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种类型的画作中,人像图的绘画难度并不亚于山河景致;简单来说,就是画人既麻烦又费劲,对画画新手极不友好。从五官描摹到神态的表现,以至衣物配饰的修饰都极为繁琐耗神。
即便是画人形的傀儡,人物的五官、身段依旧要遵循一定的比例;不然,即便是勉强画出个人像,也依然无法成画。
无法成画的画作和废品无异,所以,神笔坚信,这一次,吕溪月总该能认清自己的绘画天赋究竟处于哪种水平。
上一次她能成画实属侥幸,神笔想,这一次,她总不能再找个什么替换了吧?毕竟,人不都长那样吗?虽然美丑各异,但至少不会奇形怪状。
一般来讲,要想画一幅完整的人像图,至少需要一两个时辰,趁着这个时间,神笔准备制定一个针对吕溪月的画画教学计划,从执笔开始,一点点教。可它刚在识海里写出计划二字,落针可闻的传送通道中突然响起一声“嗡”。
这是?神笔懵了一下,这是成画的声音?怎么可能?可还没等它细看,又有“嗡嗡”声接连响起。
怎么回事儿?神笔觉着自己的常识受到了很大挑战,且不说吕溪月画得是好是坏,这才一盏茶的工夫,怎么会有这么多声的成画声?光是刚刚的几声,大概就有三四幅画了,这怎么可能?
真不是它见识少!这么多年,它见过的画修如过江之鲫,便是速度最快的,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画出这么多幅画!
她究竟做了什么?懵逼的神笔赶忙飞出吕溪月的识海想看个究竟,然而,眼前的一幕让它半天说不出话来。
该怎么形容呢?作为一个腹有诗书的神器,它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是如此词穷。
打量了半天,它的脑海中只能蹦出一个词:丑东西。
大概六七个相貌古怪,外表比骷髅还简陋的东西,它们无衣物遮身,各个顶着个将近半身大的脑袋,全身黑乎乎的,简直要和这里融为一色;若非它们坐在云毯上,神笔差点数不出究竟有几个。它们围成一圈,分列在吕溪月的外围,宛若一颗珍珠掉进了沼泽地;纤弱的吕溪月看起来好似随时都会被淹没般,整个画面惊悚、古怪还辣眼睛。
尤其是瞥见吕溪月溢于言表的满足后,神笔觉着自己眼冒金星。
“这,这是什么?”它耐着性子问道。
这个问题,尧白也很好奇。他神魂离体后,飞快地追了过来,本来只是想指个路,可这女子不知在忙些什么,半天没看到他的提示。眼看她就要触到法阵,尧白也不想白跑一趟,无奈之下只得附着在乌云上,带着她飘过阵眼。
不是他好心,他只是想解决这段因果。
刚飘过阵眼,他正准备离开就突然听到几声嗡响。接着,一堆丑东西便出现在了云毯上。尧白觉着,自己好歹算得上见多识广,但长成这样的,他还真没见过。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一笔一云疑惑重重。
吕溪月淡定地回答道:“人啊!”
神笔:……还真是这样。
尧白:???
吕溪月看向神笔,得意地问道:“你不是说要多画些人形的傀儡来做掩护吗?我现在已经画了七个了,怎么样,够不?”
看着这群奇形怪状的丑东西,神笔终于忍不住了,“你觉着这是人数的问题吗?”
吕溪月不明所以,“我们首要解决的不就是人数的问题吗?你不是说,人多了,我一个凡人不就不显眼了吗?”
神笔深吸一口气,极力找回理智;冷静、冷静,它心里道,不能再被她带歪了。要记得自己的初衷,它不是来和她争论的,它是来让她清醒的。
缓过气来的神笔缓缓道:“数量是够了,只是,”它顿了一下,以尽量友好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向外蹦:“这、是、人、吗?”
“怎么不是了?”吕溪月随手揽过一个火柴人,歪了歪头,一边还用手指着,道:“脑袋、四肢这不都全乎着呢吗?怎么就不是人了?”
神笔盯着她手里黑乎乎的一团,道:“既是人,那它们的眼睛、鼻子、嘴呢?”
吕溪月指了指火柴人圆形脸盘上的两点一线,道:“这不都在呢嘛?”
看神笔都快飞到火柴人脸上了,吕溪月挠了挠头,边用手指着,边解释道它的部位构造。她最初作画时,便以圆形打底作为脸;一条直线连接着圆圈的一端作为身躯,从此直线上向外延伸的四条线是躯干;最后,她在圆圈上点了两点作为眼睛,一条竖线表示鼻子,一条横线当做嘴。
“这就是它的五官了,”吕溪月道。瞧着火柴人黝黑的面庞上,如炭色融为一体的五官,她略略有点心虚,好像,是有些难以辨认,哈。
“好,就当它是人,”神笔道,“可你不觉着,你站他们中间更显眼了吗?”
吕溪月很奇怪,“修士分人不是看灵力吗?”
神笔:“可修士也不瞎啊,它们长成这样,你不觉着太引人注目了吗?”
吕溪月摇摇头,“到时候给他们套件衣服,再戴个帷帽不就好了?”
神笔:对呀,它怎么忘了。它再次打量着围成一圈的火柴人,确实,看看这些个人,还真是有鼻子有眼,有头有脸;若是有了衣帽的遮掩,它们看上去是挺有人形的。而且,这么多人,足够让吕溪月不那么显眼了。
神笔越看越觉着吕溪月的话有道理。
不对,它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本就不是让吕溪月画人,它是要吕溪月清醒一点啊!!
现在,怎么反倒让她越来越自信了?
尤其是经过她一通解释后,神笔更是无话可说。难道,是自己错了?它有点怀疑人生。
此刻,把神笔怼的哑口无言的吕溪月陷入了新的忙碌中,毕竟,被一群绿豆眼死死盯着的感觉着实不大好受。是的,火柴人虽然没有灵魂但也并非全然无知无觉,至少,他们很嫌弃自己的绿豆眼。早知道就不省那几笔了,吕溪月拿着笔重新描摹着它们的五官。
陷入沉思的神笔和陷入画火柴人不可自拔的吕溪月都没有发现,向下飘的乌云不知在何时转换了方向。
乌云下,掌控着飘移路线的尧白有了一个主意。往日他身躯被封,便是神魂离体也走不了多远。可如今,若是用这些丑东西暂作身体,倒是个离开的好机会。
只是,看着云毯上一个赛一个丑的人形傀儡,尧白摸着下巴,思索着自己要附身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