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正殿。
李昭的殿内站了许久,他虽不知道魏帝今日为何传召要见他,但心下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良久,魏帝放下折子,抬眼看到着殿中身姿挺拔的少年人,有些恍惚地忆起他刚来大魏时的模样,他道:“李昭,朕记得你是奉熙十一年来的大魏,今年可是该十九了。”
“是。”李昭道,他生于年末冬日,还有半个月,便是十九岁生辰。
魏帝道:“当日两国许定十五年之期,如今已满了十三年,照理来说,你是大梁皇子,你的冠礼当在大梁举行,只许定之期未到,朕也不会无故放你离开大魏。”
他话音停顿,打量着李昭神情,见他面不改色,心下颇有惊讶。
自幼便离开大梁,此刻听闻能归故土竟不见半分喜怒,年纪轻轻便这份心性,倒是十分难得,难怪阿鸾也会欣赏与他。
但想到宫中近日传闻和他派人打探来的消息,他目光微沉,继续道:“当年你虽年幼,却是为两国安定才来大魏,如今梁帝特意送来国书,请朕允你回大梁行冠礼,朕念及你自幼远离故土,决定应允此事。”
李昭骤然抬眸,即便沉稳如他,在听到这番话后,也是震惊无比,他能回大梁了。
半响,他神色缓缓平静下来,心下思忖,他可不信梁帝会记起还有个儿子在大魏,定是舅舅他们在其中周旋,为他想出了这个法子,让他能回大梁顺利举行冠礼。
“李昭,朕不仅允你回大梁行冠礼,还允你余下之期都留在大梁,不必再来长安。”魏帝凝着李昭,字句分明,落地有声。
李昭原以为只是让他回大梁行冠礼,可魏帝这话的意思是,他不必再来大魏做质子了。
南北梁魏交战多年,两国边界终年战乱,还是从十三年前梁大败与魏,他来魏宫为质子后,才得以安定数年。可是现在,魏帝竟愿意提前放他回大梁,难道就不怕梁帝背信弃义,举兵来犯大魏吗?
李昭沉吟思量。
魏帝静默看着他,“李昭,朕知你心有疑问,但今时不同往日,大梁若当真想要举兵来犯,你觉得朕留你在大魏,会有用吗?”
今时不同往日,他虽还是大梁的大皇子,却早已经是可有可无的皇子,大梁还有多少人能记得他,百姓心中,可还有他这个人?
“留不留你在长安,对大魏来说,用处并不大,但朕愿意提前放你回大梁,是给你一个机会,至于这个机会你想不想要,亦或是能不能握住,便由你来决定。”魏帝淡声道。
李昭自是听出他话中之意,他没有出声接话。
“朕只有一个条件,便是阿鸾,朕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阿鸾的不好,尤其是因为你。”魏帝面容冷下来。
李昭眸光一滞,眨眼间便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所以魏帝才要让他离开大魏吗?
他自是知道将阿鸾与他牵扯到一起会给她带来非议,所以这五年来都极为谨慎,寻常不会见面,在人前更是装作不认识,看来还是防不住被有心人看到,传进魏帝耳中。
“你与阿鸾是如何相识?”
李昭神情凛然,“五年前,公主落水,是我救了公主。”
“阿鸾落水?”魏帝蹙了蹙眉,渐渐想起来,“你说的可是阿鸾落水后病了许久的那次?”
“是。”
魏帝没想到他们竟是这般相识,倒也解释了阿鸾为何待他如此,“所以这五年来,阿鸾只是念你的恩情,才会对你多加照拂。”
李昭垂眸,道:“是。”
魏帝沉默,若阿鸾和李昭只是因为救命之恩而多了几分接触,那这个时候宫中出现关于他们的私相授受的传闻又是为了什么,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放出?
他脸色愈沉,阿鸾已是十四岁,转眼便要及笄,他便能给阿鸾指婚,他可不希望有半分对她名声不好的事情出现。
魏帝宁可信其有,还是说:“既是如此,阿鸾欠你的恩情,朕替她来还,往后你便不要再与阿鸾见面了,她若是去寻你,你便拒不见她,你可能做到?”
李昭指尖微微握紧,他做不到。
魏帝见他始终不肯应下,脸色愈发阴沉,声音也透着威严,“李昭,你与阿鸾的私下往来,已经有损阿鸾的名声,她顾念恩情投桃报李,你却要害得她名声有失吗?”
“你可要想清楚了,只要你答应不再见阿鸾,今岁过后,你便能是返回大梁……”
**
“哥哥,父皇找你,当真只是告诫了你几句?”姜鸾目含担忧。
她微微凝着细眉,隐约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大梁来了国书,要父皇允哥哥回大梁行冠礼。
父皇与朝臣商议后,允了哥哥三个月,赶回大梁去行加冠礼。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等他离开长安,便被姜明桀推进了太液池中。
后来哥哥如约离开长安,但并未按三个月之期回。
李昭沉默,一步步走进屋,凝着姜鸾的眼睛,半响才出声:“当然还有件事,我正要告诉你,皇上答应放我回大梁了。”
姜鸾提着的心放松下来,看来这一世事情的轨迹未改,该来的还是都来了。
她很替李昭高兴:“真的吗,父皇竟答应放你回大梁了?那就太好了,哥哥也能回家了。”
李昭微微颔首,看着她问:“阿鸾希望我回大梁吗?”
姜鸾点头:“当然是希望啊,哥哥是大梁皇子,终是要回大梁,不过哥哥的冠礼我就看不到了,父皇可是允了哥哥三个月,回梁行加冠礼?”
“三个月?”李昭眉心一敛,眼里闪过片刻疑惑。
姜鸾的笑意僵在嘴边,眨了眨眸:“难道不是吗?我也是听宫人们说的,哥哥的父皇想让哥哥回大梁行加冠礼,所以父皇……”
“不是三个月。”李昭道。
“啊?”姜鸾凝住。
李昭沉声:“不是三个月,皇上允我回大梁,余下之期都可留在大梁,以后也不必再来长安为质子,阿鸾,我不是离开三个月,是要彻底离开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