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林铎就拖着大夫往黛玉那里跑。
大夫气喘吁吁又满脸愤怒:“你堂堂林家大爷,早膳居然还不能管够!”
“早膳是按人头足量的,要怪也是怪你手太慢,吃个饭还先摸一把胡子,装什么呢!不过暮鼓晨钟得谢谢你,今早他俩都吃撑了。”
大夫让他气的,坐在那里,不肯诊脉。
黛玉听着话,已经知晓是发生了何事,笑着伸出手,风轻给她手腕上搭了一张帕子:“有劳大夫了。”
大夫看了眼黛玉恍若不知又笑意盈盈的样子,心里念了句姐弟都一样的精怪!只好坐过去,凝神诊脉。
诊完了也没有板着脸不肯说,反而嘱咐了几句方子怎么用才最好,末了又说了一句:“说到底,你这个也不是什么大的症候,只是最忌心中郁闷,现在这个方子可以止咳定气,你一早一晚,去园中散一散也好。”
“谢大夫。”黛玉起身一谢。
大夫收拾了药盒,抬腿就走,林铎赶紧喊道:“大夫这就回去了?我再让人上份早膳给你可好?”
话是这样说,可他屁股沉沉,完全不像要起来的样子。
大夫头也不回:“大丈夫不是嗟来之食。”
林铎笑弯了腰:“一个糟老头子,还大丈夫呢!”
黛玉先让风轻将备好的点心盒子送去给大夫,然后才回身瞪他:“说的像你来日成不了糟老头子似的!”
林铎小脸皱了起来:“我才不要。”
“要不要的,你说了都不算!别再磨蹭了,该回去上课了,我不留你了。”
“我今日不去夫子那里。阿姊,这方子太过蹊跷,可偏偏那个丫头毫无动静,要不,抓了人,审一审罢。”
林铎不动弹,还端杯子喝了口茶,今日是给薛蟠上课的日子,故而他半点不急。
“抓人审人,倒是容易,可若是这里的人也不过是什么马前卒,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还惊了外头,他们便会更加隐秘,咱们以后处境可就说不上好了。”黛玉不甚赞同。
“我如今仔细想了,薛家。或许根本就不是其中之一。”黛玉又道。
林铎撑着下巴:“金陵甄家。”
“我也是这样想的,若是他家,其中就复杂了许多,牵扯父亲的官中事务也未可知。只是还有一家…我如今倒没什么证据,捕风捉影都有些算不上,但偏偏,心里存了个影儿。”黛玉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
“阿姊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风轻已经退出去了,室内徒留姐弟两个,黛玉招了手让他靠近,面色犹豫纠结,以至于有些苍白了,她低声道:“荣国公府。”
林铎愣了愣:“好熟的名字!”
黛玉拍了他一下:“好好说话!”
“外祖母家?”
“是。”
林铎坐直身子,冷笑道:“那可就有意思了。母亲总说外祖母极疼爱她,所以,这是怕母亲无力管理后宅?”
“我也只是这么个没来由的想法,你莫要先跟着恼。”
“夫子曾说,看似不可能的,反而有可能是最可能的,世间之事,能生出那么多是是非非,不过是人心难测。”
“阿姊,既如此,我就让人先盯住了,要抓,就抓个大的。”
“恩。自祖母到母亲这里,也不知多少年去了,千丝万缕,没有那么容易破解的。”黛玉道。
“阿姊这话自己也要多说几遍宽慰自己才是,还有大夫嘱咐的逛园子,一早一晚,可不能懈怠。”林铎笑了笑,起身要走。
黛玉送他到门口,才回来更衣准备去夫子那里。
林铎回去正赶上给薛蟠上课,不过一个半时辰,末了道:
“这次就讲这些,依旧不留书写的功课,只留一个探索的。”
薛蟠老实的坐着:“探索?”
“不错,你探索一番,扬州城内,如今多少乞丐?乞丐夜里宿在哪里?”林铎很有夫子样子的抬着下巴。
“这个功课有些意思,但怎么非要是乞丐呢?脏兮兮的,实在不堪入目,要不,我探索一下有多少沽酒女?扬州城的沽酒女,可比金陵的秦淮女了!”薛蟠嘿嘿嘿嘿。
林铎看了他一眼:“扬州城大,找几个帮手也没什么的。”
薛蟠收住笑,起身拱了拱手:“先生,我记下了。”
“恩。莫要懈怠。”
“是!”
薛蟠自己收拾了书本笔墨,放进一个木盒子里,然后自己搬到角落里放好,下回再来,还要搬出来用的。
林铎自己没有小厮,也不许他用所谓的伴读来伺候,薛蟠虽不情愿,不过做了两回了,又觉得还挺有意思。
尤其是手上沾了墨,蹭到衣服上,带着一股子墨香,闻着跟那些文人士子的味儿十分相似。
他打定主意一会出去,就去文人雅客的茶楼转一转,那里有清倌儿讲书,弹琴。他每每去,都有人面露鄙夷,还捂着鼻子,他哪里忍得了,闹过一次,被妹妹狠狠说了一回,他索性不去了。
可今日不同,他一身的墨香!
“林表弟,那我先走了?”下了课,他就换了称呼。
“慢走。”林铎也给了个笑。
薛蟠走后,暮鼓晨钟才冒了出来,后头还跟着一个新面孔。
“公子。”新面孔面无表情的样子,乍一看同萧一一般,实则截然不同,缺了萧一身上那股出尘的味儿。
“何事?”林铎也变得面无表情,还有一分嫌弃。
“外头有信传来,人都带回了庄子,一共一千二百一十人。”新面孔仿佛看不到林铎眼神里的嫌弃,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我知道了。”
林铎抬步出门,萧一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新面孔就在廊下,柱子似的站着,看萧一指点林铎练武。
“新来的!”暮鼓拿着点心盒子,唤了一声。
新面孔转过头,看向暮鼓,脸色变了变,有些戒备又无奈的道:“我不吃。”
所以,别动手了吧?
另一个小和尚好像不在?
一对一,还是胜算很大的!
新面孔底气足了,又强调了一句:“以后我也不吃!”
“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名字。”暮鼓这会儿看起来很像个平和的出家人,但他往前走了一步。
“令七!”他看着暮鼓靠近,不由得浑身绷紧,低声回了一句。
“哦!令七,吃点心吗?”
令七往后退了两步,摇头!
又来了又来了!
上次就是这样,小和尚得了好大一盒子点心,也是这样问他:“新来的,吃吗?”
他出于想融入林铎院子里的想法,点了点头。
然后这两个小和尚就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动起了手。
本来他对两个小家伙根本不放在眼里,以为林铎是要试他的本事,所以还打算好好表现,擒下他们,但又要擒的漂亮,不伤分毫…
可谁知,他们练的竟然是正宗的武僧功夫,金钟罩铁布衫!虽然还在初级,但也差点没把他的手骨震碎,如今刚刚养好…
暮鼓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知道今天的点心不太好吃?”
令七??
“我不知道。”
“哦。那我现在告诉你了,今天的点心不好吃。”暮鼓把点心盒子合上。
令七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戒备着不说话。
暮鼓抱着盒子,转身跑开了。
令七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其实隐约觉察到了,这两个小和尚,智力异于常人,所以行事时常不按常理,偏偏又根骨奇绝,有一身童子功。
初来乍到,还摸不透的他不得不小心对待。
重新把目光放到林铎身上的令七,多少有些沮丧,因为这些日子下来,林铎对他的嫌弃跟不信任,一点都没有减少。
他是林铎的死士,行七,故名令七。
他们这群人,从被收留,被传授武功开始,就被告知,他们将为一人而战,为一人而死,而那个人身上,承载着他们复仇的希望,但他们从不知那人是谁。
当见到矮小的林铎时,令七是激动的,他一点也不失望这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多好,他会有很长的生命,带他们完成复仇,那几乎不可能的复仇。
所以,当林铎指着自己,冷冷的道:“这个看起来,还有点人味儿,就他罢!”
令七心里是十分欢喜的,他竟然成了唯一可以随侍在侧的死士。
“吾将为主子,万死不辞!”
他那时就感觉到了林铎的嫌弃和不信任,但他想,素未蒙面,主子年龄又小,有戒心反而说明主子心机深沉!年少有为啊!
他想着,自己忠心耿耿,武艺在十六人中仅次于令三那个武痴,只要好好办差,主子总能看到他的真心的,主子身边人又少,差事应该也不少…
可他自来了,林铎只说了一句:“别叫我主子。”
再就是今天说的这两句了。
至于差事,呵呵,他简直想哭。
论武功,他比不上萧一,论在府里行走,他比不上两个小和尚,身份方便,后院都去得。
到现在,还没混上一件差事。
令七抿抿嘴,又打起精神,这才几日,公子还小呢。
作者有话要说:诈个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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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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