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桃娘子

“玉儿吃了这么多苦,你让着她一些,又能如何呢?”上官夫人寒声斥责,满眼都是对花锦不懂事的责怪。

花锦迷迷糊糊地跪坐在祠堂,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被罚跪。

大雨滂沱,花锦慢吞吞走出祠堂,父兄撑伞远去,而她偏头,只见花瑟凤冠霞帔,顾盼流离:“我要你,众叛亲离。”

花锦心想,你已经做到了。

她抬眸,画面一转,正站在燕王府的后宅,柳氏扭着细腰,步步生莲,嗤笑花锦:“王妃又如何?燕王殿下只会喜欢我。”

花锦心想,她不在乎。

再过些时日,过些时日,待燕王休了她,她便收拾行囊离开京城。

可五皇子的新妇,忽然出现在了眼前,新妇扶着腰,抚摸着孕肚,牵着花锦的手放到圆滚滚的肚子上。

花锦惊吓般地松开手。

掌心温热,她低头再看,只看到了满手心的血,血液粘稠,花锦慌乱地抬头,只见荒废的宅子里,白绫系在梁上,那新妇穿着一身白衣,死在了府中。

花锦往后缩,可那新妇忽然睁开了眼:“救,救,救命......”

夜已深,沈昭手边点了火烛,他端坐着翻阅书籍,心想再过两个时辰,天便亮了。

忽然,屏风里传出女子啜泣的声音。

沈昭手一顿,刻意忽略了那声音,他心静,重新看向书籍。

他娶谁,都不由他说了算,何况他对情爱本就淡然,娶谁都无所谓。沈昭并不觉得他枯燥难熬的日子,会因谁的参与变得生动。

沈昭心想,即将天亮,天亮离开便是了,床榻上的花锦,与他无关。

花锦被梦魇缠身,出了一身冷汗,蜷缩在床榻上,哭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刺耳。

沈昭深呼吸,他从前为了应付皇后,经常召美人来卧榻,而他就端坐一整夜,从未与谁有过肌肤之亲,但那些美人都十分识相,睡梦中也很老实。

沈昭想了想,他的新妇的确尚且年幼,及笄后一年便被迫嫁给了他。

于是他起身,绕过屏风,掀开床帏。

只见花锦睡在中间,似乎是猜到了他不会来,干脆将他的被褥搡到了角落里。她面色苍白,痛苦的喘气,仿佛被扼住了咽喉,满脸都是汗。

沈昭挑眉,俯身唤她:“花锦,醒醒。”

花锦双目无神地睁眼,在梦中被五皇子新妇那一句救命吓惨了,惊呼一声坐了起来。

花锦颤抖着,眼泪不受控的往下砸。

又是无边际的黑夜,花锦不知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她呼吸都发抖,伸出手摸索到人的结实的臂膀,花锦下意识寻求庇护与安慰,钻到了沈昭怀里。

她常梦魇,添云知道此事,在府中都陪着她睡,花锦每次惊醒,添云都在身边,抱着她哄一会儿,回过神来就好了。

沈昭一僵,心想,又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他不该来的。

她还在哭。

哭着哭着,花锦心想不对啊,添云的块头何时变得这么大了?

花锦环着沈昭腰的手一松,也僵着往后退了退,余光瞥到被她踹到一边的沈昭的被褥,心虚地揉了揉闷痛的额角。

沈昭:“梦到什么了?”

花锦哭的鼻尖泛红,眼圈也是可怜兮兮的红,委屈巴巴的鼓着小脸,到底是年纪小。

花锦带着哭腔答:“什么都没梦到。”

她重新躺回了榻上,知道沈昭再过一会就要走了,用被褥遮住面颊:“我要睡了。”

果然是困迷糊了,直接自称我了。

沈昭不在乎称谓什么的,他只是觉得好笑,挑眉,轻声评价这种行为:“小没良心的。”

花锦将被褥掀开:“什么?”

沈昭:“你在家时,晚上都是嬷嬷陪着吗?”

花锦在家时,夜里身边就没有缺过人,她精神不太好,不敢独自睡,当时身边的婢女嬷嬷轮着陪她一整夜的折腾。

嬷嬷刻板,不敢真上榻,便歇在榻边守她一整夜。

如此算来,只有今夜是她自己睡的。

花锦有些羞赧,她重新将被褥遮在了面颊,重复一遍:“困了。”

哭的眼睛都肿了,但想起梦里五皇子新妇凄凉的声音,花锦发着抖,心想沈昭这厮还是快点走人吧,这样她也好叫添云进来陪她。

她闭眼假寐,忽然察觉身边一沉,恰巧屏风外的火烛熄灭了,屋里重回漆黑寂静。

花锦余光瞥了一眼,原来是沈昭躺了下来,她独占大半地方,他侧身向外,离她很远,躺下了。

花锦只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她闭眼,还是安心睡下了。

天渐亮,门外,杨嬷嬷知道自家殿下召美人不上榻的习惯,早早等着殿下出来,但等呀等,还是等不上,心想糟了,殿下身体弱,别是端坐一夜病了?

杨嬷嬷心里急,轻轻地推开门,却发现殿中的书桌边空无一人。

天老爷,殿下人呢?杨嬷嬷眼前一黑。

沈昭觉浅,门被打开的那一瞬便睁开了眼,寒风被灌了进来,沈昭起身,额头刺痛,他偏头瞧了眼,花锦后半夜睡得很乖巧,没再梦魇。

她眼角还挂着泪,瞧着实在是可怜。

沈昭下意识收回了视线,他又看向屏风外:“进来吧。”

杨嬷嬷往屏风里一瞧,松了口气。

她没敢真进去,跪在外头,匆匆掠了一眼,只见沈昭衣冠整齐,从榻上出来,重新将床帏合上,镇定自若地走了出来。

榻中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截皓腕落在外边,刺眼的白,杨嬷嬷心慌的收回了视线,听见花锦说:“妾身会早些回来。”

今夜长公主设宴,花锦必须速战速决,解决那死囚离京的麻烦事。

沈昭点点头:“我等你。”

杨嬷嬷跟在沈昭身后出去,走在外头,忽然说:“燕王妃为新妇,贸然出府怕是不合规矩。”

按规矩,燕王妃嫁入燕王府,作为女眷,便再也不能肆意出府。

沈昭停步,面无表情的看着杨嬷嬷,一双眸满是戾气,杨嬷嬷连忙低头认错:“老奴多嘴。”

沈昭忽然说:“女子侍寝后,都该吃些什么补药?”

杨嬷嬷诧异地抬头,一时间没敢应。

沈昭勾起唇角:“给燕王妃送去。”

杨嬷嬷面上闪过一瞬阴狠,但还是垂头应下了:“燕王妃好福气。”

花锦醒来后,看着杨嬷嬷遣人送来的补药,不明所以,但是添云红着面颊,时不时用余光看她,萤雨更是,直言:“殿下还是疼着娘子的。”

添云打她:“叫什么娘子,应该是王妃。”

花锦木着脸,看着补药,猜不透沈昭玩的哪一出。

他可不像这么好心的人。

只一瞬,花锦就想通了,他想拿她来糊弄皇后。

那他可是找错人了,恐怕皇后听说今日补药的事,要在心里狠狠痛骂她一顿了。

毕竟她可是皇后心里标准“朝三暮四”的孟浪狐狸精。

沈昭又拿她当挡箭牌。

花锦来不及细想了,她打扮好,吃过早饭,便提前赶去了芙蓉阁的后门。

芙蓉阁的头牌有五位娘子,都以花来命名,小桃娘子名气不及其她娘子响亮,她是独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救过花锦,与花锦有些往来。

花锦提前命添云备了三箱金银绸缎,让侍卫抬着箱子从后门入了芙蓉阁。

小桃来牵花锦的手,身上是满满的桃香,惹人心驰神往,小桃比花锦大了不少,但千娇百媚:“原以为离京前,见不到三娘子了。”

小桃在年前遇上了“真命天子”,那男子为她赎了身,要带她离开京城,去地方做官了。

巧就巧在那男子与太子沈焰沾亲,关系亲近,此次京中严查,是沈焰的人手查,那男子出入会比旁人轻松容易得多。

花锦一开始想让死囚从她之前逃跑的路走,但她能想到的路,沈焰也不是傻子,明面上能逃出去的,几乎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花锦打听了,京中出入如今严查身有隐疾,个头矮小之人,易容装扮完全行不通。

旁人出入还要查行囊,连棺材板都得撬开细查,扮死人更不行了。

藏在京中多一日,被查到的几率就越大,花锦越想越恨不得给僧人当头一棒。

花锦坐在小桃身边:“许久不见娘子,娘子光彩依旧。此番前来,与娘子告别,愿娘子平安。我带来了一箱稀奇玩意,算不上多珍贵,但娘子带去夫家,也好傍身。”

小桃感激不尽,她看着摆在房里的三个箱子,有些奇怪的问:“这两箱,是什么?”

花锦:“也希望娘子能帮我两个忙。一件是,娘子途径徐州,可否将这箱绸缎送往我外祖母处,家中小妹长大了,我这个做阿姊的,实在是想念。”

小桃:“这有何难?我定送到。”

想带小桃走的男子出身世家,小桃的身份只能做妾,但那男子怕家里人知道小桃芙蓉阁舞妓的身份,此次出京,提前求了太子恩典。

太子应允让小桃走另一条路,不与那男子家里兄嫂一路。

小桃面容妩媚,兄嫂见多识广,一眼便能瞧出来端倪。

花锦知道,沈焰这人一向自大,但是对亲近人很好,他的人出入是不用严查的。尤其小桃身份特殊,那男子为避免认得的人传出什么闲话,让小桃随后边搬行李箱子的队伍一起走,小桃这边的人手会更松懈。

这是唯一的机会。

但花锦也不想贸然行事害了小桃,所以她还是如实说了:“另一桩事,想让娘子为我带一个人出城。”

小桃并不信任那男子,只不过为了趁早离开芙蓉阁,才温婉应下。那男子不久便会重新纳妾娶妻,小桃惯来懂得男子脾性,也闷着气呢。

花锦带来的那箱珍贵玩意足够小桃赎身了,以小桃的性情,一定会答应的。

接下来就看,死囚能不能顺利混出城吧。

燕王府。

祝绻摇着扇,痛心叹:“桃儿妹妹,居然要随林关昇那厮走。痛煞我心!”

林关昇,与沈昭也沾着亲。

那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不知哪里吸引了太子,太子就是愿意护着林关昇。

芙蓉阁的头牌,也是太子帮着赎下来的,明日林关昇就要离京了,那位桃娘子也要随着一起走。

沈昭:“林关昇的兄嫂,居然容下了芙蓉阁的娘子?”

祝绻:“那自然是不可能。我问过了,明日桃儿妹妹不与林关昇的兄嫂一路,应该是要走太子出入的小道了。”

祝绻还真挤出来两滴生泪:“以后瞧不到桃儿妹妹的舞,听不到桃儿妹妹的琴声了。”

祝绻家中严,他要敢像林关昇一样去赎芙蓉阁的人,他爹娘能活生生砍他一条腿,所以他羡慕极了,又叹:“以林关昇的性子,桃儿妹妹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这是沈昭两天内,第二次听说桃娘子这个人了。

他挑眉,问安公公:“王妃回来了?”

祝绻也是头次听说新婚第二日便出府的,好奇问:“燕王妃,上哪去了?”

沈昭:“与你的桃儿妹妹道别。”

祝绻:“王妃认得我桃儿妹妹?”

沈昭点头。

祝绻:“你近来不知道,京中查的有多严,我本想送送桃娘子,但我怕认得我的告我爹,痛煞我心!”

祝绻有些幸灾乐祸:“谁让太子替林关昇赎了我的桃儿妹妹,此番丢了死囚,怕是比我还要痛心了。”

祝绻说完,便自知失礼,拍了拍自己的嘴:“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安公公从门外传了侍卫,侍卫禀:“王妃回来了。王妃今日让我们去花府抬了三个箱子,送去了芙蓉阁。”

祝绻:“三个箱子?”

三箱珍宝,侍卫也觉得荒唐:“王妃说,其中两箱,是托桃娘子送往徐州家眷的。”

这合理。

祝绻嘴贫:“瑾瑜你不行啊,这种小事,王妃宁可拜托我的桃儿妹妹,也不来求你,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沈昭冷眸一抬,祝绻就住口了。

祝绻假哭:“我的桃儿妹妹!痛煞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死囚能不能顺利出京呢~

沈昭:王妃扮猪吃老虎怎么办,在线等回答,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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