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小桃被婢女扶着上了林关昇派来的轿子,林关昇怕他兄嫂斥责,就先将小桃藏起来了,她要与林关昇手下搬行李的队伍一起走。
太子恩德,让她不必走正门受审查。
小桃掀开帘子,认得这是经商人常出入的道路,前方有几个官兵拦下了他们的轿子,后面搬着厚重箱子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小桃的婢女简直呼吸不上来:“桃娘子,咱行吗?”
小桃冷眼瞥她一眼,婢女哑声,小桃这才寒声说:“不行也得行,被发现了咱们都得死。”
婢女是小桃从芙蓉阁带出来的,年纪小不经事,害怕很正常,但小桃提前就说过,若是能把那死囚带出京城,花三娘子给的那箱玩意足够她们赎身,不仅如此,她们也可以不再依傍着林关昇。
林关昇赎了小桃,但小桃明白,男人为了美色付出的真心撑不住任何考验。
只要林关昇的兄嫂翻脸,林关昇随时可以打死小桃,毕竟小桃出自芙蓉阁,只是贱妾,可小桃不想死,所以她一定要把死囚送出京城。
婢女稳了心神,她深呼吸一口气,下了马车,将林关昇提早给她的令牌递了出去,为首的官兵仔细瞧了瞧,认出这是太子提前交代过的林关昇家眷。
官兵将令牌还了回去,作揖:“太子殿下是交代过放行,但近日京中严查,末将还是要恪守职责的,还请娘子谅解。”
婢女一听这话,腿瞬间软了,她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才缓过劲来。这个情况花锦早就预料到了,毕竟京中不是人人都像沈焰那样白痴,否则五皇子上一世也不会造反失败。
就在官兵挥手让人去卸后方队伍的箱子时,婢女蹙眉:“且慢!将军勿怪,实在是我家娘子耽搁不起。林公子交代娘子在天黑前赶过去,去的晚了若是与林公子兄嫂撞上,那林公子求太子殿下让我家娘子绕道而行的意义何在?”
官兵倒是知道点桃娘子的身份,他也知道若是让小桃过去晚了,与林关昇兄嫂撞个正着,那小桃惨了,他多半也会被林关昇记恨上。
官兵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犹豫了,况且那死囚常年在青州,他们探查过,死囚的妻儿都被水淹了,他在京城没有任何亲眷。
桃娘子又是芙蓉阁长大的,见识短浅,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藏着死囚带出去。
官兵颔首:“末将随手指两个箱子,娘子打开,若无异常,娘子便走吧。”
婢女松了口气,事到如今,一切都在花锦与小桃的算计内。
官兵抬眸,审视的目光落在后方队伍的家仆脸上,家仆没有可疑的人,他随手指了两个箱子,打开以后也是绸缎或珠宝,没有什么异常。
只有一处,他还没看过。
官兵:“什么都没有,娘子可以走了。”
他是男子,轿子里坐的是林关昇的妾室,他不好明目张胆去掀人家帘子。
官兵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心领神会,在婢女掀起帘子进去的一瞬间,朝着里面过了一眼。
轿子走后,手下才对官兵说:“旁的没瞧见,那轿子太小了,坐桃娘子与她的婢女都难。您今儿太严苛了,若是桃娘子告诉林公子,该怎么办?”
官兵:“怕个屁。老子就没见过为了个妾室躲家中长辈,特意去求太子殿下恩典的。这林关昇小儿,还真是够让老子开眼。”
今儿是花锦的回门日。
昨夜沈昭果然没有再来,上一世沈昭也没陪她回花家,所以花锦自顾自地收拾,也没去叫沈昭。
但当她收拾完前往轿子,沈昭早就在那等着了,花锦狐疑地瞥他一眼。
归宁日,本该是新妇高兴的日子,又要回家见爹娘,可她坐在轿子里,实在没有一丝喜悦。
她已经不会和爹娘相处了,甚至是抗拒与他们相处。
今天也是小桃带死囚离开的日子,花锦思绪万千,她也捏了把汗,但眼下实在分不出更多的精力操心那边。
或许是出嫁那日良心发现,花忠与上官夫人早早等在宅邸外,他们很欣慰燕王跟着一起来,但只是三日不见,花锦变得更沉默寡言了一些,她抿唇浅笑,与他们并无半分亲昵。
回门礼,全程下来花锦都是紧绷着的。
花忠与沈昭在一处,花锦就被上官夫人拽走了。
花锦其实许久没有和上官夫人平和的独处了,自从长姊归来,上官夫人对花锦疾言厉色,独处时也木着脸,早就消磨没了花锦心中的依赖。
所以二人面对面坐着,心却相隔甚远。
上官夫人总觉得花锦变沉稳了许多,她作为母亲,很多话都说不出口,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在燕王府过得如何?”
花锦:“很好。”
上官夫人:“燕王殿下,为人如何?”
花锦垂眸,十分不习惯忽然温和起来的阿娘,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才答:“殿下人很好。”
上官夫人忽然察觉,花锦不是报喜不报忧,她只是单纯不想说,懒得说,抗拒说。
上官夫人:“你怪阿娘吗?”
上官夫人这几日十分痛苦,梦中老是出现幼时花锦的模样,她一起来就要急着找花锦,她的夫君花忠就会说:“窈窈已出嫁,你在胡说什么呢?”
她把窈窈嫁出去了。
燕王,那是什么人?不知根不知底,偏偏燕王还有许多侍妾。
可是上官夫人每每伤心欲绝,看到花瑟,又不得不强撑着力气,不让花瑟看出端倪,细心宽慰她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
所以她盼着花锦的归宁日。
花锦听到上官夫人的问题,有些头疼。
所幸上官青阳在门外大喊一声:“窈窈回来啦?在哪呢?快些出来,看阿兄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上官青阳明日也要离京了,他来就是为了看花锦出嫁,如今外祖母来信催促,他不好再拖着了。
花锦松了口气,终于扯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阿娘若是无事,我便先去寻青阳阿兄了。”
上官夫人强忍着泪水,点点头。
一年前,花锦日日缠着她,像个小尾巴似的,一年后,花锦面对她如临大敌,急着离开她。
上官夫人伸出手,贴在手心的却不再是女儿软软的面颊,花锦打开门,像她出嫁那日,上官夫人合上手,只握住了满手凉意。
上官青阳笑嘻嘻地跑过来:“我给你找了些稀奇玩意,你带回去解闷。阿兄明日便要回徐州了,往后不在你身边,要是燕王欺负你,你写信给阿兄,阿兄带你走。”
回门宴,花家人并不多,尤其有花锦与花瑟两个人在,场面就更加难看了。
花锦到的时候,沈昭正坐在花忠身边,花忠与沈昭从前并无什么接触,但看二人聊的还算融洽。
一众人坐下,上官青阳倒也没花家人那么拘谨,在尴尬的气氛里,他那傻兮兮的笑显得特别突兀,偏偏他自己还没察觉,给花锦的碗里堆满了菜。
嘴上还嘀咕着:“窈窈爱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连大家都瞧着他,他也没察觉到:“这个呢,这个窈窈不爱吃。你们怎么不聊了?”
因为没什么好聊的。
上官夫人食不下咽,花忠与沈昭在朝中无甚接触,花信作为花锦的嫡亲兄长,更是一句话都不说。
怎么聊?
倒是花瑟抬起头,笑意盈盈的说:“表兄再给窈窈布菜,窈窈就吃不下了。”
几日不见,花瑟变大度活泼不少,她以前根本不能与花锦同桌吃饭。
花锦想到昨夜敬皎皎与她说的那些话,抬眸瞧了眼花瑟,实在想不明白花瑟为什么帮沈逸算计敬菁菁。
花瑟是沈逸的人?
花锦收回视线,她与花家人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她不接话,上官青阳又对这种氛围反应不过来,挠挠头也没说话。
寂静,难堪的寂静。
花信下意识看向花锦,语气也是质问般:“玉儿在和你说话。”
上官青阳早就看花信不顺眼了,花信这厮,明明这几日都一副忏悔模样,怎么一开口就这德行?上官青阳责备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眼瞧着花信与上官青阳二人针锋相对,要在外人面前出丑。
花锦看了眼沈昭,发现他只是盯着她,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这场回门宴的怪异。
其实花锦很想逃,很想尖叫,但她有过两世经历,只是很平静地伸手拉住了上官青阳:“好了阿兄,是我没有听清长姊的话。”
上官青阳只好作罢。
这场饭吃得艰难,花锦一刻都不想多待,她与这家人坐在一起,倒比沈昭还像个外人。
好不容易熬到饭吃完,花锦跟着上官青阳就溜了,留下沈昭一人坐在花忠和上官夫人身边,面前还坐着花信与花瑟。
花锦蓦然回头瞧了眼,只见沈昭神情淡然,但花锦莫名品出了他身上怨怼的情绪。
花锦没忍住,勾唇笑了笑。
但沈昭似乎被她的笑刺激到了,也扯了扯嘴角,轻声唤:“窈窈,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窈窈与沈昭互坑日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