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菖蒲欢快的在前院跑着,如今已经有了几分福态,肉乎乎的着实可爱。
“别闹。”阿乐抓住跑来跑去的小姑娘,轻斥一声:“别打扰温姐姐看书。”
她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温渺,对眼前的生活感到幸福又忐忑。
阿乐在这里住了月余,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和菖蒲都被养出了些肉来,看着不再那么单薄。
一直白吃白喝让阿乐很不安心,主动包揽了每日的饭食与打扫,温渺也没有拒绝。
只是最初说的习武,还一直没有提上日程,阿乐提过,但温渺只说再等等。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温渺笑着抬头:“无妨,就让菖蒲玩便是,不影响。”
看了眼紧张的阿乐,她穿着身藕粉的裙子,肤色白净,相貌俏丽,已然看不出曾经的落魄模样。
是时候了。
温渺招手,示意阿乐过来。
阿乐走到桌前,菖蒲也像个粘豆包一样跟着她亦步亦趋的过来。
温渺问:“这些时日,你想好了要学哪一种吗?刀、枪、剑、戟,我都略知一二。”
“剑!”
阿乐立刻回答,眼神坚定,显然是早就想好了。
“我也要!”
菖蒲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蹦蹦跳跳的在旁边闹腾。
温渺随意塞了些吃食给她,打发她去旁边玩儿了。
等菖蒲开开心心的走了,她又看着阿乐,认真说:“在开始之前,我希望你知道,习武是一件艰苦的事,也是最公平的事,只要你坚持就能收获回报。”
阿乐点头:“我明白。”
“那好。”
温渺回屋,拿出一个木盒交给阿乐:“这里面,就是你日后的剑。”
“打开吧。”
阿乐听话掀开木盒,柔软的绸布上,躺着一把精致的木剑。
她兴奋的拿起木剑,并没有因为这不是一把真剑而不高兴。
温渺见她这副模样,面上含笑,轻声说:“等你能驾驭一把剑的时候,我会送给你一把真正的剑。”
听出其中郑重的意味,阿乐收下笑容,重重点头。
“嗯!”
温渺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才道:“跟我来。”
她走到院里的一个空旷角落站定。
“我不会教你太多招式。”
温渺说着,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
“剑道万变不离其宗,今日我只教你最基础的一式。”
“刺!”
咻!
一声轻喝,脚步微撤,握着树枝的手向前方无人处刺出,尖锐的破空声骤响!
歘!
圆钝的枝头轻易洞穿一片落叶!
这一刺毫不花哨,但快!极快!
以至于温渺收势后,阿乐才看见那树枝上插着的突兀落叶。
温渺把树枝丢回原地,又变回温润的模样。
她看向阿乐,鼓励似的点点头:“你来试试。”
阿乐看得不是太清,有些忐忑。
她上前两步,也喝一声“刺”,随后将木剑直刺出去。
“不错。”温渺赞道,“只是有些发力的地方还要调整。”
温渺上前,一一指导她改正。
直到阿乐终于做出一个标准的“刺”式,她才点头:“记住这个姿势和感觉,先练两百遍。”
阿乐认真答是,没有提出丝毫疑问,规规矩矩的开始练剑。
温渺在一旁看着,若是她的动作稍有变形就打断重来。
一遍又一遍。
阿乐的手越来越酸痛,但动作的完成率却在飞速提高。
汗湿了她的衣襟,有汗珠快要滴进眼睛里,她才抬手擦一下,然后又继续。
温渺没有喊停,她就不会停。
改变命运的机会难得,她一定会抓住。
阿乐努力刺出一剑,越练到后面,身上反而没那么酸痛了,而是一股麻木。
一开始她还会分心去看温渺的态度,渐渐的,随着她越来越专注,甚至对时间的流逝都没什么知觉了。
直到……
“好了,热水已经备好了,去洗个澡准备吃晚膳吧。”
温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阿乐停下动作,差点连木剑都拿不稳,这才惊觉天色已然暗下来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艰难褪去衣物后,发现这洗澡水与平日里不同,色泽泛棕,散发出一股药味。
阿乐顿了顿,又想起这是温渺备的水,遂放心的浸了下去。
屋外,温渺和菖蒲两人正等着阿乐出来一起用膳。
这几日的膳食阿乐估计都没力气做了,又变成温渺负责。
不过她对此倒是无所谓,反正一个人时也是要做的。
吱——
阿乐推开房门出来,已经看不出先前的狼狈模样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下:“你们不用等我的……”
温渺安慰一笑:“没事,吃吧。”
说罢,她率先执筷夹菜,阿乐和菖蒲这才也跟着拿起筷子。
温渺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一定要她先动筷才开始用膳。
正是黄昏时候,微风吹得人心生惰意。
温渺夹住碗里最后一粒米放进嘴里,然后放下筷子。
“阿乐。”
阿乐突然被叫名字有些愣愣的,还扒着饭的筷子一下子停下来,呆呆的看向温渺,眼神疑惑。
“我想了一些时日,菖蒲快六岁了,也该识字了,我想送她去女子书院,你觉得呢?”
书院!
阿乐眼前一亮,她当然知道菖蒲这个年纪已经可以读书识字了,只是以前交不起束脩,所以不曾想过。
世道艰难,世人不屑于女子求知。
虽开设有女子书院,但束脩高昂,非达官贵族子弟者,根本缴纳不起。
“当然可以!谢谢温姐姐!”
阿乐如今跟温渺说过的谢谢已经数不过来了,但那些感恩之心从来不曾减淡分毫。
“只是等菖蒲去了书院,就得每日接送了,这里实在路远,不如我置办一套近处的宅子吧?”
温渺是认真考虑过才说出这番话的。
她来凡界只是为了修心,住哪里都无所谓,要是能让阿乐姐妹俩方便一点,换个地方也好。
“不要!”阿乐立马反驳,“我可以送菖蒲去,一点也不远。”
买宅子在温渺看来不算什么,但对阿乐来说,她欠温渺的已经够多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因为这点小事给温渺带来麻烦。
温渺见她有些抗拒,便不多提了,只道:“好。”
商量间,晚膳也吃完了,阿乐又有了两分力气,主动揽下洗碗的重任。
折腾一天,夜已经很深了,阿乐躺在床上抱着妹妹,迷迷糊糊的嗅着床铺上皂角的香味,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日,用过早膳,温渺便带着阿乐和菖蒲一起去邺城内。
这条林间小路并不是第一次走了,但阿乐还是觉得陌生得紧。
菖蒲在一旁蹦蹦跳跳,摘了两朵小花攥在手里玩,充满活力。
不到一刻钟,就出了林子。
奇怪,之前路也这么近吗?
阿乐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但很快又被缠上来的菖蒲打断。
“姐姐!大马!”
她们如今走在官道上,风尘仆仆的高头大马拉着车厢从路中跑过,掀起一地灰尘。
“嗯。”
阿乐也很少见这种马车,有些新奇的去看。
兴许是自己记错了,毕竟那日都是温姐姐背着自己走的,记不清路程的长短也是正常。
抛开这个念头,阿乐牵着菖蒲有说有笑的跟在温渺背后,走在这条以往从没有踏足过的官道上,却十分安心。
……
“入城费一人一文!”
城门处站立的士卒不耐烦的大声吆喝,防止眼前这列队伍里有不知道的试图蒙混过关。
温渺带着两个小姑娘排队。
队伍慢慢前进,她忽然感觉袖口被扯了两下,低头一看,阿乐神色紧张的看着前面。
温渺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城门的布告出贴着一张画像。
画里是一个佩着剑的女子,身旁站着一高一矮两个黑影。
凭借着良好的目力,温渺看清了旁边那行小字:
七月二十日,此凶徒于轻安巷斩二十余人数指,同行者为一少一幼两乞丐,现赏银十两缉之。
收回视线,温渺安抚的拍了拍阿乐的肩,示意她不用紧张。
养了一个月,她们现在可以说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了,就算是碰见原来同住一个巷子里的人也认不出来。
况且……
负责收入城费的士卒头子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这一文钱一文钱的,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啪。
耳尖听到纸张与桌面接触的轻响,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一看,哟呵,一千两银票,来大生意了。
“丙二十五。”嗓音淡然。
头子抬头去看,一身白衣的女子身旁站着两个一看就养得不错的富家小姑娘。
他随意扫了一眼,没有多问,伸手招呼那站岗的士卒:“小程!”
士卒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语气谄媚:“老大,什么事。”
那头子于是又懒洋洋的躺下,吩咐道:“丙二十五,摘了吧。”
被称为小程的士卒心领神会,走到布告栏,揭下了右下角写着丙二十五那张,叠好递过去。
头子接过,塞进怀里,对着面前三人挥挥手:“行了,进去吧。”
这桩生意就算是做成了。
今日之后,不管这丙二十五犯的是什么事,都已做结案处理,不论谁来问,犯人都已捉拿归案,自缢牢中了。
这就是规矩。
官府的规矩。
赏银百倍,钱到案消。
……
负责登记的书童坐在椅子上犯困。
笃笃。
敲桌子的声音把他吓醒,还以为是书院的先生来了,连忙坐直。
一抬头,一个白衣姑娘站在面前,见他清醒了,温和一笑,往旁边走了两步,露出身后圆嘟嘟的女童。
“劳烦给我家小妹登记一下。”
书童揉了揉眼睛,拿出记名册,问:“叫什么名字?”
“菖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