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马车缓缓驶到宫门外,却不是三个人都坐在一辆车,胤禛独自骑马在马车前,不时回头看眼马车。

明檀拿了一本书,小声教着弘晖认字,脸上一直挂着笑。

弘晖趴在明檀膝盖上,念完一个字后,仰头看着她,小声问道:“额娘,你生阿玛的气了吗?”

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玉雅今日来也不算是意外,大抵还算得上是预料中,所以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又不喜欢胤禛。

不坐一辆马车,只是觉得有些挤而已。

“别乱想,你阿玛习惯了骑马,而且你想想,马车里要是再多一个人,岂不是有些挤了。”

明檀胡诌几句,看弘晖反应,像是糊弄过去了。

待车夫叩响了门板,便止住了话。

尽管有一些宫里的印象,但到底不是自己的,总觉得隔了一层纱,有些模糊。

偌大紫禁城,她往后余生跟这里都没办法割舍,也不知道人们总想往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马车的车门刚打开,明檀还来不及说话,就见胤禛的手伸了过来。

胤禛站在马车旁,“先让弘晖下来。”

明檀点头,扶着弘晖送到了胤禛手里,看着胤禛转身把弘晖放到地上时,正要下车,发现胤禛已经回身朝自己伸出手。

见状明檀愣了下,不过片刻思索,还是把手交了出去,任由胤禛握住自己的手下车。

在马车旁站定,明檀抬头看着眼前的紫禁城,巍峨的城门,让明檀瞬间生出几分感慨。

从前也到过紫禁城,只是那时这地方已经不再是皇家所有,如今再看,另有一番感受。

说起来,未来这里算是她的家。

“在看什么?”

胤禛的声音从旁边穿来,唤回了走神的明檀。

闻言明檀摇了摇头,失笑道:“只是觉得,有一阵未来,倒是有些不认门了。”

其实作为福晋,明檀是不怎么入宫的,一是胤禛已经在宫外有了府邸,自是不需要在宫里常住,二是胤禛并非康熙最看住的儿子,尽管资质很高,但除了公事外也少有入宫。

平时只有逢年过节,还有宫里传召,她才会进宫。

“这一阵你生病,额娘才不召你入宫说话解闷了。”胤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一句,只是觉得明檀那瞬间的眼神有些落寞。

明檀有些诧异,她一直觉得胤禛是个不怎么爱解释的人,比较务实。

今日竟然这么有耐心,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低头莞尔一笑,明檀牵着弘晖的手往里走,“贝勒爷别担心,我只是偶感而发,待会儿见了额娘,你可别这般说,你要说了,我往后哪里还好意思见额娘。”

胤禛失笑,往前迈步。

“是,你说得对。”

夫妻俩说笑着往德妃宫中去,德妃的寝宫永和宫走去。

路上宫人们见着胤禛和明檀,纷纷停下请安,等走至永和宫时,原本还兴致高昂的弘晖已经被胤禛抱在怀里。

明檀暗暗吃惊,只觉得胤禛这几日不正常得很。

不仅有耐心,更是待弘晖不同以往,毕竟谁都知道胤禛对自己够严格,当然待下也是很严厉。

尽管赏罚分明,但治下规矩森严,儿女也是严加管教。

“爷,要不要先放下来?”明檀看着不远处的永和宫,犹豫着问了一句,“这几步让他自己走。”

养孩子可以宠着,但绝对不能娇惯。

这一点明檀清楚得很,尤其是皇嗣,不少皇子就是这么养废的,当然也有一些是因为太过严格的管教导致内心叛逆。

胤禛刚想要拒绝,遂又想起什么,便把弘晖从怀里放了下来。

“也是,让他自己多走走,也是锻炼,我们打小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胤禛看向明檀,“再过阵子,你看看要不要请一位先生到府里来教授?”

明檀愣了下,看着一下地就来牵自己手的弘晖。

这个年纪就请先生来,会不会有些早了?才不到五岁,这点大的孩子,连字都认不全。

正欲反驳的明檀,倏地想起好像这时候大家识字断文都是从学诗词开始,要么就是千字文、广韵和弟子规、论语。

总之,教学方法和她经历的一点不一样。

轻眨了一下眼,掩去眼里的自嘲笑意,明檀点点头,“这件事情,爷安排就好了,不过先生来可以,不能揠苗助长,弘晖尚且年幼,孩子太早慧,慧极必伤。”

怕就怕出了一个伤仲永,她倒是不指望弘晖能继承大业,但她的孩子怎么也不能因不能成事,导致郁郁寡欢。

胤禛目光在明檀脸上徘徊,似乎在猜测她的心思。

明檀大大方方任由他看,直至进了永和宫,都未露出半点旁的心思来。

“奴婢给四阿哥、四福晋请安,四阿哥吉祥,四福晋吉祥。”

永和宫的宫女见着两人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躬身请安。

胤禛点了下头,问道:“额娘醒了吗?”

宫女俯首轻点了一下,“娘娘才醒了一会儿,这会儿正在屋里,奴婢这就去禀告。”

明檀看了眼永和宫的布局,发现这后宫真算不得太大,倒不是说院子不大,只是觉得每间房都不算大,充其量是屋子够多。

跟在胤禛后面往里走,到了正殿。

刚才进去的宫女,转身进了内室,只听得到几声细语,不多时那宫女便小步走出来。

先是朝着两人福身,这才躬身退开站在旁边,“娘娘正在更衣,请四阿哥和福晋在这里小坐片刻。”

“退下吧。”胤禛点头,拉着弘晖坐下,似乎对此已经习惯了。

明檀挑了挑眉,不由得觉得有意思起来。

仔细想想,她除了福晋这身份外,比起胤禛倒是一样的可怜。

胤禛的可怜在于生母并不亲近他,养母尽管为后却已离世,在康熙面前,自是没有什么存在感,可以说得上是步步谨慎,否则便会招来祸患。

乌拉那拉氏哪里还有从前的风光,父亲离世后,幸得有兄长,否则她的处境更为艰难。

“四阿哥,福晋,请用茶。”

宫女端着刚沏好的茶和点心进来,放在桌上后,便退下,站在一旁伺候。

明檀端起茶,轻啜了一口,余光往内室扫去,发现后面有人影在动,心下了然,便放下了杯子。

果然,杯子才刚放下,里面就走出来几道身影。

为首的女人头戴珠翠,眉目和善,光是从打扮就看得出身份。

胤禛的生母,德妃乌雅氏。

身后跟着两个嬷嬷和两个宫女,出来后便分开站在两侧,都微低着头,等着近身伺候。

明檀见状立即起身,向德妃请安。

“儿臣给额娘请安。”

“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胤禛也起身,向德妃请安。

夫妻俩向来是众人眼里循规蹈矩,又从未做过出格之事的人,就算是在自家母亲宫里,亦不敢轻怠。

弘晖跟着两人,正要请安时,被德妃开口拦下,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你们夫妻有一阵未一起入宫,连本宫这孙子都有好一阵没见到,让本宫看看,孙儿是不是长高了。”

德妃慈爱地拉着弘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蛋,才转而看向明檀和胤禛。

“都起来坐下吧。”说完这话后,又道:“舒嬷嬷,命厨房准备些膳食,老四和明檀在这里用过膳再出宫。”

“是,奴婢这就按照娘娘说的去吩咐。”舒嬷嬷福身后,向明檀和胤禛示意,便小步走出正殿。

明檀正琢磨要怎么应付这位“婆婆”,就被点了名。

“听奴才们说,你病了好几日,如今好全了?”德妃逗着弘晖,只是在说完时才看了眼明檀。

明檀瞬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立即道:“回额娘的话,已经好全了,只是偶感风寒所致。”

德妃点点头,看向胤禛,“你府里算得人多,既是人多就更要严加管教府里下人,切不可让奴才作乱。”

几乎是一瞬间,明檀觉得自己的背心快要湿透。

这德妃哪里是位菩萨,分明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大佛。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胤禛才刚点头应下德妃的话,外面就来了人,是个小太监。

通传的宫女说是御书房那边来的,康熙爷要召见胤禛。

康熙的召见,谁也不敢违抗。

胤禛向德妃告礼后,便跟着小太监一起离开,一起走的还有苏培盛。

明檀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胤禛跟自己在一起,只能含笑目送胤禛离开。

“翠喜,你带着弘晖去厨房看看,他喜欢吃什么点心,多给他做一些拿回去。”德妃端起茶,吩咐了一句。

翠喜立即点头领命,朝弘晖伸出手,却见弘晖迟疑了下。

旁边明檀见状,立即朝铃兰看去,“铃兰你也一并去,照看好弘晖,别让他太贪玩。”

这下,胤禛和弘晖都走了,只剩下明檀和德妃在屋里。

明檀自然知道,德妃是要支开这些人,好和自己说些不便为人知的话。

而且一定是跟玉雅有关的。

“额娘近来身子——”

“身为贝勒府的嫡福晋,有皇上赐婚,你不该如此,即便不考虑自己,也该想想这孩子。”

明檀瞳孔猛地紧缩,飞快地眨了下眼,心中大骇。

这话究竟是在试探她,还是要指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