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给本王想办法!”
“她若出事,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裴仞坐在床头,看着躺在床上毫无声息的女子,轻轻替她整理好被汗水浸湿凌乱不堪的发丝,然后转头赤红着眼朝着下方跪了一片的大夫们低声吼道。
大夫们一个个都面如菜色,浑身发抖,有熬了几天累惨了的原因,更主要是为摄政王这强人所难的命令。
他们这些大夫已经被叫到这里好几天了,然而这位女子的情况实在不大好,他们根本搞不清楚她的病症到底是什么,各种救治之法也难以起效,简直是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
但摄政王的脾气大家都知道,敢说没办法治恐怕下一刻脑袋就要搬家,大家只好以头触地,口中嗫嚅着“定当尽力”。
看着这些大夫们没用的样子,裴仞的胸中萦绕起一股杀意,他不敢想如果真的找不到救治姐姐的办法,他自此失去她会怎么样。
他的眼神越来越阴鸷,手臂却小心翼翼地将女子抱在怀中,动作极轻极柔,生怕会让她有一点不舒服。
下方的大夫们跪在一起小声讨论着还有什么医治方案没有试,无人听得到摄政王殿下在女子耳边喃喃:
“姐姐,你别吓我……”
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脸颊,再到颈侧,触摸到比以往更加冰冷的皮肤,他心中杀意更盛,只想毁掉这个世界。
而他怀中的女子此时也有了动静——她开始剧烈抽搐,脸色也迅速转为苍白。
裴仞怀中抱着她,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痛苦,整个身体时而紧绷到极致时而又像是失了生机一般脱力。
可他却不敢放开自己的手,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他揽着,躺在床上她很快会因为痛苦而开始无意识地翻动,身体撞向墙壁或者床头,伤害到自己。
可是在他怀中她也没有好受多少,眉头紧紧拧着,似是极其难受,口中不断溢出不成句子的呻/吟。
很快她整个脸都因为痛苦拧在了一起,嘴唇中也渗出了大颗的血迹,裴仞看得目眦欲裂。
这样的场景在这几天已经是重复出现,下方的大夫们不需要反应,便立即上前把脉的把脉,扎针的扎针,熬药的熬药——虽然没有什么用吧,但是不做更是不行,只能祈祷这位姑娘熬过这一遭恢复平静,就像这几天经历的每一次一样。
侍候在一旁的侍女们也迅速上前,小心地避开摄政王的位置用巾帕替女子擦了擦汗,然后按照大夫教的方法为她揉捏身体,缓解痛楚。
此处的下人们都知道姑娘在摄政王心中的重要性,所以第一天发现姑娘的手动了的时候他们是极为兴奋的,盼望着姑娘渐渐好转醒过来,他们也能因为侍候得力而得到奖赏。
然而随着姑娘的情况急转直下,犯病次数从一天一次到一天好几次,大夫们请罪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下人们心中也不禁捏了一把汗,担忧起自己的小命。
裴仞此时已经顾不上其他,任凭大夫和侍女们动作,自己只静静地看着怀中的女子。
他想到那天一个侍女发现姐姐的手忽然动了一下自己有多高兴,幻想着她终于要醒过来了,自己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然而好景不过一天,他就从天堂掉到了地狱——她不仅没有醒过来,还从第二天起开始抽搐,状况越来越差,以往的良药补品也没有了丝毫作用,大夫们医治的效用也微乎其微。
每一次发病都会带走她的一部分生机,这次已是她今天的第三次发病,她的脸色已近透明,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裴仞眼中有决绝闪过,手上轻轻调整了一下自己手指的位置,让她尽量舒服些——他在第一时间把一只手指放进了她的口中,防止她再次因痛苦咬伤自己的唇舌,这是她这几天发病下来,他发现自己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她现在状况怎么样?照实说。”
号完脉的大夫正皱着眉在一旁琢磨脉象,忽然听到摄政王哑着声音的问话,身子一凛直接跪了下去。
想到刚刚摸到的微弱到几乎没有的脉搏,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苦着脸一咬牙说道:
“姑娘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话音刚落,室内的大夫和侍女们纷纷跪下,房间里响起一片磕头声。
裴仞闻言没有发怒,他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只微微转了转头看向另一个大夫:
“你说。”
这位大夫是刚刚上前施针的,他一手金针之术出神入化,号称起死回生,然而此刻却不知该作何回答,他的头低了又低,大滴的汗水砸向地面,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说:
“摄政王……请节哀。”
裴仞听完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眼中却酝酿出了狂风暴雨,节哀,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哀可节,现在应该节哀的不是他。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不明,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轻声吩咐道:
“这群庸医,给孤杀了他们。”
话音落下,立即有暗卫出现在室内将大夫们往出拖,没有人敢求饶,因为他们知道在摄政王面前,开口求饶只会更惨。
侍女们见状瑟瑟发抖,却仍然强装镇定,只是拼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这时,有人飞一般推门进来,跪在了地上,是摄政王的亲卫凌旭。
凌旭顾不上自己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会不会冒犯到主子,急匆匆禀道:
“主子,那西域术士不知怎的逃了出去,属下已带人将他捉了回来。”
“属下向他说了姑娘的状况,他说他有办法。”
裴仞猛地转头,看到凌旭确定的眼神,他的脸上这才有了波动,看着怀中已经再一次平静下来的女子,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示意侍女们替她换下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然后哑声命道:
“带他进来。”
“那些大夫,先不杀了,问问那术士要不要帮忙。”
“若能救得,本王必定重赏。”
宋迢真的快疯了,她被困在这一片黑暗中已经很久了,久到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死掉后灵魂出窍了。
依稀记得自己当时是在家里睡了过去,然后遇到一股奇怪的感觉,接着就像往常睡觉一样,失去了意识。
只是当她意识再次回笼,等待她的不是像往常一样的明亮的世界,而是现在这样,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也无法调动自己的身体动弹。
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意识被困在了身体里,开始她以为是遇到了鬼压床,或是压根没有醒过来还在做梦,可是等啊等,清醒依然没有到来。
这时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可是,没病没灾,睡死过去,这说不通啊!
而且像她这样,独居且和亲友关系几乎断绝,死了也没人会发现吧!连个收尸的人没有!只会便宜了那些讨人厌的亲戚继承她的大笔财产!
想到自己要是死了身体发烂发臭,亲戚们却拿到她的财产后笑哈哈的样子,宋迢有些崩溃,不行,趁她现在还有意识,就算诈尸也得醒过来!
她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用,情急之下,她开始发疯,动用自己能够动用的一切力量,呐喊,撞击,想要撞碎这片可恶的黑暗——她也说不清在没办法控制身体的情况下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些的,总之就是疯狂地去挣脱。
然而她的这些操作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黑暗依旧是黑暗。
而且,自从她开始发疯之后,每次平静的间隙,就有钻心的冷意朝她袭来——鬼知道怎么这种状况下还能感受到如此刺骨的冷。
她忽然悟了,是不是死亡的降临就是这样,先剥离你的身体,再杀死你的意识,最后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吞没。
就在宋迢绝望之际,她忽然感受到了一个热源,自上而下,包裹住了她。
“尊贵的摄政王殿下,这位姑娘其实不是病了,相反,而是遇到了转机。”
大胡子西域术士神神叨叨,手舞足蹈的说着:
“我之前就说过,她陷入沉睡,实际上是神魂皆失,只剩一具空壳,你还非不信,还让人把我关起来!”
裴仞闻言眼神一瞟,轻飘飘看了术士一眼,看得术士身上一抖,站在一旁的亲卫凌旭却明白主子这是不满这人废话太多,于是喝道:
“说重点!怎么治!”
西域术士实际上是某个小国的国师,确实有几分本事,所以在千辛万苦将他找来之后,虽然他说话不中听,但看在他用秘法调养了姑娘的身体,摄政王殿下便大发慈悲,没有杀了他,而是命人将他关了起来,什么时候想到让姑娘醒过来的办法什么时候再放他走。
在前几天姑娘第一次发病之后,凌旭就奉摄政王的命令去带这术士过来,谁知这人竟然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已经在几天前逃走了。
这大祈是主子的大祈,主子想要的人,没有人能够逃脱,凌旭花了一些时间,将人抓了回来。
这一路快马疾行,凌旭没少折腾这术士,所以他的一声喝把术士吓得够呛,立即话风一转,竹筒倒豆子般说道:
“她此时神魂已经归位,所以说转机来了。”
“发抖抽搐只是因为神魂与身体久久没有相合,而起的反应罢了。”
“只是能否醒过来全看她自己的意识,她睡了太久,此地若无可牵挂之人之物,恐怕难有清醒之志。”
术士一股脑说完,行了个礼就要往出走,凌旭上前拦住,他有些无赖道:
“我在这里也没有用,她身子健旺,如今神魂也已归位,没什么要治的,想醒过来只能靠她自己。”
他没有说的是,天命非人力所能及,这位女子更是连命数都没有,往后如何,他实在看不清。
凌旭看向主子,只见主子对这术士的话不置可否,仍然定定盯着床上沉睡的姑娘,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术士随着凌旭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叹了一句:
“魂体若无法融合则是大限将至,此次既是转机,也是危机,非生即死啊。”
然后迅速溜走。
裴仞的表情依旧没有波澜,在一旁侍候的侍女也被挥退,随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室内只剩两人,床头的裴仞和床上的女子。
良久,裴仞嘴角忽然动了动,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他下了决心:
“姐姐,无论如何,我会陪着你的。”
他开始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衣服,直到剩下最后一件,然后翻身上床,拥住了沉睡的女子。
那术士不是说她在这里没有牵挂的人或物么,那他给她牵挂,他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
如果姐姐不要他,那就一起毁灭吧。
他抱紧了她,从额头开始,一点点吻遍她的全身。
宋迢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她是母胎solo,但不妨碍她是个身体健康且知识丰富的成年女性啊!现在的感觉,怎么这么像是,男女之间干柴烈火了?
虽说她还是被困在黑暗里,可是身体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传达给了她,肌肤相处的温度,唇齿相接的感觉,还有隐秘的快意……
而且这灼热的温度还驱散了之前刺骨的冷意,让她有些飘飘然。
难道死之前,看她可怜,附赠一场梦?还能有这种好事?那好歹给个正脸让她看看这男的是谁啊!
宋迢不傻,她几乎可以确定,这离谱的感受应该不是死前回光返照,自己应该就是梦魇了,至于这梦,emmm,可能是平时太压抑,梦中一下子释放了。
凭良心说,这感觉还不赖,而且,因为这份温度,让她又凭空产生了力量,一个用力,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