家内宅,觉得拘束不自在,少主闭关不在时就更不喜欢。后山有处灵气浓郁之地,萧家在那里建了座炼丹用的阁楼,附近有棵老梅树她很是喜欢,就常常住在那里,虽然满山都是禁制,跑不了太远,却也比困在内宅自在多了。
只是今夜她却并不想回去。
廊下挂着的五角琉璃灯散发出淡淡光晕,她一边追随着那光亮向前跑,顺手调皮地将灯下的五彩穗子拨弄得滴溜溜转。
萧煜居住的华阳阁位于后宅正中,此时门前正有两名弟子守夜,从正门走,势必会被拦下。
只略微思索,白靥便悄悄使身法翻上了墙,随即轻巧地上了房顶。守门弟子早已经听到了动静,可却没声张,少主默许,他们便当做不知道。
寝房内,塌上的男人正闭眼假寐,眉头仍微微拧着。练功不顺遂,外面的事情也不让他省心。他脑中杂绪丛生,心烦意乱,无法入眠。
房顶传来一阵异声,男人只挑了下眉毛躺着没动......就料到这狐妖今夜不会安生。
白靥从房顶翻下,虽然知道瞒不过萧煜,却还是蹑手蹑脚地朝房内走。
外厅的桌上摆着几盘糕点,萧煜向来不吃这些,白靥便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一口气吃掉半盘,腮帮子撑得鼓鼓地。
她一边大吃大嚼,一边探头向寝房内望去,等了好一阵子,男人却躺在塌上纹丝不动。
她耐不住性子地进了房,蹲在塌边仔细看男人的面容,凌厉的眉,狭长的眼,这张脸对上她,要么面无表情的训斥,要么满眼讥讽。
满室静默,见塌上的人始终没有动静,白靥大着胆子踢掉鞋子翻身上塌,趴卧在男人胸膛前。她被关了整整一月,没吃没喝没消遣,无趣至极,都是拜身下这厮所赐......
她掐了个指诀,虚空中出现一只狐形兽影,伸长了兽爪朝男人脖颈抓去,只是那力道看似凶猛,却是虚虚一晃,终是化为光影散去。
她歪着脑袋,伸出一根手指在男人脸颊旁描摹,口中喃喃说道:“谁叫我喜欢你呢。”
男人依旧不为所动,像是打定了主意装死到底,白靥心中恼火,便伸手作势要解开他的衣襟。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牢牢地捏住了她的手腕,男人像是刚听到她的话一般,“哦?你为何喜欢我?”
见萧煜终于开口跟她说话,白靥脸上焕发神采,她两手托腮,振振有词地开口:“少主长得好看!”
男人嗤笑一声,“粗鄙。”
白靥不服气地顶嘴:“我们妖修,喜欢便喜欢,讨厌便讨厌,简单快活,不像你们人族修士,各个长了两幅面孔。”
萧煜睁开眼,伸出两根手指掐住了她的下巴,左捏右捏来回地瞧,“一月不见,越发牙尖嘴利。要你闭关修炼,你不是酣睡便是戏耍别人,这次倒好,直接偷跑出来,说吧,想要如何责罚。”
白靥小脸垮了下来,“成天修炼,有什么意思,我又不要做神仙。”
萧煜“啧”了一声,微微扯了扯嘴角,“这偌大的青州,人人追求问道长生,只是苦于没有资源,你日日仙丹灵药流水一般,却如此不屑一顾。”
趴卧着的女子还要狡辩,却被男人唇边若有似无的一个笑意勾去了心神,“少主还是笑起来更好看,比那冷冰冰的样子好看多啦。”
这话一出口,床榻上的男人反倒收敛了笑意,重又恢复面无表情。
白靥将脑袋顶在他胸膛前拱来拱去,“听说少主要去南地参加丹会。”
满室静默,没人回答她。
白靥再接再厉地继续拱,头上现出两只毛茸茸的狐耳,“将我带上吧,路途遥远,有我作陪,少主定然不会寂寞。”
少女歪着脑袋,捉过男人的手放在自己耳朵上。
萧煜弹了弹她的狐耳,“在家里惹乱子不够,还想出去鬼混?”
为了能出门,白靥鬼话连篇满口胡扯,“绝不惹乱子,少主要我练功一定不偷懒...”
萧煜从袖中摸出一只阵盘,“那便试试你的修为吧,能坚持得了一晚我便考虑考虑。”
白靥抬头看去,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但上次少主试修为时她被困在法阵中一整晚不得脱困,她哀嚎一声,化身成一只白狐便向门外逃去,“又来?我下次练功一定不偷跑了,也不偷看你泡澡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随手扔出阵盘,阵盘飞至半空,散发出的红色灵光将小狐狸兜头罩住动弹不得。
那阵盘中心是一朵状如红色莲花的火焰,小狐狸对这火焰十分忌惮,一边运功抵抗,一边四脚乱蹬极力想要逃脱阵法的钳制。
阵盘漂浮在空中骨碌碌乱转,不时发出阵阵红光,雪白的小狐困在其中四蹄翻飞,两只狐耳无力地垂下一半。
法阵中无法口吐人言,它望向萧煜,期望少主能将这鬼东西收回去。
白狐频频发送眼波,萧煜却只当没看到,他重新躺回榻上。
闭关多日,明天总要去见一见叔父的,恐怕他又要问起白靥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