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014

顾平章走到陶姜身边:“陶姜?”

陶姜脸色发白,蜷缩在一起,浑身都在抖。

他缓缓弯下腰,将陶姜脸上湿发拂开,凝视着这张脸,眸子里情绪风起云涌。

“顾平章,冷。”陶姜仿佛察觉到热源,迷迷糊糊抱住他的腿,可怜兮兮的。

半晌,顾平章伸出去的手一顿,将道袍脱了,盖在陶姜身上,将人打横抱起来。

陶姜拼命往他怀里钻,仿佛要把那点热气吸收殆尽。

顾平章低头看她一眼,脚步比之前快了一些。

太阳热辣辣地炙烤着大地,顾平章脸色发白,额头渗出细汗。

站在山顶上,四下无人……

他盯着陶姜看了一会儿。

路过阿婆的那块地,阿婆还弯着腰颤巍巍割着稻子,顾平章眼前浮现陶姜拿着红苹果钻出湖面那一幕。

他又唤了一声:“陶姜。”

陶姜迷迷糊糊应了一声:“顾平章!大坏蛋!”

“呵。”

到家以后,顾平章将人放在床上,伸手摸了一下她额头。

不烫。

衣服一路上晒着,几乎干了。

头发也干了。

他盯着人看一会儿,突然开口:“听说针扎人中可以醒。”

陶姜没有反应。

他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身后跟着一个妇人回来。

“嫂子,劳烦。”顾平章语气温润。

“不麻烦,”吴阿大媳妇道,“要我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害羞,都是夫妻,给你媳妇换个衣服有什么的。”

即使关上了门,顾平章依然走远了一些。

一盏茶时间,妇人将屋门打开:“好了,我摸了摸,你媳妇没发烧,待会叫刘大夫来看看吧?”

“好,多谢嫂子。”

“客气什么。”吴阿大媳妇笑呵呵地走过来。

“啊呀!”她脸色发白,惊讶地指着顾平章两条胳膊,“坏了!你伤口又出血了!我去找大夫!”

顾平章这才低头看了眼,两条衣袖染得血红。

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竟没有注意。

他抿唇,坐下来,揭开绷带看了眼,结痂的伤口,抱人的时候又崩开了,鲜血淋漓,看起来有些恐怖。

刘大夫拎着药匣子,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开始骂人:“你那伤口深着呢,不好好养着日后写不了字,考不了科举,书都白读了。”

“刘叔。”顾平章笑了笑,“我知道了,会注意的。劳烦您。”

刘大夫看着他那张清隽出尘的脸,捋了捋胡须,放下药匣子给他重新上药包扎。

“小小年纪,这么能忍痛。”他嘀咕着,“你喊一声,哪个婶子不能帮忙把你媳妇背回来。这胳膊再不好,你还考不考试了!”

顾平章温和地听着:“我记住了。”

“好好养着,不能干重活。”

“好。”

“你这身体在牢里亏损很大,得亏底子好,慢慢养几个月也就养回来了,大夫说的话要听。”

“好。”他好脾气地应着。

“您去看看陶姜。”大夫包扎完,他便若无其事道。

刘大夫戏谑地看着他:“担心媳妇啦?”

顾平章面无表情。

刘大夫又提着药匣子进屋,一进去,便见陶姜迷迷糊糊爬了起来,正茫然地看着他们。

“得,不用看了,人醒了。”

虽是这样说,老头子还是抓着陶姜的胳膊把了一会儿脉象。

他神色突然高深莫测起来。

顾平章看着他。

“刘大夫?”陶姜捂着肚子,才清醒了。

她猛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又看看大夫,最后将凶狠的目光投向顾平章。

顾平章气笑了。

他淡淡道:“来看哪个笨蛋打个水把自己折腾晕了。”

“行行行了。”老头收拾起药匣子,“谁刚才还担心媳妇呢?人好不容易醒了,别闹别扭。她没事,湖底太寒,冻着了,煮点姜汤去去寒。”

顾平章去送大夫,陶姜咬着帕子满脸纠结。

顾平章这厮,男女有别不知道吗?竟敢给她将里外衣裳都换了!

连肚兜都换了!小内裤都换了!

她也太吃亏了吧!

不行。

顾平章进来时,陶姜正满面怒火盯着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满头青丝披散下来,小脸没有血色,像个唬人的小老虎。

顾平章不理她,慢悠悠走到书桌旁,坐下看书。

“顾平章。”陶姜嗓音幽幽的。

她不知什么时候下床走了过来,突然凑近他,盯着他的脸打量。

她呼出的气息仿佛还带着湖底冰寒,又仿佛散发着野苹果的清香,顾平章眼睫一颤,视线看向她。

那双眼睛在打什么坏主意,机灵地眨动,虎视眈眈看着他。

“我衣服为什么全换了?”

“湿了。”

陶姜越凑越近,鼻尖不小心蹭过顾平章鼻尖。

他皱眉,慢慢往后仰。

陶姜不退,反而离得更近。

她甚至将他整个禁锢在椅子和自己之间,眼睛紧紧贴近他的眼睛,眨动间睫毛在他鼻梁拂过。试图以凶狠的眼神威慑这厮。

“你把我衣服从里到外都换了,把我都看光了!我不管,我也要看你!”

顾平章瞳孔骤然收缩。

“哼哼。”陶姜抓住他腰带一把解开,顾平章怔住了。

“我也要把你看光,这样才公平!”陶姜两眼发光。

顾平章眉头跳动:“你疯了?”

“你才疯了,本姑娘的果体,自个都还没仔细看过,你竟敢把我看光。”

陶姜越说越气,狠狠瞪他。

“衣服不是我换的。”

“哼,怕了吗?我不信,除了你就是刘大夫,不是你是谁?屋里没别人!”

顾平章的胳膊不能轻易移动,陶姜耍赖,三两下就将他外面道袍脱了。

顾平章简直要气笑了。

陶姜偷偷觑了他一眼,为那张脸发出赞叹,不由摩拳擦掌。

她小脸痴汉,笑得傻兮兮的,还委屈巴巴道:“我都让你看了,你给我看看怎么了嘛?你一个男人,忒小气!”

“我没看你。”

“我不信。”

“你真要看?”

“当然了!我不能吃亏!”

顾平章笑了:“行,我给你看。”

陶姜狐疑地看他一眼,还是被美男の诱惑吸引,兴奋道:“快让我脱,你别挣扎!”

她笑得龇牙咧嘴,双手朝顾平章身上里衣伸去,想起什么,小脸发红嘀咕:“不过我上次看见了一点哦。”

顾平章脸色顿时发冷。

“你们在做什么?!”

沈三娘捂住顾衷眼睛,看着倚在椅子里的俩人,不敢置信。

陶姜浑身一抖,缓缓转过头,就对上沈三娘和顾薇的目光。

顾薇眼睛睁得大大的,沈三娘风中凌乱,一把抓着不想走的顾薇和顾衷跑了:“赶紧收拾整齐!平章还有伤在身,陶姜你——”

陶姜一脸麻木地回过头,对上顾平章的冷笑。

“你故意的?你早就看见有人来了?”她满脸羞愤。

啊!

她迅速起身,整理衣裙。

顾平章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斜倚着陈旧的木桌,见陶姜看过来,淡淡道:“手不能动,劳烦夫人穿衣了。”

陶姜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特别想冷笑两声大骂一句自己穿!

但是沈三娘几个还在外面等呢。

呜呜呜。

她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拿起道袍,凶巴巴道:“过来,你靠着桌子我怎么穿上去。”

顾平章于是慢悠悠朝她走了两步。

陶姜踮起脚,有些吃力,见他站得直挺挺的,道:“脖子,弯一下。”

顾平章笑着看她一眼,又慢吞吞弯下头。

于是陶姜踮起脚将道袍从他肩膀后面穿过,轻轻披到他身上。

她看到顾平章胳膊上的血渍,表情一僵,心想看在他因为自己伤口崩开的份上。

轻轻将道袍整理好,她转头从桌子底下找到丢掉的腰带。

她又一阵小脸通红,不禁捂脸,太丢脸了。

顾平章很瘦,这几日才补回来一点肉,陶姜一只手伸到他的腰后面,将腰带穿过去,再从另一边穿过来。

这样一来,两只手都抱着他的腰一样。

腰真的太细了。

陶姜又看了眼顾平章胳膊,终于心虚,后怕,还有一点点愧疚。

一点点,不能再多了。

“你这胳膊可比我命金贵多了,下次可以不管我。”她不由认真道。

顾平章:“哦。抱起来才知道重得要命,早后悔了。”

“少吃点饭吧。”他嫌弃地看她。

“你!”陶姜满腔感动顿时灰飞烟灭。

她狠狠将腰带一勒。

顾平章嘲讽的声音传来:“还想脱了看?”

陶姜头皮发麻,咬牙将腰带系上,冷笑一声:“你这瘦身板有什么好看的,我才不稀罕!”

扭头就跑了。

背影都透着恐慌。

她跑出去,沈三娘正领着顾薇和顾衷进门。

两相碰面,陶姜小脸刷地涨红。

顾衷眼巴巴看着她:“嫂嫂,哥哥,做什么?衷哥儿也玩——”

陶姜一把捂住小孩嘴巴:“啊哈哈哈,衷哥儿中午想吃什么?嫂嫂给你做!”

“炸鸡!炸鸡!”

陶姜松了口气。

她一抬头,对上顾薇羞涩的脸。

黝黑的脸红得比她还厉害,也不知道想什么了。

陶姜:“……”

毁灭吧,阿西。

她不敢再看沈三娘那复杂的眼神。

她真不是……呃,好像真的是——想看帅哥的身子。

她有罪呜呜呜。

今日饭桌上气氛莫名安静。

顾衷吃上了炸鸡,不时发出欢呼。

沈三娘不时看看陶姜,眼神复杂,那眼神,三分震惊四分佩服三分赞赏。

陶姜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而顾薇呢,满脸羞涩。

陶姜看她那通红的小脸,心里一片麻木和残害青少年心里的内疚。

再看看顾平章……还不如不看——这厮正津津有味地品尝桌上食物,全桌除了顾衷,就属他吃得最欢快,没心没肺。

她又说了一遍早上的事情经过。

“我落水了,晕过去了,他抱我回来,伤口崩开,大夫来了,我醒了,给他包伤口,我没干其他的!”

“哦~~~”

沈三娘和顾薇意味深长。

陶姜垂死挣扎:“真的。”

“哦~~~”

人麻了,她瞪了顾平章一眼。

“哦~~~”沈三娘和顾薇偷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