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我们先在此处将就一晚如何?”
说话的人嗓音浑厚,自带正气。
看他面貌,是胡慎之。
至于他询问的对象,则是已经更名为沈晴的阿乐。
沈晴身后,是温渺和喻珏。
至于菖蒲?
正被她乖乖牵着,好奇的左顾右盼着。
听了胡慎之的问话,沈晴扫视了一番四周环境。
放眼望去,除了树还是树,除了山还是山,不知道身处何方。
但她并不慌乱,反而像是习惯了一样,点头答应:“那就在此处稍作休整,明日再赶路吧。”
她们已经随着胡慎之出发了三日了。
因着没有正当的通关文碟,只能一路绕城而行,走些山野小路。
胡慎之原先说的仪架马车等等,都在齐国境内候着,只等她们到了,就风光启程回王都。
在那之前,还需要她们先徒步出了庆国再说。
这三日来,因为胡慎之挑选的路线过于偏僻,别说客栈了,连人烟都碰不上一个。
所以,她们已经在野外露宿两夜了。
不过虽然带的干粮不多,但胡慎之手下都是些擅长打猎的能人,倒也没饿着。
沈晴做了决定,胡慎之就招呼手下人清出一片空地来。
在地上铺上一层布,让沈晴等人坐下,他就带着一部分人出去拾柴打猎了。
剩下的人鼓捣出一个小小的篝火,又选出两人值守,其余也坐下歇息了。
喻珏拉着温渺去角落里说悄悄话。
他摊开掌心,如玉的肌肤上,一只平平无奇的洁白纸鹤静静躺着。
温渺一眼认出,这是以灵力驱动的传讯纸鹤,而且已经启动过了。
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她吗?
温渺疑惑的视线看过去。
喻珏低声正经道:“我找人去探听了一番齐国形式,不太乐观。”
“齐国现在表面平静,背地里却暗潮涌动。”
“自十年前起,阿乐的叔父便自封摄政王,一直独揽大权。”
“直到几月前新皇突然登基,局势才有所改变。”
“新皇,也就是阿乐的弟弟,虽一直受其叔父桎梏,但他的太子身份却是无可置疑,朝中一直有支持者。”
“他以太子之身名正言顺登基,多了不少助力。”
“而今齐国由新皇与摄政王共治,双方分庭抗礼,局势紧绷,阿乐此行怕是有些麻烦。”
安静听完他这番话,温渺有些思索,但并没有露出愁容。
“如果只阿乐一人确实麻烦,但她身边有菖蒲,还有我,总不会困难到哪里去。”
话音未落,她又看着喻珏露出几分笑意。
“况且,如果阿乐遇见了麻烦,你也不会袖手旁观,对吗?”
喻珏摸了摸鼻尖,也不再正色,勾唇笑得散漫:“那可不一定。”
温渺看出来他的口是心非,微微一笑,没有追问。
虽然喻珏平日里瞧着待阿乐稍冷淡,但显然并不排斥,只是把过多的心力放在她身上,有些无暇顾及他人。
温渺脸上笑意忽的一淡。
这么说起来,喻珏好像是有些过分依赖她了。
初时还能见他沉迷修炼,但最近除了整日围着她打转,也不见他有什么别的事做。
温渺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可能是因为这些时日一直赶路有些枯燥,喻珏与其余人又不相熟,才会这样。
等到了王都,那边繁华热闹许多,应该就好了。
正想着,温渺心头突然一动,和喻珏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样的意思。
有人来了。
胡统领带了三人离开,接近的气息却有六道。
对视后,两人又默契的移开视线,都没有出声提醒的意思。
天色昏暗,升起的篝火在山中十分显眼,兴许是迷路的路人被吸引过来了而已。
温渺想着,靠在树干上开始闭目养神。
蓦地,温渺睁眼,眼底一片清明。
有些不对。
六道气息目的明确,越接近篝火速度越缓,直至彻底停下,悄无声息潜伏在暗影中。
看来她猜错了,来者不善。
不过他们的气息强度和己方差别不大,应当用不着她或者喻珏出手。
温渺这样想着,弯腰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子攥在手心,面色平静的靠在树边。
噼啪。
众人都在休息,四下安静,干柴燃烧断裂的响声格外明显。
明灭的篝火映照出正值守的李明和金堂展两人疲惫的脸。
虽然他们都处于精力充沛的年纪,但赶了一天路,也有些乏了。
得益于曾经受过的长期良好训练,他们还是坚持打起精神,注意周围的动静。
咻。
微不可察的破空声轻响,紧接着,是一声闷哼。
“唔!”
这声猝不及防的痛呼暴露了潜伏者的位置。
李明警觉抬头,循声望去,看见了林间隐约晃动的影子,当即大喝一声:“谁!”
没有回应,但双方都心知肚明。
眼见着已经被发现,对于同伴的失误一声抱怨也无,六道暗色的影子幽灵一样沉默攻了上去。
意识到情况不对,原本坐在地上歇息的几人迅速站起来,将沈晴和温渺等人护在身后。
李明和金堂展也警惕退回至同袍们身旁。
好在他们都有武器不离身的习惯,眼下遇见突发状况,皆动作极快的拔出了惯用兵器。
夜色昏暗,林中遮蔽又多,李明只看见几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在逼近,却看不清具体方位。
但无妨,他们驻扎这块地方没什么高大树木,敌人要进攻必然会现身。
身后就是长公主和她的幼妹,他们绝不能退后。
李明握紧手中的剑,凝神分辨敌人的路数。
剑有双刃且便于携带,是以近卫军中多是习剑之人。
曾经教导他剑术的长官有言,敌有备而我方无备,先行守势,再从对方攻势中找寻破绽,以雷霆之击一招毙敌。
李明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生死之间,最忌慌乱。
一招行差,胜负易转,也不是什么罕见事了。
他尽量冷静的思考着,敌方人数未定,而己方除开长公主及其身边人,只有五人有战力,这是劣。
但胡统领已经去了多时,也快回来了,这是优。
他心下一定,这样一看,只要坚持到胡统领带着人回来就行了。
在他思考间,敌人动作丝毫未停。
只听一声轻响。
歘!
最快一道敌影已经近在眼前!
李明站在队伍最前,当即举剑迎上。
铮!
兵刃相接!
喝!
手徒然一沉。
猝不及防之下,李明咬紧牙关,这人力气怎生得这么大!
“呃啊!”
他脸色涨红,脖子上青筋乍现,用尽全力格开这一剑。
嗞——
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仿佛要戳破人的耳膜。
一招被阻,刺客又迅速从刁钻角度攻向他要害处。
一时间,险象环生。
铛!铛铛!
格挡之声不绝于耳。
李明越打越心惊。
对方的招式中,分明有着宫中的影子。
两人不相上下,一时间僵持住了。
正专心御敌之际,李明忽的听见身后一声急呼。
“小心!”
是自己人的声音。
他忍不住分神去看,余光瞥见金堂展身后一道暗影悄无声息袭向他后心,而他毫无察觉,专注于身前的厮杀。
其余人都一一对上了敌,自顾不暇,腾不出手去助他,只能徒劳言语提醒。
李明目眦欲裂。
他和金堂展同属一村,自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但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刃尖逼近一丝防备也无的金堂展。
嚓!
血溅三尺,一颗头颅凌空飞起!
习武之人目力极好,李明甚至还能看见那张脸上的迷茫之色。
但他高悬的心却放了下去。
因为那颗头颅的主人,并不是金堂展。
是谁救了他?
李明来不及去看,因为对手敏锐的发现了他正分心,攻势骤然加大,他手忙脚乱应对,身上还是多了几道口子。
既然金堂展无事,李明也就不再分神关注他那边,沉下心专心应对。
两人正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舍之时,对方兀的一退,转身奔逃。
李明剑风不停,刺向他的右臂,他竟也不挡,拼着挨上一剑也不愿驻足。
李明虽不解,但也松了口气。
他武功不及对面,再打下去恐怕力有未逮。
李明正欲去支援其他弟兄,却见斜里倏地出现一道身影,直追方才与他纠缠的刺客而去。
刺客速度已是极快,但那人更快。
噌!
剑光微闪,刺客身躯前冲,头颅却滚滚落下,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死法实在眼熟,李明刚刚才见过。
——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是谁救了金堂展了。
“你没事吧?”
那人持剑而立,一派沉稳之色。
李明摇头,这才恍然觉得,四下过于安静了,那些兵戈之声不知何时就已停下。
他回首,看见同袍们鹌鹑一样乖巧站在一起,地上凌乱躺着五具尸身,皆是一剑斩首。
难怪刚才那人要逃,亏他还有那么一瞬以为是自己武功精进了。
不过……
李明目光转回前方,看着眼前人鹅黄色的衣摆,有些语塞。
怎么没人说过长公主她武功盖世根本不需要人保护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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