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门进入家里,夏虫将衣服晾晒好,便去食堂吃饭了。
今天食堂尤其热闹,大家打完饭后,都没走,很多人都是端着碗站着吃的。
夏虫从桂兰婶那里领到自己的早餐后,也站在一旁边吃边等。
村支书看人来的差不多了,就清了清嗓子,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今天有个事情要说一下,是这样的,夏虫要卖工作,800块,她爷奶家要是想要,必须在三天之内把钱凑齐了交给夏虫,大家也都做个见证。”
话刚说完,大家便讨论开来,不时有目光在夏虫和她爷奶之间打转。
“那要是他爷奶凑不齐怎么办?”有人问道。
人群中顿时爆发一场哄笑。
王翠花瞪向那个说话的人,要不是老头子不让她闹,她早就开口大骂了。
“她爷奶要是凑不齐,那你们都有机会,谁能拿出800块,工作就是谁的。”村支书扫了大家一眼宣布道。
夏虫如愿看到她爷奶愤怒到抽搐的表情,心想这次彻底得罪了他们,以后他们应该不会舔着脸说什么一家人了吧。
事情宣布完了,村支书催着大家上工,田里的活不能耽误了,必须赶在下雨前把收上来的稻子晒干。
村民们听话地散了,对于他们来说800块钱是个天价,根本拿不出来,当个乐子听听就算过了。
王翠花和夏铁牛连忙追上村支书,想要让他收回刚刚说的话。
“村支书,这工作的事毕竟是我们的家事,夏虫那孩子不懂事,您怎么也跟着她胡闹呢?
这不是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吗?”
村支书边往田里走,边说道:“行了,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铁牛啊,你们早就分家了,是两家人,而且那工作是钢铁厂给夏虫的,她有权处理。
让你们优先花钱买,也是看在你们是她爷爷奶奶的份上,你们要是不知足还想闹,万一再闹出人命,我可不会帮你们了。
再说了,你们也一把年纪了,又不是没儿子,干嘛非盯着分出去的孙女不放,知道你们家里孩子多负担重,但那是你们儿子儿媳的责任,你已经帮自己的儿子成家了,做的够可以了。
夏虫也是你们的孙女,还是你家四儿子唯一的骨血,你们就算不心疼她,也要心疼心疼自己死去的儿子吧。
都是你们的儿子,你们不能太偏心了。”
王翠花不以为意,“哼,村支书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偏心怎么啦,四小子活着的时候就不孝顺,为了他媳妇女儿天天和老娘作对。
结果倒好,他死了一了百了,媳妇继续给我们找晦气,生的小赔钱货也是个气人的。”
老娘生他养他一场,要他一点报答不过分吧,要不是您把钢铁厂派来的人带去了他们家,那工作也落不到夏虫头上去,毕竟我们才是他的亲生父母,媳妇闺女都是外人。”
村支书看着王翠花,又看着夏铁牛一脸的认同,似乎默认了王翠花的话。他摇摇头,觉得这两人没救了,他也懒得再和他们废话。
“反正决定已经下了,工作是夏虫的,她想卖就卖,你们要是没钱,工作就要卖给别人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了半天,村支书还是帮着夏虫卖工作,王翠花有些着急,夏铁牛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看向村支书,“这工作钢铁厂那边是不是只认夏虫?”
“没错。”村支书点点头,他全程陪同钢铁厂的代表,亲耳听到他说工作是给夏虫母女俩的。
夏铁牛表示知道了,拉住还想要争辩的王翠花走了。
走远后,王翠花憋不住了,“老头子你拉我干嘛,村支书明明在偏帮夏虫那死丫头,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你还想咋办,和他撒泼。”夏铁牛瞪着老妻。
王翠花一脸的愤愤不平,但是让她去找村支书撒泼,她可不敢去。
“行了,咱们去找队长请个假去借钱,能借多少是多少。你也去你娘家借一借,就说有了工作后再还。”
夏铁牛走向自己大队的方向,跟在后面的王翠花立马跳脚了,“我娘家有多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可没钱借你。”
“能借多少借多少,你平时没少拿我老夏家的东西去贴补娘家,他们要是连这一点忙都不帮,你以后就不用回去了。”
王翠花看老头子发火了,顿时不敢为娘家说话了,而且她也心虚,她确实经常补贴娘家,也怕以后老头子不让她补贴了。
两人去找了管生产的队长说明了情况,谁知队长就是不准他们请假。
“现在是农忙,有任何特殊情况都不准请假,你们已经迟到了,赶紧干活去。”
“不是,我们是真有急事,不然不会请假。你也是知道的,三天要是凑不齐800块钱,那工作就要给别人了。”
“叔,我知道你着急,但你也是老庄稼人了,这粮食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了吧,任何事情都比不过秋收。”
说完队长就走了,王翠花朝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老头子,我看他就是看上了咱们的工作,故意拘着我们,不让我们去凑钱。”
夏铁牛白了老妻一眼,她怎么不当着队长的面说,闹开了队长为了证明自己就不得不给他批假,现在说有什么用。
这个妻子真是没救了。
年轻时看她长得还过得去,所以娶回了家,没想到是个蠢的,还一个劲地扒拉婆家补贴娘家,夏铁牛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他认命地下田干活,装作没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声。
夏虫回了家,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大家都去上工了,但没人和她说她要不要也去上工。
桂兰婶看她没事后,就去地里忙活了。
她为了养家和男人干一样的活,又得了一份食堂做饭这样的工作,盯着她的人本就很多,夏虫不好在这个时候去找她,免得影响了她。
还是等她下工了,去问问她。
夏虫想起来自己在镇上读初中,平时都是住校,学校放了半个月的农假,现在已经过去十天了。
也就是说再过几天,她就必须去上学了。
她和村支书说要去上大学,可不是随口说说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现在是1958年,距离1966年还有差不多8年的时间。
夏虫算了一下,她刚好能成为最后一届大学生,顺利毕业。
要知道一旦有了大学文聘,她的选择就多了,不用像其他社员那样,扎根在这片土地上。
她还是更喜欢有电有水的生活,而且她根正苗红,完全不用怕。
夏虫以后想往技术上发展,这类人不管在哪里都吃香,是厂里的重点保护对象。
可是去上学就没办法上工,不上工哪来的粮食,不能就指望那800块钱买粮食吧。
再说了,粮食也不是那么容易买的,它需要粮票。
还有接下来的几年,能不能度过去,粮食是关键。
假期还剩五天左右,夏虫等三天后工作的事彻底解决了,就去镇子上一趟。
她记得自己班主任的家住在哪里,到时候找他商量一下在家自学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办成,能办成是最好的,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她看了原主的课本,内容都很简单,她有信心自己能学好,大不了多往镇子上跑跑,不懂就去问老师。
就这么办。
夏虫站起来,看着院子里的鸡啄着地上掉落的果子,突然她意识到鸡还没喂。
她从菜园子里拔了颗白菜,将叶子扔在鸡舍里,任由它们自己啄食。
随后,她锁了门,提着筐去打猪草。
打猪草的地方聚了一堆小姑娘,夏虫来了以后,她们瞬间停止了交谈。
夏虫一点和她们交谈的念头都没有,专心割着猪草,毫不在乎被别人赤裸裸地打量。
谢小芳气呼呼地挡在夏虫面前,但夏虫沉迷割草,直接无视了她,从她旁边走过。
“夏虫。”
夏虫听到有人叫自己,一脸疑惑地转头,就看到谢小芳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气什么。
对于原主这个昔日的闺蜜,夏虫是看不上的。
对方无非就是想从她身上捞好处,却还总表现得仿佛施舍原主似的,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
夏虫没有和她再续塑料姐妹情的打算,看了她一眼后,又去干自己的事了。
谁知谢小芳不依不饶:“夏虫,我在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夏虫不理她。
“喂,你再这样,以后休想我再去找你,咱们绝交。”
这次夏虫看她了,但也仅仅只是看一眼,想要确认她的脸皮有多厚。
她还以为她们已经绝交了呢,原来还没有啊。
谢小芳看着夏虫毫不在乎的表情,觉得她比以前更讨厌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要说:“你一个人住着大房子不觉得亏心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夏虫此时有点火了,这人神经病吧,别人家的事也管,真是闲的。
“我就是看不惯。”
“那你就继续看不惯好了。”
谢小芳被夏虫的态度激怒,变得有些口不择言,“你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堂哥挤在一起,住都住不开,你却独占一个房子,也不愿接纳他们,太自私了。”
夏虫被气笑了,“你无私,你怎么不接我爷奶叔伯去你家住啊。”
“我家住不开。”谢小芳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就好像我穷我有理一样,“你家明明那么宽敞,只要腾出一间屋子,你堂哥就能说门好亲事,给你们夏家传宗接代。”
夏虫看着谢小芳一脸笃定的样子,一口一个传宗接代,确定她脑子有病,不能和这种人靠得太近,会被传染。
她默默地往后移了移,拉开了距离。
“我堂哥能不能结婚,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他爹妈要考虑的事,我只是隔房的堂妹,不负责给他们娶媳妇。”
“可你是闺女,以后早晚是要嫁人的,家里的一切不还是你堂哥的。”
“我家的一切当然是由我继承,和我堂哥有什么关系?”夏虫觉得和她根本说不通,“谁规定我一定要嫁人了。”
说完,她就走了,去别地打猪草,和她们待在一块,她迟早要疯。
可夏虫不知道的是,不到半天整个十里村就传出了她要找上门女婿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