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时月在书桌边坐定,翻开手中的画卷,一幅一幅地仔细看过去,面上漾着会心的笑。

彩云端了茶点进来,见状将桌上的油灯挑亮了些,她看时月在看的画卷,眼熟得很,是先前从偏院中拿回来的。

彩云探头去看,好奇道:“是小主子作的么?”她自幼跟随在时月身侧,时宴不再是世子之后,她就改口以小主子相称。

时月点头,彩云惊喜道:“小主子还能画画?”

时月偏头对人笑道:“厉害着呢,我也没想到,刚刚突发奇想,将笔墨纸砚拿出来,没想到宴儿还记得怎么画画!”时宴其实从小就很聪明,三岁能熟背三字经,四岁的时候就开始习书法,五岁开始学作画,到了七岁出意外之前,已能将基本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画得似模似样了。

自从时宴痴傻之后,她是万念俱灰,没想到刚刚抱着微弱的希望尝试了一下,时隔三年,他虽然许多事情不记得了,许多事情不会做了,但还可以像当年一样,流利地作出一幅画来,虽然缺少研习,笔锋稚嫩,但大体框架和线条都到位了,还带着一箩筐自然的童趣。

“你瞧,这画的是一只猪,在拱白菜。”应是时宴五岁的时候,母妃过世之前,他们一家回允州探亲游玩,沿途驿站修缮,借住在一户富足农家,所见场景。

隔了经年,时宴还记得。

时月看着手中的画卷,心中高兴,仿佛是看到东方的天空破晓,有一丝光亮在云层后跃跃欲出。

如果时宴的记忆还在,一些能力也没有受到影响,是不是说明他的脑子当初并没伤到至关重要的地方,他还是有希望能复原的?

这三年来,以时赟这人的无情无义,根本不可能找好大夫给时宴治病,至于江氏母子,平常装得是真好,母亲爱继子,继兄疼弟弟,人模狗样的,实则是个什么豺狼心思?时宴已经废了,争不了世子的位置了,所以他们没必要再动手,但他要是能悄无声息地死了,那就更合江氏母子的心意了。

时月自己也不敢找大夫给时宴看病,因为她在这个家中,保不了时宴安全。如果真能将时宴的病看好了,江氏一定还会再下毒手。

所以她需要一个位高权重的夫家,一个温文仁善的夫君,能让她在嫁人之后,将时宴接过去照顾一段日子,找机会治愈他,能给她和时宴一定的庇护,让她爹和江氏有所忌惮。

时月静静地想了一会事情,起身准备将时宴的画作收好,却看见彩云满脸泪痕,在拿衣袖拭眼泪。

她诧异道:“哭什么?”刚不还好好的嘛,她现下又没说重话训人。

彩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神情繁复,哭哭笑笑地说:“奴婢没事,就是一时高兴……”

“想到这几年来,各样的变故,王妃过世,小世子又出了事,连郡主都好像变了个人……”以前的郡主,虽然也会耍性子,但实则心地很善良,从来不会打骂下人,而且郡主和小主子的感情十分好,根本不像后来那样,冷漠无情,不闻不问,开口闭口地叫人傻子。

彩云私下里都不知道为此掉了几回眼泪了:“今晚看到郡主,还关心小主子,奴婢心里太高兴了……”若是故去的王妃看到这一幕,也能瞑目了。

时月闻言没好气道:“你好好儿的哭丧呢?真晦气,下去吧!”

等到彩云掩门出去,时月面上的厌烦随之卸去,眼神隐有触动。

彩云从小跟着她,是个重感情的丫头,她不会是江氏的人。

但这院中的丫鬟,来来往往这么多,很难分辨哪些是江氏的耳目,时月对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所以就算不怀疑彩云,她也没办法对她说真话。

她的心思,讳莫如深,只有自己知道,才最安全。

翌日,驸马李兴的生辰日,时月还在用早膳的时候,林昕就过来了。

“这么早?”

林昕一脸兴奋,摩拳擦掌:“难得可以跟着你去长公主府,开一开眼,我当然得早点到了!”

时月嘴里咽下去一口肉包子,闻言鄙视道:“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林昕丝毫不以为杵,还笑嘻嘻催促道:“快走快走!”

“急个鬼啊,这大清早的,寿星还没起床呢。”

林昕从来没参加过这种高层级的宴会,十分期待地问:“今天都有些什么大人物会过去?”

“我哪知道?”她听到这个问题,脑中一瞬鬼使神差想的是,不知道小皇帝会不会去?

小皇帝和长公主肖薇的感情一向很好,去为长公主驸马庆生,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吧?

不过时月很快就觉得自己是纯属多虑了,皇帝毕竟是皇帝,很少出宫参加什么宴席之类的,他要是去现场,那是一种嘉许,就是特地要给你荣耀,不是随随便便会动用的。

起码过去这几年来,但凡宫外大大小小的宴席,时月就从没见过他参加,不然她也不会只在幼时见过人一面。

“喂——”林昕伸手,在她眼前摇了摇,将神游太虚的人拉了回来,“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时月扯下她的手,语气微讽道:“我在想一会儿见到毓哥哥,你这个狗头军师,又能给我出什么馊主意。”

提到这个,林昕感兴趣地追问:“看在你的碧玉夜光杯份儿上,驸马爷有没有大开小灶,将你的坐席安排到沈毓边上?好来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想男人想疯了吧你?大郁席宴,男女分坐。”除非她跟那个霍蕊一样,女扮男装,不然怎么坐到沈毓身边。

不过想到一件事她还是挺高兴的:“今天没有那个讨厌的钟莹在场,毓哥哥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哈哈哈哈!”

林昕听她这一阵大笑,默默腹诽,这到底是谁想男人想疯了?

大将军府。

虽然是休沐日,该推动的事情不会停止,徐则在汇报最近和工部,几番推演、斟酌过的人选:

“工部的徐主簿,曾经担任过淮河堤坝的主事人,他从仕二十年,有十六年都在水部做事,经验丰富,对水利造渠素有研究。”

“姓徐?”

徐则怔了一下,赶忙表态:“仅是同姓,非我同宗,这西境运河事关国本,国舅爷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这处徇私啊。”

霍权从他手中接过那位徐主簿的人事案卷,随手翻了几页,扔到桌上。

“再看看吧。”修建运河,兹事体大,需慎之又慎。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卿卿”同学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