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的相处中,不仅姜依依形成了固有印象,姬怀生亦是如此。
姜依依一蹙眉,他便知道她心情不悦。
姜依依一低眉,他便知道她心头伤感。
等等等等。
不用分辨,他就已经形成了一套下意识的应对体系。
是以见她冷着脸,他也不管事情原委的便自觉调节出讨好谄媚的笑颜,后知后觉的才发现里面掺杂着别样的情绪。
星星眼里骤然亮起光,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他攀着桌子挪了一条长凳,凑到姜依依近前。
姜依依被他猝不及防涌上来的热情灼得直往后退:“你要干嘛?”
姬怀生唇角压不住的往上翘:“你吃醋了?”
“......!”
经提醒,姜依依也才意识到方才心里翻滚着的那一股怪异的情绪,是为嫉妒。
再联想方才的行为,委实有些过激。
再一看桌上的碎瓷片,更觉悔之不及。
她又羞又臊,脸颊发烫,连身体都感觉在冒热气。
她出于本能的想逃离,不住的往一旁挪动,眼神躲避的拼命遮掩:“我......我才没有。”
一个不妨,她挪到了凳子悬空的顶端,屁|股下骤然一轻,顿时大惊失色。
姬怀生不慌不忙的大掌往下一压,稳稳当当的将翘起的凳子按在木板上,脸上笑意更浓:“还说没有。”
迎面走来的郭晴和陆峥当眼就看见姬怀生顶着一张笑脸,露出几颗大白牙,笑得合不拢嘴。
两人被他的笑容感染得也跟着挽起唇角。
郭晴走上前问:“这是说什么好事情了这般高兴?”
姜依依的心情如她跌宕起伏的身体一样大起大落,埋着头不敢看人。
姬怀生斜着她,半忍半放的笑更加显得意味深长:“说一个人口是心非,还不敢承认。”
郭晴顺着他的视线,侧头看向姜依依。
她羞红着一张脸,别别扭扭的偏躲着,恨不得能遁地三里。
郭晴心有所悟,拖着尾音,发出绵长的一声“哦”。
姜依依被盯得愈加不自在,摸了摸鼻子索性大大方方的抬头,只眼神紧张的还是不敢与他们对视。
“那个,我们今日出发去云梦泽,刚好你们来了,便与你们道一声别。”
“我们来也正是想说此事。”
郭晴收起玩笑之色,跨进长凳在四方桌的一方坐下,掬起笑:“我头一次出远门,没什么朋友,也暂无定向,便想着先与二位同行一阵。”
似生怕他们拒绝,郭晴忙又摇头表示:“你们不用担心,我不妨碍你们办事,就是在确定想去的地方之前先跟着你们,你们自去做你们的事,若有需要的地方我也可从旁协助一二。”
说完,她看了一眼在另一方坐下的陆峥。
陆峥当下心领神会,眼眸流转着看向姬怀生和姜依依,未语先笑:“我欲回华蓥,听闻你们提及云梦泽,刚好又是同一方向,便想着再与你们同行一段。”
他顿了顿,无意识的缩了肩,讪笑着问:“不知二位是否方便?”
姬怀生也稍稍敛了笑脸,静静听他们道来,无所谓的表态:“这倒也无妨,你们若是想,那便一起吧。”
闻言,陆峥当即高兴的咧开嘴,心满意得的挺起背脊。
经过这两遭,他已有些惊弓之鸟的性质,原想着回华蓥路途遥远,心中有些不安,如此便踏实了。
他笑眼盈盈的又问:“那你们何时出发?”
姬怀生道:“原想着与你们道完别,回去收拾一番便出发了。”
陆峥转向郭晴笑道:“那我们也回去收拾收拾。”
郭晴弯着眉眼点头。
两人都达到了目的,也不多耽搁,喜笑颜开的相继起身离去。
见他们离开,姜依依顿觉四周的空气再次陷入了尴尬局促的氛围。
她晃动眼睛,不自在的偷偷窥向姬怀生,正撞上他笑岑岑看着自己的眼眸,顿如触了电一般蓦然起身。
“我......我也回去收拾。”
姬怀生始终盯着她,脸上笑意不减。
他捞起桌上的果脯追上去,臂膀贴着她的臂膀:“喏,给你,我买了好几样,都尝过了,很好吃。”
走在前方的郭晴往身后瞄了一眼,笑着低声道:“我们来得好像不是时候,但又好像是时候。”
陆峥挠了挠他的榆木脑袋:“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你这呆子,也是说呆也不呆。”
姜依依接过那一包果脯捧在怀里,拧着肩膀往一边躲。
两人挨挨挤挤的越来越落后,也就没听见前面两人的窃窃私语。
姜依依躲到哪,姬怀生就贴到哪,唇角始终上翘着就没下来过:“我帮你收拾呀?”
“不要。”
“那你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你别黏着我,嫌你热。”
“这还没入伏呢。”
“你离我远点。”
......
“终于可以出池州了。”
客栈外,郭晴眼角眉梢噙着快意与憧憬的边环视着熟悉的池州城,边发出一声感慨。
刚迈出来的陆峥听闻,脸上笑意淡去,露出两分可怜来:“你还没出过池州?”
郭晴好心情的忽略他的言外之意:“有几年没出去过了。”
姬怀生与姜依依前后错落的跟着出了客栈。
“都备好了吗?”姬怀生眼神掠过几人:“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郭晴心情愉悦的第一个跨出去。
陆峥念及她第一次出门,跟在她身旁古道热肠的跟她讲解从池州到华蓥会路过那些地方,有哪些好玩的好吃的。
姬怀生一如既往的时刻关注着姜依依,一张笑脸更像是焊在了头上。
姜依依一脸阴沉,也不知是新受了什么气,颇有些怨气的白了他一眼,脚步一跨,闷声绕过他往前走。
姬怀生一头雾水的凑上去:“怎么了?”
姜依依加快步伐,不看他也不理他,穿过重重人群,走过大街小巷,行至城门口。
忽见前方的郭晴脸色突变的顿住,她便也停了下来,往城门外张望。
城门一侧,整整齐齐的列着两队人。
一人快步上前,与四人一一作揖。
他还未及开口,郭晴便道:“你们不都送过东西了吗?”
她不耐烦的语气中隐隐还夹杂着些许警惕和不安。
“大小姐不必慌张,我只是来传几句话。”来人不疾不徐道:“家主说了,大小姐若是收下了东西,那必定是另有谋算。”
郭晴一副早知如此,并放弃抵抗的模样,麻木问:“所以让你们来抓我回去?”
“那倒不是。”来人勾唇浅笑,转而看向陆峥:“家主让我给姑爷带几句话。”
“你们今日出池州之后,他便会给华蓥去信,言明你们二人的婚事。”
“另,我家小姐既是跟着姑爷离开的,若未与您一起出现在华蓥,那必然是要与姑爷要人的。”
“当然了,姑爷也可自行离开,将小姐交予我们带回去,但这信,还是要送往华蓥的。”
陆峥眨巴着眼睛,将这些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反复琢磨话中之意。
总的来说就是,他若回华蓥陆家,就得带着他这个拜过天地的妻子一道进门,若是途中放任郭晴离去,那郭家必定上门要人,就算他自己一个人回去,陆家也会收到婚书,最终结果还是被压着敲锣打鼓的来接人。
绕来绕去就是一句话,他们俩必须得一起回华蓥,进陆家,否则他就不用回去了。
陆峥细想之下有些犯怵。
这带回去遭一顿骂,不带回去还是遭一顿骂,若弄丢了人,就得遭两顿骂。
对于郭晴来说,陆峥从此就变成了她脚下的镣铐,她也只能跟着陆峥才有机会出池州。
她看向来人不服气的问:“那我非要自己走呢?”
来人一个侧步,露出身后严阵以待的两排人,语气依旧无波无澜:“此事决定权,不在大小姐手里。”
“......”
这......她打不过。
郭晴暗自忖度一番,识时务的拽起身旁绞尽脑汁的陆峥躲到一边,小声出主意:“先答应他,我跟你回华蓥。”
“啊?”
“那不答应能怎么办?难不成你还不回家了?”
“......”陆峥左右为难:“可你若真跟我回了陆家,那我们岂不是......”
郭晴转动着眼珠子继续连哄带骗:“这些我们之后可再从长计议,先过了眼前再说,等到时候我们再随便寻个借口,说性格不合,或者是别的,也未必不能了结了这桩婚事。”
陆峥颇觉不妥:“这能行吗?”
“能不能行的以后再说。”
郭晴不由分说的又拽着陆峥前去交涉。
姬怀生和姜依依站在城门边静静等候。
姜依依瞥向姬怀生,忍不住气的往他身旁挪了一步,怪声怪气道:“你也不用羡慕,你若回头,没准也能看见个粉衫的小娘子在殷切的等待着你带她一起私奔。”
话音未落,姬怀生果真回了头四下张望。
姜依依一看,心里更气了,眼珠子都要瞪出了眼眶,抬起脚后跟,照着他的脚就是一下。
“啊!”
姬怀生潜意识的痛呼一声,吃痛的抬起脚原地蹦了两下。
察觉四周打探的目光,他又连忙忍住,放下脚却不敢踩实了,抬起手臂搭在姜依依肩上。
姜依依双手环抱在身前,眼神冰冷的斜着他,猛地往旁边一转,让他扑了个空,浑身上下都都写着四个字。
莫、挨、老、娘。
作者有话要说:郭家主:来人,把他俩给我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