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蒙了心

沈昭从没叫过花锦“窈窈”。

他是知礼懂克制的君子,虽看似风流多情,但他心若止水,心静,自然不会动情。他温柔敦厚,不计较在花锦这边的得失,因花锦与太子的争论被下了面子,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所以在上一世,花锦是想过与沈昭缓和关系的,她也曾动过与沈昭举案齐眉的念头,但沈昭像一块冷硬的石头,谁都撬不开他的心。

花锦就想,也罢,就算打动沈昭的不是她,可沈昭薄情,断然不会喜欢旁人,谁都得不到,也算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吧。

五皇子反叛后,沈昭因擅自离守被关宗人寺自省,花锦被困在燕王府,他离开时候,是孑然一身走的。

回来时,是带着一个妖冶妩媚的女人登门的,花锦急匆匆奔出去迎,却与他和柳氏撞了个正着。

他说,此番被罚,多亏柳娘照顾,少受了许多罪。柳娘家中贫寒,若是回了家,她家中兄嫂一定会将她卖了,所以我想将她留在燕王府。

花锦从来没听沈昭说过这么多的话,他总是很敷衍,很冷淡的应一些话。

可他为了将柳娘留在燕王府,破天荒解释了那么多,说完后,沈昭顿了顿,又补充:柳娘于我有恩,她脾性不大好,善妒,若是可以,让柳娘不必与东院的女娘们待在一处。

东院的女娘们,是皇后塞给沈昭的美人,沈昭被罚,他趁机放了许多美人走,为了减少争执,他将美人们放的很远,这也是他头回要求一个侍妾住的近些。

花锦当时瞧着沈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失落算不上,大抵就是怅然的想,这世上,还真没有一个人能像沈昭庇佑柳娘那样,庇佑她。

她也曾为沈昭洗手作羹汤,守着病中的他,像守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当柳娘出现,花锦才恍然记起来,沈昭并不想娶她,她从始至终,不管到了何处,都是一个碍人眼,占了人家位子,无依无靠,也无甚牵挂的输家。

没人惦念她,而她,也不再需要。

花锦想,要是能离开京城就好了,也让她尝尝沉醉不知归路的滋味,她要去过各地的芙蓉阁游玩,做浪荡子一个,比起做守礼隐忍的花三娘,她更想做无拘无束的游魂。

花锦立在门口,听到沈昭唤她小名,叫她过去,她顿了许久,才慢吞吞挪动过去。

终有一日,她会不再是花三娘,不再是燕王妃。

那一日也没多久,只要眼下糊弄好所有人就行了。

上官青阳也没想到沈昭还能把花锦叫回去,叫的还这么亲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才跟着坐了回去。

沈昭:“怎么不与长辈说一声就急着走。”

他这语气,倒像他是花家人,让花锦怔了怔,看着爹娘藏着泪水的眸子,花锦一噎,心想造孽,早知道把沈昭拽上一起跑了。

花锦浑身不自在地坐着,这回跑不掉了,与沈昭又坐了一阵子。

花瑟忽然说:“我与太子殿下的婚期也将至,窈窈会来吧?”

花瑟向来如此,有话直说,毫不避讳,明着跟爹娘说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比如“我讨厌窈窈”“我要嫁太子”“我不想与窈窈一同用饭”。

花瑟这么大胆的原因很简单,家中人都对她非常纵容,连经常被她拿来开涮的花锦,都对她甚至做到了百依百顺。

但今日她这么不合时宜的一句话,让反应迟钝的上官青阳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上官青阳打了个哈哈:“表兄若是得空,一定从徐州赶来。”

花锦面无表情盯着花瑟,她忽然浅笑道:“阿姊大婚,窈窈一定要来的,届时阿姊可不要克扣窈窈的桃花酿。”

听到桃花酿三个字,花瑟忽然正眼瞧着花锦,片刻后,花瑟才扯了扯嘴角:“窈窈喜欢桃花酿?”

花锦眸里亮晶晶的,看起来是真的喜欢:“阿姊不喜欢吗?”

花瑟没答,她垂眸迅速想了想,她这个嫡妹向来顺其自然,没什么斗志,任人捏圆搓扁都不吭声,不妒忌人,懒惰,虽然上回生日宴不知为何让她逃过一劫。

但,花瑟清楚,花锦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更别提拿捏别人把柄了。

所以花瑟抿唇笑,没把花锦的试探当回事,只当是花锦愚蠢的表现:“桃花酿太甜腻,我不喜欢。”

花家这两位嫡出娘子破天荒的一起吃完饭,还说了两句话,这可不常见,对花家人来说,比夏日落雪还要令他们惊奇。

夜深了,花锦终于可以走了,她逃似的就想走人,但她这回记起来了沈昭,没把沈昭再丢下。

上轿前,花信忽然走了过来。

花信一整夜也没说什么话,他靠近,花锦就警觉地退了两步。

花信:“上元夜有灯会,你若想看,阿兄届时去燕王府接你。”

花锦哭笑不得:“上元夜,窈窈要去宫中家宴的。”

花信又哑了声,他想说点什么,他急着想说点什么,但咽喉仿佛被人扼住了,花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花锦不是个擅长害别人伤心的人,所以她拽住了沈昭的衣袖,算是宽慰花信:“燕王殿下会带窈窈看灯的。”

沈昭与花信对视一眼。

沈昭应了一声。

花信没有这么清楚细致的打量过沈昭,沈昭眉眼温润柔和,一张看着就很多情的脸,却有着清风霁月般的气质,这就是天家人啊。

花信觉得离花锦很远,尽管妹妹就在眼前,但她笑不达眼底,处处告诉他:以前那个小娘子的确不见了。

她很安静,巴掌大的脸上没再露出那种纯真活泼的神态。

沈昭先上轿了,花锦疲倦极了,她撑起精神:“兄长还有事吗?”

花信没问燕王对你好不好,因为他是没有什么资格去问的,所以他摇摇头:“走罢,若是不开心了,一定要告诉阿兄。”

花锦上轿的动作没半分迟疑,也压根没把这句话听进去,她摆摆手,紫色的裙摆一晃便关上了轿门,没再给花信废话的机会。

回府后,花锦先下了轿,添云扶着她忽然递了个东西过来:“大公子给娘子留了个匣子,奴婢瞧了,是一些珠钗发簪。”

花锦瞥了眼:“你和萤雨挑两个喜欢的留下,余下的给萤雨拿去当了吧。”

添云:“啊?”

花锦:“我不想要。”

花锦走得快,添云察觉自家娘子心情不好,没再提匣子的事,而是忽然在花锦耳边说:“事成了。”

花锦停下了脚步:“真出去了?”

添云:“桃娘子出城后,便遣人递了玉佩回来,萤雨去打听了,没出什么差池。”

花锦点点头,心想以后可以和那僧人断了往来,她心情又畅快了起来,脚步都轻快了。

沈昭走得慢些,他头疾又犯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痛得直冒冷汗。

他的病能撑过冬末,已经是难得。

安公公快步过来:“殿下,祝公子来了。哎呦,您头疾犯了?奴才去请赵太医!”

沈昭拦住他:“你去请。祝绻在哪?”

祝绻此人虽平时不靠谱,但一般这个时辰,他都会溺在芙蓉阁,能让他放弃温软美人怀来找沈昭,不会是小事。

一开门,祝绻就苦大仇深般喊:“瑾瑜!桃娘真的走了,痛煞我心!我来找你借酒消愁,一解相思之苦,从此我与小桃娘子就断了!”

沈昭收回刚刚的话,他脸色苍白,心想还是高估了祝绻。

沈昭:“滚出去。”

祝绻:“好了,你怎么这么不经逗。来找你说正事,也不是正事,也与小桃娘子有关。”

沈昭神情寡淡,他木着脸时,那股压迫感让祝绻冷汗直流。

祝绻:“好了,知道你急着找燕王妃,你别急。此事也与她有关,是这样的......”

花锦洗净了脸,让添云去吹灭火烛。

添云:“不等燕王殿下吗?”

花锦摆摆手:“他不来,你听我的。”

添云不死心:“娘子等等吧,不急着歇息,若是殿下不来,奴婢就陪着娘子睡。”

从前是在花锦闺房,添云上榻也无妨,如今变了地方,添云也开始守那些老嬷嬷的刻板规矩,动辄要歇在榻下,昨夜还是花锦死缠烂打,才让添云坐在榻边陪她。

花锦困得直流泪,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添云说:“燕王殿下果真来了!”

花锦以为这是添云骗她玩的,所以她伸手去推搡添云:“别闹了,真的好累啊,去吹灭火烛吧。”

推不动,半晌也不听人应。

花锦只好强忍着睡意睁开眼,看到是沈昭坐在她榻边,花锦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花锦惊呼一声,连滚带爬地翻身起来,心想不对啊,沈昭应该永远都不再来了啊,这是唱的哪一出?

花锦刚想出声问他,静下来以后去瞧沈昭的脸色,想要脱口而出的嘲讽被她咽了回去。

她也曾陪在病弱的沈昭身前,所以她知道沈昭何时犯了头疾。

沈昭紧紧地盯着她,薄唇紧抿,狠戾又凶巴巴的,要不是他脸色过于苍白,还真能把花锦给唬住。

花锦下意识伸手去碰沈昭的额头,手背都被烫得躲了一下。

花锦知道沈昭这厮,不发病的时候活蹦乱跳,一旦发病,次次都是要在鬼门关走一回的,所以她吓了一跳,沈昭要是死了,她可就是寡妇了,要为沈昭守丧的,那她还怎么逃跑啊?

不要啊。

花锦担忧地拽住沈昭的衣袖:“你头疾犯了?何时犯的?安公公呢,为何不叫太医?”

沈昭看着面前的花锦,她困惨了,眼尾还含着困倦的泪水,因为忧心,此刻瞪圆了眼睛,她是极漂亮的,也看起来很关心他。

或许是花锦这双灵动的眸子蒙了沈昭的心,又或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头疾蒙了沈昭的脑子。

沈昭竟把原本要问的话全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昭动心啦。

但窈窈不是,窈窈封心锁爱啦。

大家耐心看!

昭爱且只爱过窈窈。别的都是伏笔啦,后面要写到的~

对不起大家啦,本来说好要零点更新的,但是昨天跑出去玩了,幸好赶上了,虽然晚了一个小时(轻轻)

还有想跟大家说,我写文经验其实是很少的,谢谢大家包容我,当然啦,如果你觉得这本书有一些地方让你感到不适,及时退出!晋江有很多好书,不要因为我的一本书影响你今日的好心情~

希望大家都能开心些,你们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