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铎在黛玉这里用了午膳后,溜达着回去看了看萧一,确定他没有起热后,就又溜达着回去了,果然在黛玉那里住了一晚。
林海就在府中,始终没有露面。
第二日醒来,他没用早膳就跑回了自己的院子,萧一已经起身了,站在院子里转匕首。
“这就好了?”林铎围着他转了几圈。
“大夫治我阿姊,总见不到什么效果,曾给我治个风寒,都要七八日才见好,我原以为是个庸医,现在知道了,他这是术业有专攻,专治跌打损伤呢?”
林铎也没指望萧一陪他骂大夫,说完了就自己回屋更衣洗漱,然后塞了点冷掉的点心垫了垫,就去上课了。
暮鼓晨钟也被他留下了。
孤身入虎穴,单刀赴会!
夫子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动作,林铎如坐针毡的坐了一上午,夫子除了说了一句:“你屁股长虱子了?”再没有别的话。
“什么是虱子?”林铎倒是趁机搭了句话,可惜夫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至午膳时辰,夫子就赶人了。
“去去去,杵在那里做什么?老夫要吃饭,要午休晒太阳,下午莫要来太早。”
林铎有点不敢走:“您没半路给我挖坑吧?”
夫子冷笑一声,自己先走了,无二在廊下冲林铎摆了摆手。
林铎无法,只好一步三挪小心翼翼的回去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他才乐了,“小爷活着回来了!夫子到底是夫子,针眼大的心里还能有容人之量!昨儿的事没跟我计较!”
萧一难得露出了不信的表情。
他那个小册子上记得全是林铎跟夫子斗智斗勇的血泪史…
暮鼓晨钟不明所以,围着林铎欢呼凑热闹:“好耶好耶!”
已经有小厮送了午膳来,林铎守孝吃素,他们也只能跟着吃,萧一依旧能夹走品相最好看的那一块素豆腐,然后是暮鼓晨钟筷子如飞。
所以,林铎这里向来是食不言寝不语,毕竟再说话,就只能喝菜汤了。
用完饭,自有人来收拾,小厮们很麻利,也不敢讨好林铎,除非林铎有吩咐,否则话都不敢多说半句的。
“上壶茶,再切个果盘,昨儿阿姊给的点心盒子也给我拿过来。”林铎道。
刚擦完桌子的小厮赶紧行礼:“是,大爷,小的这就去。”
东西都摆好了,萧一跟暮鼓晨钟自觉的又坐了回来,林铎挨个倒了茶,便道:“说说流民呗?那日什么情况?”
“你们出城,马车避让,他们知晓了身份,想抓了你为人质,让林大人给他们发赈灾银。”萧一说完,举杯一饮而尽,又自己倒了一碗。
“哪有什么赈灾银?再说,我父亲又不是府尹,管不到这处。”林铎嗤笑。
“他们为何闹事,暂且不提,我想知道他们消失的青壮年,是聚集到哪里了么?那天我瞧见了,死的都是青壮年,他们是特意回来的。”
萧一点头:“他们去了城外三十里的柳岩沟当了土匪,打猎为生。”
“都土匪了,还打猎为生?”
“不过他们原先都是普通人,也是逼不得已,只是既然能去当土匪,说明还是有些武艺的罢?至少领头的得有两下子。”林铎啃着桃子道。
“领头的死了一个,还有一个那日没来。武功出自江湖的罗刹教,末流。”
“江湖门派很多吗?”林铎一直以为如今的江湖人就是街头卖艺的,真正的江湖中人只是传说。
“我只知十几个门派,皆扬名于这几年。”萧一又灌了一杯茶。
“柳岩沟那里还有多少人?”林铎又问。
“不知。”
“唔,能去看看吗?”
“可以。”
“你打赢的那帮人有多少?”林铎又换了问题。
“十六人。”
“你厉害啊。萧一你这就是绝世天才吧?果然人以群分,我一直觉得我也是天才绝世。”林铎很骄傲。
萧一不回应了,低头继续喝茶,而暮鼓晨钟吃点心的爪子就没停过。
“十六人。死士。呵,我信不过。”林铎眼神冰冷。
“不过该用还得用。”
“但柳岩沟的人,我也有兴趣。”
萧一抬头,然后摇了摇头:“他们不成。”
“京城御林军难道个个都武艺高强?”林铎反问。
萧一想了想:“那不一样。”
“对啊,我知道,练兵方式不一样嘛,我从夫子的书里看过,军兵是有特殊的训练方式的,他们要列军阵,你觉得多少御林军能挡住你?”林铎笑了,他的眼里压抑着兴奋。
“不知道。”
萧一摇头,又仔细想了想:“三百人,不算弓箭,力竭。”
“才三百人就能挡住你,那么,一千人,带上弓箭,杀你,可行?”林铎舔了舔嘴角,笑容浓烈。
暮鼓奇怪的看着他笑,突然觉得吃不下了,默默的把点心又放了回去。
“此时,必死。来日,未必。”萧一面色依旧。
“那就是了。武功不行,就拿人命来填,扬州都能有这么多的流民,我想,旁的地方也不会少的。”林铎合掌一拍。
“明日夜里,让这十六人来见我,可好?”
萧一点头。
林铎起身慢悠悠的往榻上走,嘴里轻声唱着小调…“娃娃娃娃娃,喊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
另一边黛玉午歇起身,并没有立时看书,而是坐在炕上看账本,陶嬷嬷在旁伺候着。
“这是母亲的嫁妆里头的铺子田产?”
“是,老爷说,都是姑娘的了。”
陶嬷嬷略显恭敬的回道,这些日子她在黛玉的院子里,虽然没有受到冷待,但也没人待她热络,她自然知道缘由,故而勤勤恳恳,毫无二心,对管家之事竭尽所能的辅佐黛玉,且半分不敢自作主张。
“为何都是金陵和姑苏的?母亲不是自京城出嫁么?且又住在扬州。”
“夫人的确从京城出嫁,不过陪老爷来扬州后,路途遥远,收租不利,就把那边的铺子同金陵甄家的铺子田产置换了,仍记在嫁妆里。”
“金陵甄家?”
“是的,这甄家同夫人的娘家荣国公府是世交,交情很深,夫人南下前,舅老爷去了信给甄家,轻轻松松就置换了,且论地价,姑苏那些可是好地,更贵些的。夫人过意不去,还要添些银钱,甄家哪里肯呢,后来夫人每每年节,总送些礼去。”
“原来如此。”黛玉若有所思。
“这甄家,倒是甚少听母亲提起,嬷嬷知道什么,说来听听也好。”
陶嬷嬷哪里有不愿意的,一股脑的把所知所闻皆告诉了黛玉。
“嬷嬷辛苦。”黛玉听完笑了笑。
“分内之事,不敢当姑娘这句辛苦。”陶嬷嬷赶紧道。
黛玉合上账本,喝了一盏茶,才又问:“嬷嬷,陈嬷嬷的屋子,还封着可是?”
“是,封着呢。”陶嬷嬷心里一突,陈婆子死了,她的屋子封了,所有人当差都绕过那里,住在她隔壁屋子的婆子宁可别处挤着,也不敢再住了。
原她提过一次,问黛玉那个屋子怎么处置,黛玉只说要封的死死的,旁的,不急。
如今问了,那就是要处置了,陶嬷嬷躬身等着黛玉吩咐。
“嬷嬷,劳你去她屋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黛玉淡淡的道。
陶嬷嬷咽了口口水,要她去?不该有的?只能是陈婆子跟后头勾结的证据…
“是,姑娘。”陶嬷嬷看起来没有犹豫一般,笑着应了。
她何尝不杵,但这是她能在黛玉院子里立足唯一的机会了。
“嬷嬷带几个大力的丫鬟去罢,搬搬抬抬的,莫要累着才是。”
“谢姑娘体恤,我这就去。”
“好。”
陶嬷嬷行了个礼,就往外走去,只带了几个平日里还算乖巧的粗使丫头。
黛玉没有继续看账册,而是歇了会,打算看会昨日的那本书册。
只听云淡进来,未语先笑:“姑娘,好姑娘,我刚得了个消息。”
“大爷,大爷身上招了虱子了…”
“他怎么会招那样的东西?去钻什么猫窝了不成?”黛玉哭笑不得。
“先不说这个,可给他配了药?是身上还是头发里?他用过的东西都要换掉,你去找些他喜欢的帐子送过去。”
“大夫已经去了,想必药就有了的。”云淡道。
“我这就去找齐东西给大爷送去。”
“恩,快去。东西多备几套,这个似乎不是一两日能根治的,那贴身的东西就得一日一换,你再嘱咐针线上的,给他多做几身衣服。”
“是,姑娘,只是衣服一时半会得不了,可能外面浮光阁买几件成衣?回来改上一改,倒快些。”
“也好,让人只许买浮光阁的,旁的地儿一概不要。”
“是。”云淡匆匆去了。
风轻给黛玉上了一碟子切好的鲜桃,也笑道:“大爷莫不是翻跟头时候不知蹭到了哪里?府里的野猫有许多,赶不尽,四处躲藏,身上沾了这个倒也正常。”
“若真是因为这个,那他以后还有的沾呢。”黛玉也无心看书了,想着林铎痒的挠心挠肺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林铎的虱子是夫子特意放他身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