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宣敬王府的主楼,灯火通明。

晚膳后正是消食的时候,时王爷在院子里逗孩子,他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摇啊摇的,拍手道:“念儿,过来,到父王这边来。”

对面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迈着肉乎乎的小短腿儿,颤颤巍巍地颠过去,扑进人怀里。

时王爷笑逐颜开地抱起儿子,在他脸上用力地大大地亲了一口:“我们念儿真厉害!”

主厅的门敞开着,王妃江氏在灯前坐着,一边做针线活儿,一边留意着院中动向。她五官柔美,姿容无双,尤其是清丽的面容上一双似水明眸,像是会说话一般,让人望之心动。

她站起身来,身段若弱柳扶风,娉娉婷婷地走至院中的父子身边,从怀中摸出一方绣帕,一边为夫君擦拭着额头汗珠,一边含笑道:“旁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王爷是慈父眼中出虎子,这才三岁的孩子,都能瞧出来厉害了?”

时赟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俗话说,三岁看老,我们宣敬王府的小世子,打小就是个聪明过人的!”

他二人相视而笑,被时王爷抱在怀中的胖小子,也乐得很,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时月跨进院子来,入眼就是这一家三口,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一幕。

时念先看到她,小孩子喜新厌旧,立马张开手要人抱。

王妃回眸看到时月,面上浮上喜色,柔声笑道:“月儿来了,可巧,你父王正在念叨着你呢。用过晚膳没有?”

时月心里有数,时王爷这左手娇妻,右手乖儿的,还能念叨起来她才有鬼。

她面上熟练堆砌着亲近和愉快的笑,和江氏如出一辙:“见过父王、母妃,在外面用过膳了。”

时王爷闻言哼了一声说:“病刚好就到处跑!连晚饭都不知道回来吃,我这个当爹的真是太放纵你了!”

时月吐了一下舌头,王妃笑着打圆场道:“每天在这王府中,三餐菜色差不多,别说月儿了,连我都快吃腻了,想出去换换口味呢。”

时赟摇头道:“你啊你,就是老帮她说话,袒护她,慈母多败儿!”

时月对王妃偷偷笑了一下,王妃回她一个会心的笑,意思是放心吧,十拿九稳。反正每次不管时王爷怎么生气,最后都能被自家娘子几句话,圆满地哄好。

时月从她爹手中接过不安分的小胖墩儿,夸张道:“念儿吃什么了长得这样结实,又重了许多!姐姐都快抱不动了!”

她抱着胖小子,随时王爷迈进厅中,桌上还铺着才缝制了一半的衣服,王妃准备收起来,时月见状道:“母妃,家中多的是丫鬟做这事,或者去成衣铺子买多方便,再不济也还有裁缝啊,哪需要您自己动手,多费眼睛。”

王妃笑说:“左右闲着无聊,找点事情做做,也没那么闷。”

时王爷插话道:“你听听,听听!平日里少出去惹是生非,跟你母妃学学做针线活儿!你要能有你母妃一半贤惠,我就不发愁你的亲事了!做梦都能笑醒了!”

时月的目光落在时王爷的衣服上,这衣服的款式很特殊,布料和颜色都非淮京常见,图样别致,印花精美,确实不是京师任何一家裁缝的手笔。

江氏的手艺确实出众,不输京师任何一家老师傅,而且她贵为王妃,夫君的每一件衣裳,都是她亲历亲为、亲手缝制的,一看就蕴含了满满的爱。

若非如此做作,又怎么能让自家夫君,对她死心塌地呢?

时月面上换上一副委屈的神色,撅着嘴不高兴道:“父王若是应了我的请求,又哪里需要担心我嫁不出去?京师一等一的才子,做了您的女婿,您可是极有面子呢!”

时赟听到她说这个就头疼,那兵部的沈还是个墙头草,立场不明,虽然最近在西境运河一事上,他是站在国舅爷一头发了声,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变回去?国舅爷没开口,时王爷跟天借个胆子,都不敢依了时月去沈家说亲。

不过他也没打算阻挠时月,这门亲事,他是乐见其成的,只是不能由他先开口。

如果真给时月追到了人,水到渠成,沈家上门提亲了,到时候他就顺理成章去问国舅爷意见,国舅爷说好,那沈家这门亲,结了是赚了,沈毓家世好,年轻有为,还顺带能将沈家父子再拉拢一些,为国舅爷尽心。若是国舅爷说不行,那事情是时月闹的,亲事是她招惹的,全京城都知道她疯,他呢,顶多是个教女不严,她心仪谁,左右和他的立场无关,国舅爷自然没理由对他动怒。

这笔生意,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

时王爷针对此事,一贯地不表态,不认同也不反对,含糊其辞地说:“我能有什么面子?我就盼着你这丫头,顺顺当当地嫁出去,别再招我烦就谢天谢地了!”

“哦,那我走了,不碍父王眼了。”

“哎哎哎——”见她真起身走了,时王爷着急了,下意识唤了两声。

时月走到门口灵活转身,原地绕了个圈儿又折返了,脸上一脸奸计得逞的笑,神气活现地显摆道:“父王还是舍不得我这个乖女儿。”

时赟好气又好笑:“你这死丫头,连你老子都耍!”

王妃看王爷的态度,就知道他有话要和时月说,遂笑道:“我去让厨房准备些茶点,你们父女多说会儿话。”

江氏出了门,时赟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时月坐在桌边,手上还抱着时念,小男孩伸手去抓桌上果盘里的干果蜜饯,时月取了个红枣,剥了皮儿和核儿,喂给他吃,他也不怎么爱咬,就尝个甜味儿。

“我今天去了荟珍楼,宁掌柜说王蒙的画,现在已经寻觅不到了,他也没有门路。”

时赟闻言急道:“一幅都找不到了?”见时月点头,他懊恼地一击掌,“怎就卡在这高升的重要当口了!”前段时间他们户部的左侍郎告病还乡了,时赟作为户部郎中,这一颗补位高升的心,立马蠢蠢欲动了。

他越想越懊恼:“早知道原先留个一两幅,关键时刻才好派上用场!”

霍国舅这人,性子说怪也怪,他很少有什么喜爱的东西,虽是武人,但他不爱良弓名驹,早前有人送了很多,结果还不如送古董字画的。那些东西好歹国舅爷还都留下了,虽然可能是堆在库房落灰的命运,而但凡是弓箭马匹,他是全部让人悉数退还了的。

所以也不难理解,当听说霍国舅竟然喜欢王蒙的画作时,众人的欣喜若狂,急于表现,时赟就是,每搜罗到一件,马不停蹄地就往大将军府送过去。

时月心头嘲讽,她爹这榆木脑袋可算开窍了,当所有人一窝蜂地往霍国舅跟前挤时,他也挤里面,人山人海,人头攒动,谁记得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